第二十章
“素月，你怎么回来了？”李德全在乾清宫耳房门口，看着清减的素月，一声白衣，缓步而来。心中欣喜，这皇贵妃病重，康熙心情不好，李德全也是焦头烂额，如今素月回来，康熙想必会好很多。 素月上前行礼“奴婢见过李总管，奴婢已经休养月余，现在才回宫，还请总管帮素月美言几句，不治素月拖延之罪” 李德全拉起素月，带进耳房，李德全虽然喜素月归来，可看着素月脸色这么差，心中也难过，怕她这身子扯进这些事情，更要命“素月，现在这个时间，你回来做什么？” 素月淡淡一笑，素月何尝不知道现在回来，必定是非多，可是素月也有心中重要的人需要守护，而他在这四九城里，素月必须回来“李总管，素月的性子总管该了解，奴婢必须回来，皇贵妃病体如何，四阿哥怎么样？”素月急切的询问，这宫中能告诉她点什么事的只有李德全。 李德全脸色一僵，压低声音说“怕是过不去了，四阿哥一直侍疾，憔悴消瘦，连带着万岁爷也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 素月点头“那么李总管，奴婢先去找四阿哥，晚些万岁爷回来了，奴婢再来” 李德全觉得不妥，但是素月坚持，也不好在说什么。 佟贵妃居于承乾宫，素月快步的赶去，承乾宫内气氛悲凝，素月也顾得那些个礼数，在门口跟太监通禀“奴婢乾清宫宫女素月，求见皇贵妃娘娘” 好一会，佟贵妃身边的姑姑才来领素月进去，内侍打帘，素月走了进去，房门又关上了，房间里异常闷热，屏风后有侍女为皇贵妃打扇，七月的天气，皇贵妃的房间里却窗户紧闭，屋内四角虽然放置冰块，没压下热气却更闷热潮湿。 “奴婢素月，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素月行礼，皇贵妃宿于屏风之后。 “素月，你过来”佟佳氏让侍女扶起自个，靠在软枕上，注视着缓步行来的素月。 素月也看着病榻上的美人，娇弱但不妖气，端庄清丽，有如出水芙蓉，脸色蜡黄，却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神清亮。素月鼻头一酸，佟贵妃是素月第二个见着的后妃，可是这个清丽喜人的女子命不久矣，而带给胤禛的又是多少痛苦呢？ “咳咳，本宫早就听老四提起你，今儿一见果然是个美丽端庄的女子”佟贵妃拿帕子捂着嘴，说上一句就咳上两声，整个人都在抖动。 素月行礼“奴婢也早就听四阿哥说娘娘美丽亲人，四阿哥陪万岁爷南巡时，时时都在说想念娘娘，娘娘病了，四阿哥泪眼盈眶，担忧不已，奴婢斗胆，请娘娘为了四阿哥，一定要努力” 佟贵妃温柔一笑“本宫也想一直陪着老四，可本宫身子不行了，咳咳，素月，你今儿怕是为了老四来的吧，本宫也就直言了，咳咳咳，我膝下无子，唯有老四，本宫当他亲子，疼爱万分，咳咳咳·咳，如今最放不下心的也是他，可是如今本宫护不了他了，素月，你能为他来找本宫，咳咳··本宫知道你是真心疼他，若是可以，本宫想求你，咳咳··求你庇护于他，最好能抚养他” 素月大惊，复又明白，这宫中能有什么秘密“娘娘，奴婢也不想瞒娘娘，娘娘居于深宫，深知凄苦，奴婢不愿如此，可是奴婢一定会用力保护四阿哥” 佟贵妃叹息“是啊，深宫女人难为啊” 佟贵妃话锋又一转，凌厉的说道“你却还是没有明白，若是想在深宫庇护一人，必须有权利和能力，这一切都与圣上荣宠有关，如何能荣宠不衰，则是需要你去悟，但在享有荣宠的时候，奠定自己的权利，却是你最该做的，荣宠这东西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你有朝一日没有这些荣宠，至少还有地位，若是两样你都没有，那么庇护就是空话，你连你自个都保护不了，谈何保护他人，前些日子的事，不就是证明么？你还想自欺欺人么” 素月腿下一软，差点跌了下去，自从小产的事情后，素月不是没想过这一切，可是素月就是没办法妥协，屈服，她不愿意认命，即便她已经被命运摆弄至此，她依然不甘心，素月坚定的说“奴婢不想” 佟贵妃讽刺的一笑“你想与不想，从你进宫那一刻开始，一切已经注定，若是你还如此自欺，你将会失去更多，难道你真要等到失去一切才后悔” 素月摇头“奴婢不想认命，奴婢也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伤害” 佟贵妃笑得更加灿烂，见到素月如此天真，佟贵妃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羡慕“本宫也是大限将至，又有人托付于你，才敢如此直白，记住，宫里的女人刚来的时候都是天真无邪，而后呢，本宫相信你，不会差” 素月点头“奴婢知道了” “想知道你被谁所害么？记得乾清宫的秋禾么，而她的背后还有人，这一切需要你自己去查，如果你想当个明白人，本宫言尽于此，退下吧”佟贵妃挥挥手，不欲在言。 素月告辞，一路上心思都在刚才的话语上。 素月一直被佟贵妃牵着鼻子走，而后的一句话，是在素月心头种下一棵种子，等待着素月浇灌长大，而当它茁壮之时，素月必定不凡，到那时保护胤禛不在话下。佟贵妃是真的疼爱胤禛，知晓女人的恨比爱来的有力量，才绕着法子让素月去长大，宫中女人，果然不凡，可是素月却太过平凡，终究辜负了皇贵妃的一番用心。 “素月，你何时来的？”荣嬷嬷看着突然出现在倚梅园的素月，犹如游魂，出声喊道。 素月一惊，才看见熟悉的场景，夏日的梅园，枯枝交杂，荣嬷嬷快步绕过梅树而来，素月脸上一喜，亲昵的喊道“嬷嬷”真是好久不见，分外想念。 “丫头，你怎么了？”荣嬷嬷看着素月，越发消瘦的脸颊，脸色苍白，毫无血气，一身衣衫如挂在竹竿。出去一趟消瘦如此多，荣嬷嬷看着都心疼。 素月拉着荣嬷嬷的手，微笑着说“素月没事，这趟南巡繁忙了一些，回宫后又因为皇贵妃的事，忙碌了些” 荣嬷嬷拍拍素月的手背，知道素月有事不愿意说，也不好强迫，何况后宫之中哪有什么秘密，素月的事情早已经传回来了，只是素月想当一切没发生，他们也不好干预，只是难为了素月阿玛额娘，明明担心，却还要不露痕迹“丫头，你要自己注意身体，你阿玛和额娘拿了好些东西来，你且带回去，也给你额娘留两个字” 素月点头，随着嬷嬷回房间。 “安好，勿念”心中千言万语，无奈只能写此四字，素月搁笔，将信纸递给荣嬷嬷。 “哎”荣嬷嬷叹息，将东西拿出递给素月后，就催促素月离开，荣嬷嬷看着越发心思重了的素月，有些心里话也不好说了。 素月很不舍，并不想离开，可是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素月也该去见康熙了，进宫没有先见康熙，可是大不敬。 素月刚到乾清宫，就看见李德全和梁九公在窃窃私语，脸色沉重，素月快步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两位总管” 梁九公见也不见，就挥手示意素月退下，李德全一听声音却转头看着素月，哭丧着脸“素月，快去见万岁爷吧” 素月想问是因为她，两人才如此么？却欲言又止，转身进了耳房，耳房里临湘姑姑和秋喜都在，面色都有些奇怪，连带着秋喜都没有了平时的活泼，忍着不语。 临湘起身给素月泡了茶递给素月，清冷平静的说“万岁爷在召见大臣，此时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素月点头，接过茶“素月谢姑姑提点” 临湘和秋喜坐在脚凳上，耳房就只有红木椅子，素月不坐，站着端茶浅尝润喉，耳房也没了声音。 “素月，万岁爷传你”李德全从耳房门外走来，招呼着秋喜泡茶。 素月看着李德全也没什么吩咐，只好从耳房的帘子处进了大殿，福寿却低声跟素月说了句“东暖阁” 素月感激一笑，走去东暖阁，康熙怕热，暖阁里到处冰块，秋禾正在为康熙打扇，康熙穿着汗衫靠在瓷枕，看着书。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素月上前见礼。 康熙拍着身边的坐榻，示意素月坐过去，素月刚坐下，康熙就开口问询“身子可大好了，今日回宫去了哪了” 素月知道康熙定是知道她的行踪，如实回答“奴婢身子已无碍，回宫去见了佟贵妃，也误进了倚梅园” 康熙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喝了冰镇银耳汤，又将银耳汤递给素月“润润嗓子，嗓子都哑了” 素月接过喝了，素月嗓子不哑，只是康熙不想与她谈论前事，借故绕了话题。 “你们都下去吧”康熙挥手让人下去，素月放下碗，笑着接过秋禾手中的团扇，接替秋禾为康熙打扇。 素月看着递来扇子，缓步退下的秋禾，想起了佟贵妃的话，素月怎么也不明白，秋禾在那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又是为了什么要害她，素月自问与人交往真心诚意，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秋禾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佟佳氏的病情越发重了，朕有旨意将她册封为皇后，也不知道是害了她，还是给了荣宠”康熙拉过素月的另一只手，素月夏日身子冰凉，倒是难得的解暑佳品。 素月回神不语，此事不是素月能插嘴的，何况素月若是没记错，佟贵妃被封后，就是死期将近了，心底又担心了几分胤禛，可是今日素月未曾见过胤禛，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朕难道克妻吗？朕的皇后都早早的去了”康熙有些心哀，言语动情。 若是以往的素月，见着康熙如此，必是要去安慰一番，可如今，素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跟他说什么。 康熙也好似不曾想过素月回应，娓娓的说着“朕虽是天子，经过这些事，也发现朕虽富有天下，也不是什么都能留住，就算是这江山，也不是朕的” 素月静静的听着，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