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立太太

    立铭瑄请客是难得的好事，莫施觉得有必要好好敲诈他一番。

    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大概因为人多的原因，立铭瑄并没有带莫施去高档的西餐厅用餐，反而很绅士地询问了她的意见。

    而莫施的回答，显然在立铭瑄的预料之外。

    “证明我清白之一的方法，你请客，我埋单。”

    显然，莫施嘴里的清白，立铭瑄最熟悉不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话赶话之际，说她嫁给他是因为看中立氏的商业价值，她不过是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事后，他是极度后悔的，却始终拉不下面子去道歉。他不敢去猜她的想法，而从她淡漠的神情中，他什么也看不出，似乎他说的，是既定的事实，她不能辩驳一样。

    她越是这样的毫不在乎，他便越心烦意乱，即使结婚时，他们都很明白促成这场联姻的理由是什么。

    然而，朝夕相处下来，他却不愿承认这样丑陋的事实，隐隐之中，他在期待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却又是他乐于接纳的。

    比如，因为对象是他，立铭瑄。

    可是，他知道，这样的答案根本就不成立。

    结婚之后，与莫氏建立了合作，立铭瑄发现，莫氏的经济状况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岌岌可危。当然，不排除宋晨旸的加入给莫氏带去了巨大生机。

    可是，除去宋晨旸的扶持，莫氏的内部机构非常完善，莫世邦和莫世国的领导能力也是可见一斑的，如果不是主打项目受到同行业内部的排挤和打压，导致资金周转不灵，莫氏的地位，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不可否认，宋晨旸是极其有手段的，他娶莫家二女莫穗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在商言商，用阴险狡诈形容他都不为过。

    置之死地而后生。宋晨旸是吃定莫氏已经无力回天，才动之以情，最终顺利娶回莫穗。

    对于宋晨旸对莫穗的势在必得，立铭瑄由衷地佩服。

    然而，他和莫施不等于宋晨旸和莫穗。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是心的距离。

    许是为了配合莫施的穿衣风格，立铭瑄特意从衣橱的最角落找了套平时鲜少会穿的衣服，蓝白格子衬衫搭配简单的浅色牛仔裤，一双白色布鞋。虽然随意，却正好与莫施的蓝色薄毛衣和修身浅色牛仔裤相互映衬，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他们之间的恩爱程度就像热恋中的情侣吧。

    对于立铭瑄这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衣架子，莫施只觉得平日里他的装扮太过单一，白白浪费了这副品种优良的好皮囊。

    因为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绅士风度，还鲜有低调的开了辆看上去并不张扬的黑色奔驰，莫施默默地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了家低调温馨的小餐厅。

    到了餐厅门口，立铭瑄才后悔起自己的绅士，他要是早知道她会选择这么没品味的一家餐厅，他还不如不问她，直接自己预定位置。

    是以，有深度洁癖的立大总裁，从进门的那刻起便抱怨不停歇。

    “你很缺钱吗？还是你以为我养不起你？或者你的品味就是这么独到？不然你的身份呢？”

    一直埋头点餐的莫施，安静地听着他的抱怨，却似乎毫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跟你说话呢！”见她不搭理自己，立铭瑄气急败坏地敲了两下桌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公的存在？”

    低眉摆弄桌上的餐具，莫施头也不抬地吐出三个菜名。能让立铭瑄安静下来的方法很多，可是她太懒，不想多作解释。她想，应该没有比她更懒的人了，尤其还是在面对他时。

    闻言，原本还喋喋不休的某人，忽然像被什么噎住，顿了一会儿，才嘀咕道：“别以为点了我喜欢吃的我就会赞赏你的品味。”

    可是，他飞扬的眼角眉梢，分明就出卖了他的口是心非。

    接过菜单的女服务员在听到立铭瑄斗气般的话后，不由地偷瞄了他们一眼，这一对客人无疑是在场中最显眼的一对，无论是于样貌而言，还是于气质而言。从刚刚他们的对话里，她可以看得出来，女孩子是一个很有主见而且特别独立的人。而男人，虽然一直不断的在否定女孩的品味，却还是很细心地给她清洗碗筷。而当女孩点了他爱吃的菜后，男人的眼角眉梢全都浸满笑意，从头到尾所表现出来的纵容，恐怕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

    这个世上，不怕男人滥情，就怕男人无情。

    很多年之后，莫施才明白，男人滥情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可以对所有人滥情，却独独有那么一个人，他无法给予任何回应，哪怕敷衍，他都不愿。这才是真正可怕。

    等待的过程往往总是会夹杂着多味情绪，而如今，莫施的内心却平静如水，就好像荡漾许久的湖面，忽然得到了大树的荫蔽，只想安静。

    或许以前与一个男人坐在餐桌上等着上餐会是一件局促尴尬的事，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身边的人变成立铭瑄后，她暗喜着自己可以应对自如。即使不发一言，也依然从容自若，兀自安心。

    “立铭瑄，虽然你总是挑剔我，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内心总是很安详。”

    长久的沉默中，莫施忽然开口，正拿勺低头搅着杯里的水的立铭瑄蓦然停住动作，缓缓抬起头，他凝眉看向同样在搅着水的莫施，不发一言。

    莫施并不是需要听到他多么感动的回答，也不期盼他会说些什么，只是她相信她的直觉，立铭瑄会想要听到这样坦诚的话，而这些，都是她蹿在内心的独白。

    有时候，有些感情是需要表达出来的。

    “这个时候，我得承认，你的品味总算提升到一个很高档的层次了。”许久，见她抬起头，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吐出这句话。

    “我的品味一直都是处于这样的档次。”莫施白了他一眼，淡淡道。

    “也对，不然你怎么谁都不嫁就成了立太太了呢。”或者是莫施之前的话令他扫去心底的阴霾，说这话时，立铭瑄的俊朗的脸上带着耀眼的笑，逗得莫施也不由地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对呀，我眼光好呗，能嫁给立大总裁真是我的荣幸。”

    接下来的就餐气氛出乎意料的好，这是莫施不曾想象过的。或许很久之前，她曾经幻想过这样温馨的气氛，却从来不奢望它可以实现。

    因为一天的行程并没有受限，吃饭的时候，两人都默契地放慢了速度。

    立铭瑄得承认，虽然餐厅的规模比不上西餐厅，但是菜的味道丝毫不输于他吃过的任何一家餐厅。

    他赞赏的其实不是莫施的品味，而是，她贵为莫家千金，却拥有很多豪门小姐不会拥有的特质，在她身上体现的，总是异于她人的好。她骄傲却不高傲，她冷淡却不冷漠，她懂得太多人情世故，身处其中却不显慌乱，反而游刃有余，她也会耍小脾气，却不无理取闹，她的心眼也多，却总是能运用的恰如其分……

    他不知道这样的莫施是天生如此，还是在他面前的伪装，可是他想，即便她是伪装，也是带着心思的，他不计较，也不在乎她这些不拘小节的小心眼儿，他在乎的是，她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画下了很深的痕迹，浓墨重彩。

    虽然莫施在出门的时候强调了由自己埋单，可在结账的时候，还没等到她从小包里掏出钱包，立铭瑄就已经递出去一张卡。

    莫施停下动作，把已经拿起的钱包又放下，不发一言地看着立铭瑄与收银员之间的互动，忽然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先生，不好意思，您的密码没有输对。”收银员小姐尴尬地看了眼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小心翼翼道。

    立铭瑄像是意料之中一样，脸上没有出现惊讶的神情，他点点头，好像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般说：“这张卡很久没用，都忘了结婚后密码改成老婆的生日了。”然后，只见他一个一个数字按下，成功把密码输对，顺利地结了账。

    收银员小姐把卡递还给立铭瑄，礼貌的送别他。接过卡转身的瞬间，他把卡随手交给了莫施，“老婆，卡里还有一点钱，工作没着落的话，我养你。”他牵起她的手，从容地走向餐厅门口。

    身后的收银员小姐在听到立铭瑄的话后，脸上变化莫测。什么一点钱，能用白金副卡的人，卡里怎么可能会只是一点钱……这么有钱，又疼老婆，允许老婆外出找工作的好男人真的不多了。

    回到车上，莫施把紧拽在手里的白金副卡塞回到立铭瑄刚刚系好安全带的手里，“自己拿着吧。”

    立铭瑄看了眼银行卡，挑眉：“嫌少？”

    什么破思维逻辑，他哪只眼睛看出她对卡里的金额不满意了？莫施白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见她不言语，他也不再刻意曲解她，执起她的手，重新把卡交到她手中，语气里带上几分认真：“最近会很忙，所以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到你，这张卡是我特意办给你的，密码是你生日，不用刻意向我报备你的消费额度，你只要记得，我能养得起你就好。”

    莫施并没有怀疑立铭瑄话里要表达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只知道，从他的眼里，她看出了他对她的真诚。

    盯着卡看了一会儿后，莫施收起卡，也不想再拒绝他的心意，反正她也不会用，就当是暂时帮他保管吧。

    “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她若有其是道。

    “嗯。”他笑，“把安全带系好。”

    “给你个机会表现吧，反正你已经在刚才树立了好老公形象。”话落，她挑眉看向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斜睨了一眼副驾驶座位边上的安全带，立铭瑄在心底轻轻叹口气，最终还是妥协，“是的，老婆。”

    系好安全带，立铭瑄启动车子，向着接下来的目的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