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玄天地阙金章
这山名为金鼎山，巍峨高耸，自有平和中正气度。但其元气却驳杂不堪，仅与地底三品元脉所散发的元气浓度相当，故而稍有些势力的宗门，都不会将宗门设在此处，是以此峰倒是少有人往。 而一些散修在金鼎山修炼，固然会在此山走动，但却无法破石门而入，其中原因却是颇为复杂。 一来，这洞府极为隐蔽，又有禁法阻隔元气波动，是以寻常修道者几乎找不到此处；二来，散修虽不似宗门弟子那般尊师重道，但对于强者还是持有畏惧之心的，这洞府中的主人是一名本命境真人，寻常散修是绝不敢靠近的；三来，洞府外的禁法除了遮掩元气的作用外，还具有防御的功效，若无真元境以上的道行，是几乎没有可能破禁而入的。 只可惜，岁月流转，洞府主人却已坐化。讽刺的是，由于常年的积威所致，纵然主人已陨，仍是没有人敢来探寻，这也是孟浮前世能够在禁法失效后进入其中的缘故。 看着那具干枯的尸身，孟浮沉默半晌，终还是躬身三拜，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小野在一旁虽看不懂孟浮所为，但很知趣的没有出言打扰，只是好奇的在洞府内四处看看，时不时低嘶一声。 “果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孟浮暗自叹息，比之前世，他晚来了几个月，但这洞府中的一切仍是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石桌上的灰尘都与想象中的别无二致。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干尸旁的一个灰色布袋，以及一本黑色的古籍。 孟浮走上前去，将古籍拿起，熟悉的字句映入眼中，这是他前世修炼的功法——无极魔功。 不同于玄魔宗将“摄气诀”当作炼气境的修炼法诀，晋入本命境时再行更换主修功法，这无极魔功却是一部自炼气境开始，一直可修炼至法相境的功法。 只可惜，无极魔功在修道界中虽也算得上是罕见的中上品功法，但这坐化的真人所得，不过是残篇罢了。 前世的孟浮凭借造化果洞开七灵窍的资质来修炼无极魔功，短短五年便令他修炼至真元境的地步，可惜最终筑就的不过是中中品的道基，与如今上上品的白玉台道基相去甚远。 而孟浮今生，凭借“引星诀”这得自道卷水界的法诀，将炼气境修至圆满地步，才能筑就最圆满的道基，无需像前世一般散去道基，不知节省了多少时间，道途自然顺畅无比。 “小野，这几年都要在这里住下去了，你可有什么意见？”孟浮沉下思绪，淡淡道。 小野口中嚼着不知从哪叼来的灵草，含糊说道：“随意，只要有吃的就行……还有，我要单独住一间！” 孟浮闻言忍俊不禁，这一世多了小野，他性情仿佛也开朗了许多，虽说八百年浮沉的经历让他对诸事看淡，可这种平和温馨的修炼生活，却也是他一直所向往的。 而他，所能把握住的，或许只有在修道界大乱前的这百年寂静时光了。 …… 金鼎山这处洞府颇大，修炼室、灵植室、炼丹室应有尽有，至于小野，则被孟浮分配到了灵兽室。 这三日来，孟浮除了将洞府内外打扫干净以用作安身外，便是在冥想修炼，为接下来修行功法做准备。 孟浮前世的主修功法，并非这仅是残篇的无极魔功，而是自道卷水界中获得的，直指大道的上上品功法—— 玄天地阙金章！ 道卷玄妙无比，将这修道界中难得一见的上上品功法传下，字字珠玑，其上记载的，无论是术法口诀，还是观想锻脉，都远胜一般功法，这也是孟浮放弃无极魔功，转修玄天地阙金章的缘故。 玄天地阙金章可为魔门、鬼门修道者所修炼，一旦修炼至大成，召魔唤鬼不在话下，实乃鬼、魔两道之巅峰。 孟浮前世因心性偏激，反而将这功法用作杀戮一途，如今重生，灵台却是清明，深知道卷所授功法，均是直指大道，他也不因仙魔妖鬼之别而改换功法，毕竟有了修炼的经验，只需磨砺心性，未尝不可抵抗外魔乱心。 而他眼下所要做的，便是将一身真元化作玄天地阙金章所化生的真元。 “堕形体，离聪明，隐思邪，外魔炼心……” 诸般玄妙的口诀自脑中流转而过，孟浮依照着前世的记忆，使道基白玉台内的真元先自经脉中游走，再流经四肢百骸，一条条红线的脉络运行图仿佛凭空而现一般，指引着孟浮将真元不断洗涤。 他以九灵窍之身成就上上品道基，所凝真元自然精纯无比，如今再修炼这源自道卷的无上魔道功法，身躯竟是不可抑止的向外散发着幽幽魔气，看上去摄人心魄。 孟浮在玄魔宗固然吸收了不少阴气，但经过“引星诀”的霸道转化，却尽数化作如星辉般的元气，是以他破境而生的真元，却是如溪水般无瑕澄澈的。 如今修炼玄天地阙金章，那一股股真元顿时沸腾起来，渐渐转变成淡灰色的真元，可与之相对的，孟浮浑身上下的气质却为之一变，愈发的幽深难测。 倘若他再出现在那方脸道士身旁，后者能否认出还是两说。 “呼——” 足足大半日的光景，孟浮终还是将一身真元尽数转化，甚至连真元的数量都略有减少，不及先前的三分之一。 “虽然道行未有精进，但收获匪浅。”孟浮施展出内视法，观察丹田的情况，不由赞道。 只见纯洁无垢的白玉台道基内，淡灰色如湖水般的真元占据了整座白玉台的浅浅一层，约莫有三十六分之一的模样，这让孟浮又是可惜，又是欣喜。 真元转化后，质量比起先前自然要高出不少，但数量却减少到险些跌出真元境的地步，而这，还是在孟浮筑就上上品道基的情况下，由此可见玄天地阙金章的高深之处。 好在付出终有收获，不同于寻常的魔门功法，因汲取的阴气、魔气都属阴寒性质，面对火焰雷电之类的功法受到的克制尤甚。但经玄天地阙金章所修炼出的真元，非但不惧任何烈火惊雷，反倒能将其收为己用，包容性堪称一绝。 “只是这身魔气终究还是个问题。”孟浮眉头一皱，主修功法再是玄奥莫测，根本的属性还是无法更改，在这仙门汇聚的青城州北部，虽说不会陷入人人喊打的困境，但也不易于出行，做起事来未免束手束脚。 思忖少许，孟浮在记忆中找寻，倒是想起了一门颇为玄妙的秘法，名为“易气诀”。 顾名思义，易气诀可将一身气息改变，虽然弊端颇多，事后也有不小的善后工作，但能够避免身份暴露，在这青城州北部停留，其他倒也无碍。 这般想罢，孟浮也就专心沉浸在修炼易气诀的方法上，任凭星月流转。 …… 时间荏苒流逝，转眼已是一年后。 萧山道庄，乃是附近方圆数十里的大势力，在此处举办的交易盛会，素来受一众修道者欢迎。 修道固然枯燥，但并非一味的苦修，否则道行精进再快，不懂人情世故也是枉然。 距萧山道庄提出交易盛会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光景，历经岁月磨砺而屹立不倒，反而愈发强盛起来，令见证这一奇迹的修道者们，仍是津津乐道。 修道者追寻大道，以求长生久视，寻常炼气境道行便能长寿，而晋入真元境，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年的寿元。故而萧山道庄建立虽久，在一些人眼中却也只是暴发户的存在罢了。 萧山道庄虽是庄园之名，却似雄城模样。高大的城墙内，东、西、南、北四道铜门敞开，而自各个方向而来的修道者，则在摆满了摊铺的道路两旁指指点点，偶有讲价声、吵闹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活似凡俗菜场。 可这些摊铺上所卖的，却非凡俗之物，如耀眼的灵矿石，淡黄色的符篆，以及一瓶瓶丹丸，都是远超凡俗眼界的修道者所用。 至于路旁的店铺，其内更有灵光闪烁的法器出售，当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这一日，某处摊位旁挤满了修道者，皆是摩肩接踵，看上去蔚为壮观。 而路旁经过的修道者见到，也纷纷好奇向前走去。 “原来是出售符篆的啊？” “这人不过是真元一重境的修道者，即便是善于制符，只怕符篆的品阶也高不到哪里去吧。” “只是那么多人聚集在此，或许符篆品阶当真不低……” 人群熙熙攘攘，闲言碎语四下迸出，而安静盘坐在地的浓眉少年，却仿佛对这些话都置若罔闻，只是沉默着不曾抬头。 “那个，孟兄弟，你看我都在这里找你买过好几次清风符了，就不能便宜些吗？” 一名身形颇为壮硕的少年羞涩说道，他第一次光临这个符篆摊，便以十株白露花换走了一道清风符。 而后在使用清风符时，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故而他动念再来。 谁知几次过后，似是由于客人太多，这孟姓少年竟将每道符篆的价格上提，若无十五株白露花则免谈。 只可惜他囊中羞涩，采集十株白露花已是耗去大半时间，没成想遇到这般情况。 孟浮闻言抬起头来，盯着眼前面露羞涩的胖子，又见到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不禁暗自头疼，朗声道： “若是再吵下去，每道符篆就要收二十株白露花了！” 话音刚落，便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