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漠独行

    今年好像比往年更热了。

    一只红皮蜥蜴将身子埋在沙砾中，透过沙砾的缝隙，双目无神地望着外面血红的世界。红色的沙漠一望无际，连绵不断，像一片红色的海洋，沙丘就是那起伏的波浪。干旱与高温主宰着这里，生命在它们的夹缝中艰难生存。

    红蜥的后腿往后拨开沙子，将身体藏得更深，头上的沙砾滚落下来，它现在只剩两只鼻孔在透气。它很想把鼻孔都藏起来，灼热的空气从鼻腔烧进脑部，这使它烦躁。它扭了扭身子，再往里钻一些，但这丝毫没有让它感到更凉爽些。隔着厚厚的沙层，它依然能感受到那毒辣的阳光，锲而不舍地钻进沙层，想要抽尽最后的一滴水。高温使红蜥头昏脑涨，周围的沙子好像不是在保护它了，而是像千万只手，像要把它身上的水分都挤出来。但他必须忍受这种难受，因为外部的环境比沙层下的更恶劣。在它能记得的不多的记忆里，它始终都记得小时候又一次忍受不了离开沙层，身上就被烫伤了一块，后来虽然长好了但那里的鳞片变得参差不齐，这也可能是其他雌性蜥蜴都嫌弃它的原因。它叹了一口气，它现在什么都不奢望了，只求这见鬼的白天赶紧过去。

    在红蜥迷迷糊糊之际，一阵强烈的震动把它惊醒了，在白天这个时候，动物们不是藏在沙子岩缝里就是躲在树荫下，难道是沙尘暴来了？这里的沙尘暴瞬间就能将一座庞大的沙丘移走，红蜥可不敢大意，它拨开沙子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外面白晃晃的一片，它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辨认出在烈日中突然出现的那个活物。

    红蜥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皮，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用两条腿行走的活物。这活物太过巨大，所过之处沙尘四起，像起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红蜥吓得缩了缩头，重新躲回了沙子里。

    最后的一滴水在水囊口处晃悠了一下，才颤抖着落入了下方微张着的嘴里。安素摇了摇空荡荡的水囊，几乎不可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为出海做出了充足的准备，但海洋变幻莫测，安素在这航程上还是历尽艰辛，好几次帆船差点就被海洋的暴风雨掀翻，卷进海底。在极夜日难辨方向，险些就偏离了航道。航程比计划中的要长，船上的物资最终还是不够，在最后一段的航程里，安素几乎是靠吃海鱼为生。千辛万苦终于看到陆地，没想到却是一片无垠的沙漠。安素检查了一下伤痕累累的帆船知道要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她只能向前走。安素真的很想把图巫揪起来问问，为什么不详细标明一下大陆的情况？只简单地写上大陆两字就完事。安素也没细想，以为这个大陆就像她以前所见的大陆一样，至少是有生命的。但眼前的景象却大大出乎安素的意料，有那么一瞬间，安素以为回到了火星，一片荒凉，没有一丝的绿意，简直让人绝望。

    后面是广阔无垠的蓝色海洋，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红色沙漠，前进或者后退，这是一个难题。在船里再待了三天后，安素决定前进！无论是多大的沙漠，总有边际，只要坚持走，总能走出去的。

    决定之后，安素马上行动，将船上能用的东西都归在一起，挑拣那些能够带走的。用鱼皮做的帆要带走，做帆的鱼皮跟巫师身上穿的是一样的，轻薄而且坚韧，是用海洋中一种叫伊诺莫斯的巨鱼的皮做的，传说这种鱼是海神的坐骑，若浮起来就像一个小岛。那么大的一张帆卷起来也只不过是几斤重。那些用雷鳗的皮和海狮兽的筋制成的绳索安素也留了一百米左右，这些绳索比起那些用树皮搓的轻得多，所以安素敢留那么多。除了这些最重要的还是水的问题，安素把六个能装两升水左右的鱼鳔水囊都灌满了雨水。最后还带上了拆了联络器做的指南针。这些重要的东西都被安素塞进了一个一百升左右用海兽皮做的背囊里，还有空间安素就塞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进去。前途莫测，有备无患。

    然而再充分的准备，有时候也抵挡不住残酷的现实。安素在沙漠里走了一天都没有见到活物，别说是一棵树，连枯树干都没有。在这片血色沙漠里最多的就是这种红色的沙砾，简直就是一粒粒的火炭，和天上的烈日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烤炉。这里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雨，只有炽热的阳光和干燥的空气。不同于在海上航行，偶尔还可以见到一条鱼、一只海鸟甚至一座小岛，在这里，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唯一的活物就是安素。安素渴望见到别的生物，哪怕是一条毒蛇，一只蝎子，可是什么也没有，炎热使这里变成了一块死地，地是死的，声音也是死的。安素只有机械地迈动脚步，才能证明自己是个活物。

    这里的条件比安素去过的其他沙漠更加恶劣，和这个沙漠相比，其他的沙漠就是绿洲。这里的白天温度一般七十度以上，晚上也有四十多度，每时每刻都让人有一种在火炉里行走的感觉，如果不做防护措施，一天下来就被烤焦。虽然安素穿着长袖长裤，还用外套包住头部，还是晒黑了，那样儿好像在墨缸里滚了几圈，只剩下眼球牙齿是白的了。幸好未来人身体素质加强，不然早就中暑倒下了。

    安素扯了扯领口透透气，衣服的温度调节功能渐渐衰退，里外的温度渐趋一致，就算没怎么活动，胸前背部都是汗涔涔的一片，感觉整个人都在融化。太阳在融化，阳光在融化，沙砾在融化，人在融化，整个世界都在融化，只剩下白晃晃扭曲的一片。安素用力闭了闭眼，额角的汗水滑过眼角，带来了一丝的刺痛。

    身上黏糊糊的极其难受，但至少证明人还活着，暂时还没有晒成人干。高温下穿着长袖的衣服虽然让人非常难受，但为了不被太阳烫伤，不能轻易脱掉，尤其是白天。不断的出汗导致体内的水分大量流失，安素没有急于补充失掉的水分，而是口渴的时候喝一口才慢慢咽下，但尽管如此省着喝，四个水囊三天内就见了底。在沙漠求生状态下，没有食物可能还可以坚持几天，但没有水就连一天都过不了。在沙漠里，寻找水源是头等大事，但偏偏沙漠最缺的就是水。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安素才见到了一小丛的灌木突兀地出现在沙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