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值得
洁白的信笺上只写了两个字,余下的是大片的空白。 这两个字论起来写得算不得十分漂亮,甚至许是因为下笔之人故意为之,字迹还显得有些凌乱。 可看在宁致远眼里,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是被镀上了一层光辉一般,让他只看一眼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事实上,若不是顾忌到成晋还在,宁致远肯定会仰头大笑三声。 就算这两个字再怎么刻意往难看了写,但他又岂会认不出顾青未的笔迹? 对于宁致远来说,这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无论顾青未是出于何种心态写下这封信,但至少,她还是关心他的死活,不是吗?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宁致远的嘴角便忍不住的往外咧,眼中的喜悦更是怎么都压不住。 成晋见了便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总觉得,世子爷自从上次落水之后就变了许多,平时不说话时看着整个人凌厉威严得让人看了心里发怵不说,这犯起傻来,也确实傻得有些压不住啊,看看那傻笑…… 没等成晋嘀咕完,宁致远便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然后问道:“这信是何人送来的?” 成晋闻言精神微微一振,道:“回世子爷,这封信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送来的,指了名要送到您手上,问他是何人所托,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旁人拿了碎银子让他送信。” 也是因为拿不准该如何处理这封信,成晋才会把信送到宁致远手里。 看来,他还真做对了。 “世子爷,可要详查这封信的来处?”成晋请示道。 “不用了,”宁致远咧着嘴一挥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这封信是来自哪里,他再清楚不过了,还用得着谁去追查吗? 成晋心里还有疑惑,但宁致远既然如此吩咐了,他自然不会再多言。 而宁致远,想起下午时晃眼见到的吴达,心里又微微一沉。 初到清河时的刺杀是何人所为,有了前世的记忆,他自然再清楚不过,而如今吴达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清河,想也不会是为了什么好事。 他那位堂伯,到底是为何与前世有如此大的改变,竟然就忍不住要下重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宁致远第一反应就是将身边保护他安全的锦衣卫抽出几个去保护顾青未,但吩咐还未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顾青未身处内宅,顾家的护卫也非乌合之众,他的锦衣卫不仅不可能进到顾家去,便是离得稍近些,只怕也会被发现了踪迹。 再则,他那位堂伯所做的一切都只针对他而来,若是他遣了锦衣卫去顾青未那里,说不定反倒叫吴达等人注意到顾青未,若是再因此而引出什么事端来伤到顾青未,倒才会叫他追悔莫及。 既然如此,还是让人多注意些顾青未那里的动静吧。 宁致远如此想。 “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他又问。 成晋摇了摇头。 宁致远倒也没有失望,从他得到消息给京城写信到现在,也不过六七天,就算他用了锦衣卫的秘密渠道,只怕如今那信也才刚刚送到京城去,这时候问起回信,本就只是他的奢望。 “传令下去,这几日密切注意京城来的消息,尤其是关于……赐婚的!”说到赐婚两个字,宁致远有些咬牙切齿,“另外,父亲身边的吴达吴管事也来了京城,先派人去仔细查查他的下落以及他是与哪些人在一起,再让所有人这段时间都警醒些,接下来,只怕不会太平。” 这一番吩咐所透露出来的些许信息,便令成晋心中一凛。 吴管事来了清河,却不往这宅子里来,更不来拜见世子爷。 而世子爷却让人盯死了吴管事的下落,还有那隐隐透着些戾气的“不太平”几个字…… 成晋也不敢多想,连忙领了命退下。 待屋里只剩了自己一人,宁致远才重新将手中的信拿出来。 这时天光已经渐暗,房门又关着,光线有些暗,但在宁致远眼中,那“小心”两个字却格外的醒目。 算起来,这应该是他自重生后从顾青未那里感受到的第一丝善意。
只凭这一点,就足以叫他觉得弥足珍贵了。 宁致远突然就想起前世他病重之时想尽办法见到了洞虚道长,求洞虚道长为他指明一条出路。 洞虚道长也确实不负他那“陆地神仙”的名号,在听他断断续续的说了要求之后,不仅直言可以做到,甚至还给了他两个选择。 在他作出选择之后,洞虚道长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值得吗?” 那时的他已经缠绵病榻好几年,全身上下不得动弹不说,就连说话也得用尽所有的力气,但在听到洞虚道长这个问题时,他却咬紧了牙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值得。” 自然是值得的。 细数他与顾青未的前世,不能说顾青未没有错,但错得更多的却无疑是他。 在与顾青未成亲之前,他可谓是从未经历过挫折,也许正是因为生活太过顺风顺水,所以才会养成他那狂傲自负,无论何事都想与人争个输赢的性格。 所以,从顾六叔的事发现顾青未对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信任时,他才会执意要赌那一口气。 说到底,他还是想看到顾青未在他跟前示弱。 却不想,从这件事开始,他们却会如此渐行渐远。 年少轻狂时犯的错,能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弥补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又岂会有值不值得这一说。 既然他已经踏上这条重生路,挡在他面前的所有拦路石,他自然要一一搬开。 西府的堂伯,楚承启捣鼓出来的赐婚,这些都是如此。 当然,最棘手的,还是要数顾青未对他的抗拒。 他自然知道,纵是顾青未送了这样一封信给他,但也不代表着顾青未就能忘掉从前的事,愿意与他重新开始了。 这只能说明,他离他的欢颜,又近了那么小小的一步。 但,也是值得可喜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