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秋风剪叶踏意绵
“回主子，据传话的婢女说，今儿个下午杨贵嫔带着皇长子出来透气，去了御花园赏菊，只是不知怎么的，抱着皇长子的那位姑姑就不见了踪影，这会儿已经找了有一阵了，杨贵嫔着急的不得了，寻找时候不小心摔倒，膝盖都磕破了，见了血。“文心说着面露担忧之色。 “瑾书出门，是不会只带着一两个人的，怎么会和皇长子走失？“苏紫陌疑道，黛眉微挑，思索片刻问道：“可曾回惠竹堂看过？是不是那姑姑先带着小誉真回去了？“ “奴婢不知。“ “皇上和太后可曾知晓？“苏紫陌上前两步，文心急忙从塌旁的楠木柜中取出了外裳侍候苏紫陌穿好，随她向外走去。 “那女婢是惠竹堂的，说刚开始的时候杨贵嫔怕惊扰了皇上和太后自行寻找，只是这会儿久寻不得，已经去禀报了。“ 两人正往外出，断烟从一旁迎了上来，见到苏紫陌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有些好奇，还未开口，就叫文心安顿与惜之看好昕雪苑，又唤了青奕一同向外寻去。 断烟看着几人形色匆匆，貌似有什么大事发生，心中想要知晓，问了惜之，惜之也一副不知模样，两人便按耐下心中的好奇与担忧，整理起今日内务府领会的物事。 苏紫陌本只在收了凋落的鸢尾花时，感叹过秋的到来，天气虽然清冷了许多，但之前也未觉寒冷。此时匆匆向外走着，感受着风刮过脸颊的几丝凌厉，才不得不接受晚秋已至的颓唐。 文心手提着灯笼。二人去正是接近惠竹堂一边的御花园方向，走了一会儿，却连一队侍卫都没有见到，苏紫陌便猜想，许是那些侍卫已经被派遣一起寻找皇长子的下落了。御花园中那么多人寻人的嘈乱，不必专门去通报，消息定是早已传到了龙泉宫和慈宁宫中。不知惹起多大风波。 “主子，据那婢女说的，应该就是前面这边方向。“文心向前侧指了指。左后方道路走下去便是去惠竹堂的，而左前方通往御花园的路，却是九曲回转的好多条，其间又有假山环绕。虽然是秋日傍晚。亦很难看得清楚人影出没的方向。 就在苏紫陌迟疑之时，影影约约的说话声从一边传来，两人便迅速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只是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分岔路口，而人语之声也已经消失，天色黑暗，苏紫陌停住脚步。不知如何选择。 “主子，杨贵嫔不知现在何等着急。咱们还是分开寻找吧，让青弈走左侧，奴婢与您走右侧这边。“将苏紫陌的犹豫看在眼中，文心建议道。 青弈多少会些功夫，这会儿御花园寻人的人怕是有几批，也不怕他会出什么事，苏紫陌朝青弈点点头，安顿道：“别张扬，若有人询问，便说是出来替我寻找簪子的，莫要被有心之人陷害了去。“ “主子放心，青弈有分寸。“青弈说完，便提着灯笼，独自向左侧道路走去。 眨眼的功夫，天色已然入幕，黑漆漆，夹杂着秋的凉意，两个女子独自走在御花园中，怎么都觉得有些阴森可怖，好在未走多远，终于听到了人的脚步声。 那人见到苏紫陌二人略有些吃惊，急急行礼问安，粗看其衣裳，正是在御花园当差的宫婢。 伸手止住文心欲要问话的步伐，苏紫陌轻声道：“你叫什么？杨贵嫔可在前面？“ “回苏荣华话，奴婢蔓青，杨贵嫔已经回惠竹堂去了。“那婢女除了刚一见到两人的惊讶，此时回起话来，倒是没有丝毫寻常仆婢见了主子的诚惶诚恐，让苏紫陌心下略有琢磨。 看这婢女的样子，皇长子似是已经寻到了，也未曾出什么大事，想来这场虚惊过后，惠竹堂的奴婢都要被好好训斥一番的。只怕皇后和太后会借着此事，训斥瑾书养子无方，皇长子让其独自抚养不慎安顺，而给小誉真换个娘亲，若真那样，就不好了。盯着那婢女，苏紫陌又道：“你可知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生生的，皇长子为何会失踪？那么多人，有怎会让杨贵嫔摔着？“ “回苏荣华，奴婢所致也不慎清楚，只知晓杨贵嫔有事稍微走开了片刻，皇长子便与抱着他的姑姑都不见了，后来又似是慈宁宫来人，说皇长子被太后召去了。“ 听到婢女的回答，苏紫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轻舒一口气，看来此事是不会怪罪倒瑾书身上了，只是为何太后传召，却没人告诉瑾书？这其中，是否有何猫腻？ “你且去吧。“ 让那婢女离开，苏紫陌步履终于放慢了许多，在文心的搀扶下向昕雪苑的方向走去，走到方才的分叉路口，想起来青弈还在那边寻人，看看周围，苏紫陌指了指前侧不远的亭子：“我在那里等你，你去将青弈叫回来。“ 文心顺着主子指的方向看了看，道：“主子，此时天色太黑，主子一个人在那里，不慎安全，不如再向前走走，走到大道那边，主子小做歇息，奴婢再去寻青弈。“ 苏紫陌想想也好，便又与文心走了一段，眼见路就在前头，苏紫陌回拒文心递来的灯笼，轻声道：“这儿亮些，我哪儿也不去，你自己拿着也走得快些。“ 龙泉宫中，韩启璐拿着手中的笔，桌上的奏章，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眼见笔尖的朱砂将坠，韩启璐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大步向外走去。 周云福见着皇上这般忽然走出，不敢询问皇上要往哪里去，只是急忙拿着披风跟了上去：“皇上，外头风大。您等等奴才。“ 可是韩启璐的脚步却未丝毫停顿，见皇上不理睬，而行走的方向正是西六宫。顿时摸着了皇上几分心思，只能暗中为苏紫陌感叹，紧紧跟随皇上身后。 即便是这般走着，韩启璐的心中也是不确定的，自己是否就要去昕雪苑，明明想好了，今日不去见她。但是心却一直不得安生，似乎，少了些什么。 终于。在看到那略显偏僻的宫苑，步子才随着心，缓了下来。 行至门口，只觉院内极为安静。不似普通宫中其它院落。韩启璐心中有些奇怪，直到周云福一声：“皇上驾到！“才惊得两个婢女匆匆迎接而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断烟和惜之拜道。 “苏荣华呢？“ 韩启璐一边问着，一边直直朝苏紫陌素日居住的正屋而去，心头一丝羞愤恼怒升起。自己都亲自来了昕雪苑，她却不出来亲自迎接！这些日子，他那般挂念着她，而她，明明已经过了五日。绿头牌还是没有放回去，又以风寒据理。不去见他。她难道，不挂念朕？ 眼见龙颜不悦，断烟急忙回道：“回皇上话，主子听说杨贵嫔和皇长子在御花园出了事，去寻杨贵嫔了。“ “哦？“韩启璐在门栏处停下脚步，挑起眉毛：“皇长子出了事？周云福，你可曾接到消息？“ “回皇上话，方才那惠竹堂的小太监还来龙泉宫禀报过，皇长子与杨贵嫔一切安好。“周云福亦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荣华去了御花园？“韩启璐说着，转头朝屋内望了望，待看到桌上的那一对蜡烛，目光顿时停了下来，“那是哪里来的？“ “回皇上话，苏荣华带着文心和青弈去了御花园，那个……那个是今儿个早上奴婢从内务府领来的蜡烛。“断烟一边回答一边，小碎步上前，待看到皇上所说的事物，头皮倏地有些发麻，心中忐忑，难道，那蜡烛，有什么问题？心中又为主子感到惋惜，难得皇上来了昕雪苑，偏偏主子有不在。 垂着头不敢看皇上等了一会，只听到两双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断烟松了口气，与惜之行礼朝着龙背行礼：“恭送皇上。“ 苏紫陌看着文心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才再次迈开步子向前方路口走去，她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胸膛空落落的，有些许不安，看看周围，或许，只是因为这天儿太黑。 垂头，苏紫陌思绪跑到了龙泉宫那边，不知此时，皇上在哪个宫中休息，算算日子，是该给皇上再梳梳发了。 正想着，苏紫陌身子便撞上了一个硬挺的胸膛，男子独有的气味扑鼻而来，一时让苏紫陌瞬间发懵。 这不是皇上的味道！ 心下一紧，苏紫陌迅速向后退去，仓皇中，脚下一绊，整个身子便朝后倒去。 “当心！“ 一个及其温和的，又带着些着急担忧的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是辅国王的。 纤细的腰肢被有力的臂膀勾住，苏紫陌抬眸，正看到辅国王向她看来，瞳孔中流露的温柔，那温柔，是她所忌讳的，不该在这个宫中出现的。 双手急急推向辅国王，可是那胸膛却纹丝不动，苏紫陌心头着急，御花园中人们来来往往，若叫人看到，便是怎么也说不清了！又用了些力气，直到费劲身上的力气，辅国王的胸膛，仍然纹丝不动。 “紫陌多谢辅国王相救，冲撞了辅国王，还望辅国王见谅。“见自己的推拒不甚功效，苏紫陌只好再次抬眸，眸色中影影带着些恳求。 “无妨，天本就黑，道路不清，本王自不会计较。“韩启誉双眸润满温柔，感觉着怀中柔软的腰肢，一直求而不得，却瞬间得到的感觉，让他的心跳急剧加速，可是面上，他的神态还是那么自然。 “那……辅国王，紫陌能站得住了，可否……“ 辅国王的视线太过炙热，苏紫陌偏过脑袋，轻声问道。 听到苏紫陌这话，辅国王才回过神来，虽然十分留恋，却还是松开了手。 辅国王手臂一离开，苏紫陌便迅速向后退了一步。混乱的思绪微微梳理，苏紫陌朝辅国王恭敬一礼，问道：“时辰已晚。辅国王还未出宫？“ 虽然从前辅国王有说过，有时与皇上在宫中烦劳过晚，便可以在宫中留宿，但此地与彼地相隔甚远，苏紫陌怎么也想不到辅国王缘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难道辅国王也是在出宫的路上听到了皇长子失踪之事，才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苏紫陌的疏离，韩启誉看在眼中。她便如此这般，想要自己早些离开？ 后宫女人很多，无论是嫔妃还是婢女。见到他，都会有五分讨好神色，谁都知晓辅国王与皇上之间十分亲厚，能与皇上重视的辅国王交好。于自己。总是有益的，谁能说得准，自己出事的时候，会不会有这位皇上的弟弟来说上一两句好话。且，辅国王生的本就英俊潇洒，身上常年在外如同侠客一般的洒脱，又带着皇家的贵气，甚是吸引人。苏紫陌是唯一一个，让韩启誉如此挂心。却又如此不愿与他接触的女人。 想到苏紫陌这般，是为了不想让皇上误会，她如此在乎的人，是他的兄长，更是有着那么多女人的大祁朝的皇帝，韩启誉更觉胸口闷痛，难以言喻。 “今日去了一趟母妃故居，一不留神，便多呆了些时候，此时正要出宫，不知苏荣华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辅国王不知晓皇长子之事？苏紫陌心头陡生疑虑，辅国王去探望母妃，与这里的距离正是相反，出宫的话，怎会走到这里？还是，辅国王在宫中，还有别的事物要办？亦或者，辅国王在这里，是在等什么人？或者什么消息？ “紫陌只是觉得胸口有些闷，便带着文心来御花园走走，方才遗失了簪子，文心正在前面寻呢。“苏紫陌指了指文心去的方向。 韩启誉眸子暗了暗，调侃道：“看来苏荣华很容易遗失物件呢！上次是珊瑚耳坠，这次，又遗失了簪子……“ 这种怀疑的语气，让苏紫陌一时间接不上话，而珊瑚耳坠几个字一响起，又让苏紫陌想起了死去的疏柳，心情格外郁结。 贪恋得看了看苏紫陌这神情，韩启誉悠悠问道：“苏荣华，觉得这皇宫，像什么？“ 皇宫像什么？苏紫陌心头一紧，辅国王怎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总觉得今日的事情十分蹊跷，苏紫陌摇摇头，轻声道：“皇宫就是皇宫，怎么说得像什么？“ 韩启誉摇摇头，仰头看向夜空，一层暗色的云层笼罩苍穹，压抑之感摇摇罩下：“苏荣华不觉得，这宫中，就似一个牢笼吗？“ 听到这话，苏紫陌立刻想到了辅国王的身母，他这是因为思念母亲了才会如此说吧。 “‘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各个宫殿中盼望皇兄的女子，不正如一只只牢笼中的鸟儿，早就失去了展翅而飞，一览天际的那颗心。“ 韩启誉声音悠远空旷，苏紫陌却听得云里雾里，为何一个堂堂王爷，会与自己说这样一番话，莫名的危险感觉，越来越浓烈，但是辅国王一副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文心和青弈还未出现，让苏紫陌有些站立不安。 “人各有志，入了这宫中，这些话，是说不得的。“许久，苏紫陌才轻声道。 “的确，人各有志。“韩启誉点点头：“苏荣华心头之志，是否也是在这宫中守着日子，盼得皇兄一见？“ 一层细汗迅速布满了苏紫陌的脊背，寒毛竖起，浑身警备，辅国王，是否是知晓了什么？她的身份？ 见到苏紫陌这防范的模样，韩启誉又摇摇头道：“你不必如此。“ 顿了顿，韩启璐忽的转身，直直看向苏紫陌的眸子，那眸光中的炙热，让苏紫陌瞬间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苏荣华，你是甘心自愿，进这宫中的吗？“ 为何，辅国王会问这样的话？ 她甘愿入宫吗？ 她甘愿，她如何不甘愿！不入宫，她如何报的了仇！苏紫陌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辅国王一句话咬紧了牙，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个个悠闲肆意，美妙如幻的场景，那样无忧无虑，笑意总悬挂在唇边的场景。 但那些，终将越来越模糊，与她遥遥而别，留给她的，只有孤苦无依的漂泊和重山的浓郁仇恨，她必须双肩扛起的大任。 犹豫着，苏紫陌的声音有些破碎：“辅国王……你……不该在宫中说起这些的。“ “你的性子，不应该是束缚于这深宫之中的，呆在这里，你也是十分挣扎的吧？“韩启誉继续问道，似乎，并没有听到苏紫陌说的话。 今日的辅国王实在太过奇怪，苏紫陌心中越来越紧张，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辅国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眼睛瞟了瞟安静的四周，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这让苏紫陌立即下了决定，她不再等文心和青弈了，她此刻就得离开。 “辅国王，时辰不早，紫陌先行告退。“ 顾不得礼节，苏紫陌穿过辅国王身侧就要离去，却没想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拽住，向后一扯，她的身子一转，霎时有些踉跄，正被身后之人接入怀中。 紧接着，便是一声暴喝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百零九章秋风剪叶踏意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