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十全十美【十一】
黄昏时分,暮阳沉沉落入江头,染红半湾水。垂柳轻拂水面,一双鸳鸯从枝下悠然游过,小鱼吐了串泡泡,在水面晶莹鼓起。 小十伸了个懒腰,从大树后探出头往前看洽。 “公主殿下,回吧。”于靡心急如焚,凑在小十的耳边劝她。 小十是偷溜出来的,要去赌档里看一看,亲自查出刺客。傅石沐只留于靡和曹宇二人在宫里保护她,现在也只有他们二人跟在小十的身边,若出什么差错,他们拿什么抵罪?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慌什么。”小十摁了摁脸上的面具,笑嘻嘻地说:“老六总说自己面具好,试试看。” 于靡和曹宇相视苦笑,小十化妆成了小跟班,曹宇和他哪敢当主子,抓了十次阄才定下了是曹宇扮主子。 “快走快走。”小十瞪了二人一眼,脆声道:“耽搁了本公主查案,揍你们的板子。” 于靡只好拍了曹宇一下,示意他上马,自己和小十跟在后面。 “我牵马。”小十挽起袖子,拉住了缰绳。 “我来吧。”于靡又吓到了,若被马蹄子踢着怎么办?这么娇小的人儿,非被踢成两截不可钤。 “你不像牵马的,你是打手。我是小伙计,牵马的。”小十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南彦哥哥为了她受罚,她得帮南彦查出点什么来,让他在卫长风那里将功赎罪。 “公主……”曹宇哭丧着脸,用手里画着半luo美人的折扇顶了顶帽子,帽子边那朵大花跟着他的动作颤了颤。 “再叫。”小十飞快扭头,用白嫩嫩的手指指他。 曹宇干咳几声,打开扇子遮住了脸,斜着眼睛对于靡说:“我怎么感觉应当让公主扮成花娘,这样起码能坐轿子。” “对哦。”小十拍手,一副赞同的模样。 于靡吓了一大跳,往曹宇大腿上狠拧了一把,恶狠狠地说:“你再敢出馊主意,把你丢去喂蛇。” 曹宇最怕蛇,缩了缩脖子,老实了。 小十爽快地笑了,牵着缰绳飞步往前。 赌档里正人声鼎沸,赌客们赌红了眼,聚在一起大声吆喝。这是斗狗的地方,狗吠声连绵不绝,有凶狠的、有疯狂的,更多的是恐惧的哀鸣声。 小十听说过斗狗,没亲眼看过,有点儿兴奋,也有点儿好奇,伸长脖子往人群里张望。 “几位,领牌子了。”赌档里的人捧着牌子过来,大声呼喝。 小十抬眸一看,好家伙,这满脸横rou堆得,能挤死蚂蚁。还有这肚皮鼓得像十月怀胎,还有胸|毛,密密的像只大熊。她飞快地往曹宇身后躲,小声说:“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 那人耳朵尖,听了个真切,牛眼睛一瞪,伸手就想来抓小十。 “哎,拿牌子。”曹宇用扇挡开他的手,一锭银元宝丢在托盘里,作出傲慢的样子,盯着横rou脸大声说道。 横rou脸眼睛盯着银子,脸色看好了一点,抓了把牌子丢给了站在一边的“跟班”于靡,又向新进来的顾客走过去。 “哎。”小十拍着胸脯,拿了块牌子,跟着二人挤进了人群。 才看第一眼,小十就吓得死死闭上了眼睛。 两只小牛一样大的黑狗正在拼死相搏,满地的血,尖尖的牙,让她差点没吐出来。 怎么会这么凶残的? “没事吧?”于靡担忧地看着她问。 “哦。”她壮着胆睁开眼睛,看下面又看了一眼,随即激动地说:“难道斗狗就是让狗打架?” 总不会以为是狗儿赛跑,狗儿赛着叼东西吧? 于靡和曹宇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正是。” “太残忍了!你看那个狗儿的耳朵都要掉了。”小十气得小脸煞白,指着里面相搏的大狗说:“快让它们停下来。” 她的声音被四周狂|热的叫喊声淹没,赌红了眼睛的男人们正挥着手里的牌子大叫,咬死它…… 两只可怜的狗在众人的催促下,一次又一次地扑向对方。 小十的眼睛都红了,用力闭上,躲去了于靡的身后。 “我们出去吧。”于靡担忧地说道。若被傅石沐知道他带小十来这种地方,把她吓成这样,非打死他不可! “我不。”小十倔强地睁开眼睛,转身往外走。 她要关了这地方,这些该死的男人们,怎么能拿着狗儿这样取乐? 另几个木栏里是同样的情形,甚至更加惨烈,小十眼泪都流下来了,而这些赌|徒们却红着眼睛看得兴奋,手舞足蹈,狂喊狂叫,铜板,碎银子,甚至玉石珍珠在空中乱抛。 “这没用的东西。”一个壮汉拎着一只浑身是伤的狗儿过来了,往地上一抛,抬脚就踢。 “走开。”小十一见就怒了,猛地跳了起来,啪地赏了壮汉一巴掌,“该死的东西,你才最没用!” 壮汉被打懵了,捂着脸,看着小十,半天没回过神来。 曹宇见状,赶紧过来把小十拉到身后,趁壮汉不注意,一枚细针钉进了壮汉的xue道里,看着他倒下去,大声惊呼道:“这位大爷输得都晕过去了。” 赌档里常有人输不起,当场气晕过去的,这事见怪不怪。很快,来了几个打手,把壮汉和庵庵一息的狗一起丢了出去。 “大可怜了。”小十看着大狗儿,双眼通红,小拳紧攥。 “那狗狗活不成了。”于靡摇头轻叹。 “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小十扭头看向身后那些疯狂的人,很是不解。 “寻求刺|激呗。”于靡小声说。 小十眉头紧皱,轻声说:“太可恶了,摄政王居然没有管过。” “这……这种小事……” “命就是大事,不管是人命,还是……” 小十不知道怎么说,只知道心里堵得难受。来之前的兴奋劲儿全化成了愤怒和沮丧。原来真不是狗狗赛跑,也不是狗狗比赛找东西,而是互相嘶咬……这么残忍,这些人还如此兴高采烈! “公主,不然您先回去?”曹宇试探着问。 “不,走,我们去后面看看。”小十摇头,说不定还有刺客躲在这里,若能捉到活的,那就太好了。 “走吧。”于靡见劝不动她,索性决定速战速决,四处去转一转。 从人群里出来,往后院走,一路上只见伙计们意气风发地捧着各种金银元宝大步往前,这都是刚刚赢的赌资。 “这行当可真挣钱。”于靡感叹道。 小十撇嘴,“会遭报应的,我马上就要让他们有报应了。” “不过,这些都是珠璃国的产业。当年珠璃国给了王与王后很多支持,所以双方签下了契约,允许他们在京中做生意。只要不杀人越货,违反我们大元法典,我们都不能干涉。”曹宇小声说道。 “这就是杀人越货。”小十不满地说道。 “这毕竟是狗。”曹宇拉了拉小十的袖子,示意她往后靠一点,前面正有一群男子大步过来。 小十虽不服气,但见到前面的一群人来势汹汹,也赶紧往二人身后躲去。 这群人直接从三人面前跑过去,冲进了前面的人群中,揪出了几个男子,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又狠又毒,没一会儿就打得几人哭爹喊娘,恨不能赶紧死掉。 “没钱还敢在这里混?还钱!” “是高|利|贷的人。”曹宇小声说。 小十拍额头,愤怒地说:“这还叫遵纪守法吗?” “但赌档不在珠璃国名下,而我们大元国……是不禁止开钱庄的……他们打着钱庄的幌子,放出高息,没办法的。”
“什么都没办法?我看什么都有办法!若是我父王在,这些人敢这样猖狂吗?还是摄政王太软弱了,就知道骂南彦哥哥。”小十气呼呼地说。 二人又苦笑,小十哪知治国之难。大元国刚定的时候,天烬残兵不肯退去,四处***扰,大元人又一心报复,要调和两族矛盾,还要防着云罗国卷土重来,又担心焱殇真被浮灯说中,只有五年寿命。大家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一天都不敢松懈。好不容易等局势稳定了,各种新矛盾又出来了。这天下最不好当的人,是摄政王。管得太严,说他有野心,想篡位。若对皇族稍微倾斜,又说他软弱无能,不能公平治理。 小十不能理解,气呼呼地往后院跑。 “慢点。”二人紧跟过来。 后院虽然还能听到那刺耳的呼喊声,但是血腥味儿明显弱了。几口小井并列在墙根下,几盆脏衣服堆在木盆里。大樟树遮天蔽日,洒来一院阴凉。 “为什么有这么多井?”小十好奇地往井台边走。 细小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她扭头看,只见树下有只小狗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只耳朵耸拉着,像是断掉了。 “可怜的小东西。”小十跑过去,把小狗儿抱了起来。 “公主小心。”曹宇拿出帕子,把小狗包好,再交还给她。 “它好小。”小十摸着它的断耳,心疼地说:“只有一两个月吧?” “要带回去?”曹宇轻声问道。 “嗯,。”小十连连点头。 “喂,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面来了?”一个仆妇抱着大水盆,冲着几人大喊。 “进来找茅房。”曹宇用扇子往帽子上推了推,坏坏的笑,“还想找几个姑娘玩玩。” “呸!这里只有狗姑娘,你要不要玩?我看你们是跑错地儿了!”仆妇啐了一口,抱着水盆过来,直接往几人脚下倒水。 “喂,你这老东西,怎么倒水的?”于靡怒喝道。 听到动静,一群大汉从前面涌了过来,“喂,你们什么人,赶紧滚出去。” “这小狗儿是我的。”仆妇过来夺小十怀里的小狗,恶狠狠地在她的手背上抓了一把,再把小狗往草丛中重重丢去。 “真是个恶妇啊。”小十恨得牙痒痒,眼睁睁看着小狗被摔得呜咽直叫。 “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的吗?知道爷我是谁吗?”曹宇黑着脸,摇着手里的折扇怒吼。 大汉们看他的扇,有了些许惧意,这扇子上画的是罗衫半退的女子,是京中第一大黑|帮的标志。 “爷想进来玩玩,怎么着?不行吗?”曹宇又问。 “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码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有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上前来,上下打量曹宇,不解地问。 “听说这里生意兴隆,我来取取经,行不行?”曹宇冷笑着问。 “那就去前面,这里是后厨,别在这里转悠。”领头不耐烦地一挥手,扭头对身后的人说:“给这位爷筹码,不用收银子。” “免了,爷有的是银子,就爱四处逛逛,”曹宇摇着扇子过来,抛了一锭黄金给那人怀里,指着树下的小狗说:“我要这个小狗。” “这么个小破狗你也要?”领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爷就喜欢这么小的,蒸着吃最好,你懂个屁。”曹宇怒斥道。 “随你的便。”领头的忍声吞气地侧过身,连连挥手赶三人出去。 于靡抱起小狗,护着小十往外走。 小十扭头看,白天去宫中作证的几个伙计也在,那白面小子正站在人群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宝贝儿们,五一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