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奇道百艺，道境无二
丹霞峰亦是六脉山峰之一，而其地位更是仅次于六脉山峰之首的惊魂峰。若说惊魂峰是以功法“噬魂经”奠定道基，名列首位，那么丹霞峰则是因丹道闻名。 所谓修道正法，乃洞开灵窍、引气入体、奠定道基等步骤，而丹道则属奇道。 奇道者，另辟蹊径也。自道途始开，便有诸奇道伴行。 奇道百艺，以丹道、器道、阵道、符道为首，又有禁制、灵植、御兽、驭虫、炼尸、驭鬼、傀儡、灵厨等，堪称是包罗万象。 这奇道百艺虽非大道正途，却不可或缺。 丹道所炼丹丸，可增进道行、补充元气，或是疗伤解毒；阵道所布大阵，可聚集元气、护身困敌，还能锁脉炼魂；器道所炼法器，可斗法攻击、迎敌防御，亦可飞遁百里；符道所制符篆，可贮气培元、攻敌佑身，亦能衍化术法。 玄魔宗毕竟是魔门，凭借外物提升道行也并不罕见，是以对丹丸的渴求远胜仙门。丹霞峰向来是一众弟子向往的处所，肥差油水丰厚，遇上长老前辈心情好时，丹丸唾手可得。 可丹堂由于薛真人的存在，却宛若丹霞峰中的禁地。 孟浮与李明轩两人来到这丹堂已有三个月，连薛真人的面还没见到，所做之事，皆是由叶星带头，三人相伴，诸样事务虽琐碎繁杂，倒也不觉无趣。 那日叶星满脸的惶恐之色，又与事态无关，孟浮也未多加注意，如今仔细一看，却是暗自点头。 叶星面容白皙俊逸，虽无李明轩落拓舒朗之性情，却也极为温和。他亦是六灵窍之身，如今十三年岁却已为炼气四重境，道行进境倒是不慢。 相比之下，孟浮虽在这三月内再度精进，道行也不过达到炼气三重境，在三人之中，他年岁为长，修为却是最弱，颇为尴尬。 不过孟浮城府何其深也，只是在平日稍稍表现出些许不自在，但一段时间后倒与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并无芥蒂。 丹堂内有锁脉阵法压制，倒不虞火气过于充盈，损伤肺腑。只是这丹堂足有数百丈大小，虽层次鲜明，又有诸样鼎炉、玉柜置地，却仅有孟浮三人清扫杂物，未免有些辛苦。 李明轩面露好奇之色，虽来了数月，但仍如初到那般四处打量，仿佛从未见过似的，孟浮与叶星均是见惯了此事，也就不以为意。 “叶师兄，你说薛真人为何这么多月来不见踪影？难道他常常如此吗？”李明轩忽而灵光一闪，问道。 叶星猛然吓了一跳，环顾四周，才压低声音道：“李师弟，你切勿在丹堂内议论真人，否则若是被发现，纵有百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见叶星言辞振振，一副沉重的神色，李明轩心中微寒，便不再多语。 孟浮神情平静，可他的心中却不可遏止的生出荒谬之感，悄然望向丹堂最里处的一扇石门，那里面，是薛真人吗？ 似是应和他的心声，数月未开的石门“轰隆”一声，薛真人在下一刻便出现在石门外。 那双狭长而又血红得仿佛要凝成实质一般的目光与孟浮正好对上，后者心神大震，胸腹一阵难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滴落到了地上。 “拜见薛真人！” 三人跪伏在地，神色惶恐，而孟浮则暗自苦笑，心道：“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方才薛真人甫一出现，便是雄浑的威压罩下，倘若孟浮及时低下头，不与其对视，恐怕也不会受到那股威压的伤害。可电光火石间，孟浮哪能想到那么多，却是硬生生的承受下来。 而以他现今炼气三重境的道行，能直面真人威压而不心智大乱已实属难得，虽然仅有瞬息光景。 薛真人亦略有诧异，瞧了孟浮一眼，露出淡不可察的微笑，旋即敛去，道：“今日出关炼制一些丹丸，尔等在旁协助，不得有误。” 话罢，薛真人又简单交代几句，孟浮三人自修道以来，无论是反应或是心智都与日俱增，当下默念数次便尽数记下。 稍后孟浮三人自是一番忙碌，准备妥当后望向负手而立的薛真人，他单是站在那里，便有渊渟岳峙之感，令人心悦诚服。 …… 鼎炉火焰滚滚而动，丹堂深埋地底的阴火脉仿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吐露出丝丝炙热，笼罩在大汗淋漓的三人身上。 这并非是孟浮第一次观看炼丹，八百载的经历，让他有着远超旁人的见识和理解，可平心而论，薛真人在丹道上的造诣，实已炉火纯青。 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与稳定精美的法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薛真人手势变幻，如走马灯般流转不定，可在他精妙的控火手段下，满蕴阴气，躁动不已的火焰却温顺得如同羔羊，将丹丸表面的些许杂质尽数除去。 一粒粒丹丸出炉，成丹率更是达到惊人的五成，行云流水之势却犹未停歇，足可见薛真人对丹道的理解不浅，虽说这些丹丸只是粗浅的炼气丸，甚至不入品阶，但以小见大，见滴水而窥沧海，薛真人的丹道之境，已达大师层次！ 奇道百艺，境界之分较之正统修道来说要宽和许多，但层次间的诧异亦有云泥之别。 囊括万千的奇道，均有五境之分。初窥奇道为学徒，再者为大师，造诣更深时可唤作“宗师”，更上还有“天人”一境，而奇道的终点，又恍若原点——无上道境！ 孟浮思绪纷飞，追溯前世记忆，不觉恍然。 前生的他，在丹道、器道、阵道上都无甚建树，仅有符道可称得上是登峰造极！ 犹记得八百年蹉跎岁月，倒有两三百年是耗费在符道之上的，也正因为如此，他道行提升过快导致根基不稳，才会在最终的星阁之战中落败。 饶是如此，孟浮却无半点悔意，数百年沉浸在符篆之中，令他对于符道的理解日深，更是触及了符道的道境门槛，只差一线就可成就那无上道境！ 可惜天穹星阁之战迫在眉睫，为长生久视计，孟浮不得不抛却符道钻研，以药力雄厚的丹丸强行提升道行，最终落败，重生而来。 “道境不二，如琢如磨……” 孟浮神魂中好似又出现灵犀一点，在鞭策着他追逐无上道境。 符道之浩瀚广博，与丹道、阵道相若，寻常修道者能将一样臻至宗师之境，便已世所罕见。而更进一步，天人之境以及那无上道境，无疑具有难以言喻的诱惑力。愈是修道，对于“道”的深刻蕴意，便愈是难以放下。 “火燃！”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将孟浮的思绪扯回，就见薛真人一指点出后，面色霎时间变得嫣红似血，虽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便隐去，但孟浮分明察觉到他的气息不稳。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孟浮眼中掠过诧异，照理而言，薛真人道行已臻至本命境，位列真人，又如何会在此等关键时刻后继乏力呢？退一步讲，薛真人纵使先前因炼制了足有千百粒的丹丸而疲惫不堪，难道连维持外在形容也不能吗？ 心中虽疑窦丛生，但孟浮表面上看起来却极为平静，只是如李明轩两人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炼丹过程，偶尔还会露出叹为观止的神色，以示自己的钦佩。 时间稍纵即逝，不多时，薛真人结束了此次炼丹，露出了明显的疲态，显然长时间的炼丹也是颇为消耗心力的事情。 而直到此时，李明轩才四处张望，眨了眨眼睛，道：“白昼已过，原来已经是夜晚了。” 孟浮暗自好笑，不过李明轩一心沉浸于丹丸炼制的过程，这等毅力倒是寻常少年所欠缺的。 “或许，他竟在丹道上有着不浅的天赋？” 这个念头方一生出，就听得薛真人道：“你们三人，可愿跟随我学习丹道？” 三人当即就是一惊！ 可看着薛真人神色不似作伪，孟浮等人便跪伏于地，恭谨道：“弟子愿意。” 而此时孟浮的心中却闪动着这样的心思：“薛真人此举意欲何为？若说是丹道上的天赋，他只需稍加测验便可知晓，更何况方才的情形，我不信一介真人会看不出来！” “本以为他至多会将李明轩与叶星选作真正的炼丹童子，可连我都一并加上，这未免透出了几分诡异。莫非，他是想要……” 孟浮脑中忽有灵光闪过，暗道：“是了！先前梁业、刘路、叶星三人也是这般的情况。薛真人仅让梁业学习丹道，此举无疑会令其余两人心中生出芥蒂，可他没料到的是，刘路的性情过于狭隘，竟是直接除了梁业来达成目的。” “如今以我三人为‘蛊虫’，以教授丹道为由，令‘蛊虫’彼此竞争，直至决出‘蛊王’！” 孟浮心中大凛，这等驱策弟子进行竞争的方式虽说残酷，但无疑极具效果。倘若他们三人因此而一展丹道天赋，不断激发潜力，假以时日，或许又会造就一个薛真人！ 果不其然，薛真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孟浮的猜测： “若要随我学习丹道，成为宗门令人敬仰的丹道大师，还需付出一番努力，毅力、天赋缺一不可。” 微微咳嗽着，薛真人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只是闻道有先后，算是本真人的一番考验吧。明日傍晚时分前，谁先在溪跃谷找寻到十株‘鬼面花’，便可随我一窥丹道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