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两面鼓
7. 冰凉潮湿的石棺特别厚实,即便大诚再魁梧,也没有办法一个人打开。然而耳边阴森的声音不断暗示开棺,大诚也只能尝试看看。在他意料之中,也是颇为惊讶的是,石棺厚重的盖子像被机括cao纵一般,轻轻松松就能推开一半。 石棺的盖子就像过去的滑盖手机,竖着打开一半的空间后便再也动弹不得。大诚屏气凝神的站在棺材旁边,在他的理解中,棺材里的景象无外乎这样几种,要么是空空如也,要么是白骨一堆,最可怕的要属尸体保存完整。考虑到当初在霞棲寺的入汤出境的幻象中见到的有如活人模样的吕纂,恐怕棺材里会是一个保存相当完整的尸体,甚至即使尸体开口说话,也不是天下奇谭。 这些想法只在大诚蠢笨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早已经按耐不住自己亢奋的心情,伸着脖子看向石棺内部。也许是造化的原因,也许是诡异的存在,原本视线清晰的环境有如瞬间断电一般,棺材里霎时一片漆黑。已经适应了这份紧张的大诚恢复一贯的胆大包天,对着棺材说道:“您是皎熊命的祖师爷,我是您的传人小徒,被阴间大帝指引而来,难道您不愿意见见我吗?” 耳边依然是断断续续又听不清楚的吓人的声音,可是这会儿的大诚已经不害怕了,脑袋越来越靠近棺材,想要透过黑暗看清楚里面的吕纂。就在这一再试探的时候,黑暗散去,光亮传来,大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和里面的东西近在咫尺了。令他吃惊不小的是,里面躺着的不是吕纂,也不是别人,正是他大诚自己,因为距离实在太紧,两个鼻子尖都快要碰在一起了。 说是已经有了高能预警,可是看见如此诡异的一幕,大诚难免吃惊不小。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里面躺着的竟然就是自己。大诚本能的收回前曲的身体,熟料空旷的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阻挡的东西,直接撞在大诚的后脑勺上,疼得他眼冒金星,漆黑一片。等他嘬着牙花回过神来时,原本站着的他竟然变成躺着,原本空旷的地方变得无比黑暗狭窄。 大诚还算冷静,弯着胳膊到处摸,全都是冰凉的石头触感,除了干燥不潮湿外,和刚才摸的石棺一模一样。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知出于怎样的诡异,竟在不知不觉中跑进棺材里面去了。他使劲的推动棺材盖,那个之前还轻如鸿毛的石板总算恢复应有的模样,纹丝不动的气势令人绝望。就这样被关在里面好久的时间,几经挣扎又无力反抗的大诚在无尽的黑暗中几近崩溃。正在这绝望无助的时候,稳如泰山的石棺开始发出轻微的颤动,继而越来越明显,随后发展到上下颠簸,里面的大诚一边撑着身体,一边忍受脑袋、膝盖和屁股磕碰在石棺上的疼痛。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调皮捣蛋的场景之一。那是个雨后的傍晚,他们找来一头平日里特别老实的驴骑着玩,不知是驴心情不好,还是他们几个臭小子动作太粗鲁,温顺的驴一点也不配合,如愤怒的公牛一般不断挣扎,任谁也征服不了。当时骑在驴身上的大诚蛋疼腿酸,和现在颠簸的狼狈模样十分相像。 忍耐好一阵子后,棺材盖忽然打开,直接把大诚甩了出去。要不是魂魄的虚无状态,这一甩非得把大诚甩得骨折不可。他撅着屁股趴在草地上,狼狈的半天没有起来,直到耳边传来几个女人的笑声才回过神。真没想到即便是个鬼也会感到这样的疼痛,大诚一边抱怨一边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高墙大院包围下的花园中,远处嬉笑的女人穿戴高级,打扮古老,似乎是古代女人的模样。 几个女人围在一个瘦弱男人的周围,大诚定睛一瞧,这个人不就是吕纂吗?虽然和当时方丈手里的画像不太一样,却和自己在入汤出境的幻想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大诚呆愣愣的站在草地上,环顾周围与众不同的古代建筑,感叹道:“唔哇,我这是穿越了吗?” 8. 穿越的想法很快就被否定,这不是电视剧里的穿越,而是处于一场幻象当中。眼前的一切并非真实,而是犹如幕布上的影子,只不过这样的影子太过真实。和平的后宫生活很快就被战火吞噬,吕纂仓皇逃走,当他重新回来时,战争已经结束。可是当初平静祥和的生活并没有再次展现,取而代之的是吕纂被篡权夺位后的郁郁寡欢。 大诚清晰的记着,吕纂不再是皇帝后,被关在冷宫一般的后宫,最后因人下毒而亡。也许出于吕纂是皎熊命祖师爷的缘故,大诚并不希望他受到这样的待遇,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与同情。眼前的太阳不断落下又升起,仿佛电影里的快进镜头,周而复始的改变着时间的长流。当太阳平稳的停在天空中不再疯狂移动时,一位小厮端着一壶酒来到吕纂的面前。这大概就是毒死吕纂的罪魁祸首,大诚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做为看客的角色,大声的呼喊起来,企图提醒吕纂不要喝毒酒。然而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幻影,根本不会被大诚浑厚的声音改变。 大诚最终只能放弃,眼睁睁的看着吕纂端起酒杯。 “吾弱被欺,提酒枉然。” 吕纂看着手里的酒杯喃喃自语,送酒的小厮吓得转身逃到外面去,吕纂轻蔑的看着不成气候的小厮,而后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站在身后的看客大诚。大诚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看自己身后有没有别人,当他意识到吕纂真的是在看他时,颤巍巍的说道:“酒有毒,别喝。”
吕纂满目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苦笑着说道:“不如去也。” 吕纂饮下毒酒的姿势十分潇洒,眼前的一切在这样的定格中渐渐消散。后宫冰冷却高大的建筑被一片荒野取代,明亮的正午也已经幻化成黑夜。大诚站在荒凉的野山脚下,耳边除了夏日里的虫鸣之外再无其它声音。伴着月光,他看到有人顺着不算陡峭的山坡向上爬,动作之隐蔽,十分可疑。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被忽视,即便是蠢笨的大诚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没有大声呼喊,选择悄悄跟在后面,顺着山坡,伴着月色往山上走去。 这不是黑龙山,纵使大诚没有涉足过庞大的黑龙山山脉的每一个角落,也知道这里不是家的周围。上山的人很瘦小,在茫茫大山的映衬下显得特别没有存在感,大诚只能从背影看出是个男人,觉得有可能是吕纂,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陌生男子走路的姿势很怪异,飘忽不定,又影影绰绰的,没有踏实走路的感觉。在月光最清晰的一瞬间,大诚发现陌生男子鼓起的腰间挂着一个东西,因为被衣服包裹,看不太明白,但是从他小心翼翼的保护动作来看,一定是个特别重要的东西。 头顶着月亮一路向上爬,好似没有终点。身为魂魄总有身为魂魄的好处,至少登山时不会觉得很累。陌生男子停在一块石头旁边东张西望,而后爬上石头,将缠在腰间的东西摘了下来,高高举过头顶。大诚瞪大牛一样的眼睛仔细一瞧,那是个和自己脸盘子差不多大小的圆形的东西,好像有正反两面,看起来像个鼓。 陌生男子举着这个东西,好像在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他接下来的动作证实了大诚的猜测,那的确是个两面鼓。陌生男子背对着大诚敲鼓,鼓点十分带感,甚至有些好听。随着鼓点越来越密集,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周围的空气越发的阴冷起来,大诚早已经懂得这种阴冷意味着什么,他悄悄藏在灌木的后面,等待阴冷源头的出现。 很快,一帮大小各异的阴鬼带着寒冷从四面八方赶来,鬼吼着向站在石头上的陌生男子扑去。陌生男子不躲不闪,从容的将鼓反过来,敲击另一面。大诚的音乐造诣很低,听不出两种鼓点有什么不同,然而两种节奏确有不同,那些凶狠的阴鬼在新的鼓点的影响下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陌生男子从石头上跳下来,一脚一个踹翻所有阴鬼。 就在大诚以为这个人是在对付阴鬼时,可怕的一幕出现了,陌生男子竟然将躺在地上的阴鬼塞进嘴里吞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