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奈何桥上
我被老者凝重的神情问得一愣，瞟了狐狸女一眼。 狐狸女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轻轻地冲我点了一下头。我想起她跟我同命的关系，觉得她应该不会让我死，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老者见我去意已决，也不再阻拦了，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们要冒险，那我也豁出这条老命不要，陪你们冒一冒这险吧。” 说完，他起身从旁边的一个漆黑老旧的柜子里，拿出了七盏像是用琉璃做成的灯点燃，摆在床前，然后示意我躺到床上去。 我一看那灯，便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守魂灯。 灯在，说明人还活着，等灯全灭了，也就意味着人死了，所以在我下黄泉的这段期间，守在这里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七盏灯都灭掉的，不然，就算我拿到了前世的信息，我也回不了阳世。 我正准备躺上去，中年男人突然冲了过来，将其中的一盏灯踢飞，抓着我的手问：“你这一去可不见得能回来，快，先告诉我你是在哪认识你那妖精女朋友的，我也上那儿去试试运气。” 我顿时对这中年男人的执着，哭笑不得。他还真打算找一个妖精做女朋友啊？ “逸尘，你够了吧？你再胡闹，为师的我可要处罚你了。”不等我回答，老者已经脸一老，狠狠地瞪了中年男人一眼。 被老者这么一训，这中年男人瞬间乖巧了起来，冲着我尴尬地一笑，连忙拿起那盏被他踢灭了的灯，重新点起，递到了床头那盏灯之前摆放的位置上，然后垂着手，安安静静地站到一边。 我被这中年男人这么一闹，心里倒是有些没底，生怕一会儿他再这么随随便便地将灯给踢灭了，那我就死得冤枉，便没躺下，反倒站得笔直地冲着那老者恭恭敬敬地笑了笑，指着中年男人问：“能让他出去吗？” 那老者似乎也跟我有一样的顾虑，横了中年男人一眼，然后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很不甘愿的神情，不过他似乎不敢违抗老者的话，只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等中年男人一走，我才小心翼翼地绕过灯，躺到了床上。 那老者对我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才在我的天灵和四肢上分别贴上了一张黄色的纸符，接着搬了一张凳子，盘着脚坐到我脚的那一头，嘴里一边念着什么，一边又拿出一张符纸点燃。 随着这老者的声音，我开始感觉到眼皮异常的沉重，好像是灌了铅，怎么睁都睁不开。 等到眼前一抹黑，一股奇异的力量，迅速地将我包围住，接着，当初被狐狸女刺伤后，做的那个梦里，被拖着跑的感觉又再一次出现。不过这一次正好相反，我一睁眼，整个人已经站到了上次我站过的那条河边。 如果我再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我可就是傻子了，所以我也没有到处乱看，而是顺着河，按照我躺下之前老者的吩咐，朝右边走了一小截。 果然，在我走了大约十分钟后，我看到一座用巨大的青石堆成的拱桥。桥的前面，排着一条看不见头的队。排队的人，老老实实地挨个上了桥，从站在桥边上的一个女人手里接过一碗清水汤喝了。 凡是喝过水的人，都可以过桥，但若是有人不愿意喝，那个女人便会立刻伸手，将那人推下河。 显然，这就是奈何桥。 奈何桥下面的河水，非常地湍急，一个旋涡接着一个旋涡，凡是被推下去的人，几乎是立刻被那旋涡给旋了进去，怎么挣，也挣不出来。 就在那旋涡中间的洞旋转得稍微大点的时候，我从那个洞里，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在河下面不停地翻滚。 我心里一惊，连忙捡了一块石头，扔向河里。 河水被我砸得水花四溅，但也因此，稍稍分开了一些。就在水分开的那一瞬间，一道黑色的鬼影，突然蹿出了水面，冲着我嘶吼了一声，很快又沉了下去。 我被那鬼影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心里将狐狸女骂了一遍又一遍。 他娘的，这哪是一般的河啊！这河水下面，明明都是不干净的东西，让我怎么淌？ 可是我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就这样回去肯定是不可能。于是我望了望那些队伍，又望了望河面，最后我决定混进那些人群里，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不喝那碗清水汤而混过去。 打定这个主意，我也就不再犹豫了，伸手从地上沾了一些泥，抹在脸上，让自己看起来跟那些排队的鬼魂没有太大的差别，然后才插进了队伍里一个四五十岁的男鬼的前面。 那男鬼，因为我插队，狠狠地瞪了我好几眼，不过大概是因为这里是阴间，他也没有张扬。 我顺着队伍，一路向前走。我前面的那个鬼魂，是一个大约二三十岁的青年小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什么都不肯喝汤，被那女人一掌给推了下去，接着那女人又舀了一碗清水汤，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端着那碗，斜着眼睛望了望那河面，突然指着那河面道：“快看，刚才那个人爬上来了！” 我这话说得突然，那女人被我说得一愣，转头就向桥下面看过去。我趁着她转头的那一瞬，将碗里的汤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等那女人转头，我已经将空碗给递了过去，抬脚就往前面走。 我刚走出两三步，那个女人已经回过神，一把扯住了我。 我转头，故作不解地望着她问：“大姐，我那汤都喝了，你还抓着我不放干什么？” 那女人冲着我冷冷一笑，没好气地道：“滚，谁是你大姐？老娘我是孟婆。” 我干笑了两声，连忙改口：“孟大姐你好！” 孟婆很无奈地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地上的一滩水渍问：“这是什么？” 我随手一指后面的那个男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刚才他吓尿了！” 那男鬼，非常地委屈，但是却仍然没有开口说话。我心想，这都没人反对，肯定是能混过去了，哪知道孟婆拿起那只空了的碗，碗口冲着那水渍比对了一下。只见那水渍，被那碗口那么一比对，就像是放电影时的倒带，竟然从地面上又渗了出来，回到了碗里。 “他吓尿了？嗯？”女人冲着我冷冷地一笑，还不等我反应，立刻就将那碗水泼到了我的脸上。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凡是到了这里的阴魂，在喝下孟婆汤前都不能说话。” 我一听，顿时明白了，原来在我喊那么一声的时候，我就已经暴露了。 我脸上的泥，被清汤水一冲，顿时都被冲了个干净。孟婆看了我一眼，眯了一下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果然是你！” 我一听孟婆这话，顿时疑惑了。难道孟婆认识我？ 但是很快，我又否决掉了我的想法。不对，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三途川，但我这绝对是第一次上奈何桥。就算她孟婆是做了好几千年的老女鬼，那也绝对不可能认识我。她能认识的，必然是我的前世。 我来这里，目的本来就是想弄清自己的前世是谁，所以我立刻灵机一动，忙问孟婆：“我是谁？” 孟婆不说话，只勾着嘴角冲着我冷笑，同时又舀了一碗汤水，递到我的面前。 “哼，就算我们是老相识，这规矩还是得遵守，喝了这碗汤，你就可以过河。不然，你要么退回去，要么像以前一样自己淌过去。” 我一听这话，立刻肯定了我之前的想法。孟婆认识的那个人，绝对是我的前世。 于是，我立刻冲着孟婆笑了笑。 “大姐，咱们好歹都有过交情了，何必把事做得那么绝？你告诉我我是谁，我这就……” 孟婆这个女人，显然没什么耐性，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她已经一脚踹在了我的屁股上，将我给踹下了河。 一入河，我立刻感觉到一股阴寒的冷气，直往我的骨头里钻，冻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冷颤。不止这样，我还感觉有一股吸力，将我往河下面吸。 我虽然是在山里长大，但我们那一带池塘倒是不少，所以我的水性极好，就算是下面有旋涡，我也能挣扎着露个头出来。 可就在我挣扎着浮在水面上的时候，一只白森森的爪子，突然从水里伸了出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接着，一张已经腐烂到都能看见头骨的脸，从水里冒了出来，就在离我的脸不过半尺的地方，冲着我阴森森地冷笑。 “兄弟，都是不肯喝孟婆汤的冤魂厉鬼，既然来了，就不要再上去了吧？” 我被吓了一大跳，刚想挣开那东西的爪子，忽然看见又有好几只白森森的爪子，顺着我的身体爬了上来。同时，在这浑浊的水面下面，好像还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鬼影子，冲着我游过来。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大半，一个古怪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这水下面，不会都是这些东西吧？ 显然，我猜对了。不过片刻，我的四周，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只不过这水面，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着那些鬼物，没让它们浮出水面。我面前的这几只，还是抓着我的身体，才能浮在水面上。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要将我一起给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