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八章
“义兄,这位是我的叔叔,也是我的师父,还是我们正一派武功最厉害的人。”张紫薇拉着天罡剑客介绍道。 “晚辈毕士英,拜见张前辈。”年轻人上前恭恭敬敬的施礼。 “贤侄不必多礼,”张国瑞满面慈祥的说道:“这一路上,我这个侄女呀,就一个劲的夸你武功了得,人品好,果然不差,不枉郑大侠,奚老侠的苦心教诲啊,贤侄日后若有空闲之时,不妨到我们龙虎山玩玩,我和我家兄长,一定会好好款待你这位贵客的。” 乘毕、张二人说话之际,张紫薇靠过来拉住了神刀玄女的手,十分亲热的说道:“这位jiejie,一准是叫我义兄割舍不下的那个竹妹吧?那一次,真是不好意思,阴错阳差,搞出了那种事情,没气坏了jiejie吧?小妹在这里向你陪罪了。” 綦毋竹的心里面,不能说没有一点芥蒂,有些担心张紫薇会和毕士英纠缠不清,如今听了快人快语的紫薇姑娘一番话,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也豁达的笑着说道:“meimei你说得是哪里话,你义兄早已经跟我说明白了,你又何罪之有,要怪也得怪他,难得meimei你这么宽弘大量不责怪他,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张紫薇的贝齿轻咬自己的下唇,一双剪水明瞳,瞬也不瞬的盯着神刀玄女看。綦毋竹不解的问道:“怎么了,紫薇meimei,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紫薇姑娘笑了笑答道:“jiejie不愧出身武林名门,言谈举止真的颇具大家风范,难怪义兄他对你这般痴情,能够心无旁鹜。”嘴上说着,内心之中却泛起阵阵酸涩,綦毋竹和毕士英之间的****,叫她羡慕不已,同时勾起她自悲自叹,情缘无期。 “紫薇,快和你义兄道别吧,咱们也该上路了。”张国瑞道长的话,令心境酸楚的紫薇姑娘整束心情,笑吟吟的过去对毕士英道:“义兄,今年重阳,你一定要和竹jiejie到我们龙虎山去一趟,我带你们去泸溪河上泛舟,去看仙桃、莲花、玉梳、丹勺,还有百越族的悬棺。” 毕士英和綦毋竹笑着,听着,一个劲的点头,双双拱手,和张道长、紫薇姑娘道别。 人群散尽,只剩下这一对侠义情侣,疲倦、伤痛一阵紧似一阵的向他们袭来,两个人依偎在了一起,相互支持,相互慰籍,面对着西下的夕阳,心中的感触良多,似乎有许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默然片刻,毕士英开口说道:“竹妹,咱们上哪里落脚啊?” 綦毋竹略一沉吟,幽幽答道:“还是先去静月庵吧,我想去看看楚燕,她大概快临盆了,需要有人照顾。” “啊——你是说去看齐……姑娘啊,怎么,她要生孩子了吗?那我去……不太好吧?”毕士英想到自己刚刚才杀死了齐楚燕的父亲,真不知应该如何与她面对,还有终南山地窖里的那一段经历,心中未免踌躇。 神刀玄女只是想到了毕士英的头一个顾虑,开解道:“怕什么?齐元朗为害武林,罪不容诛,我相信楚燕她是能够深明大义,明辨是非的,只不过她眼下这种状况,还是先不告诉她为好。以后,我会找个恰当的机会,跟她说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姑娘边说着边伸出双手,轻柔的替意中人整理着身上残破染血的衣衫。 “那好吧,我就陪你去,不过看过齐姑娘之后,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想去看看恩虎大哥,徐教主他们,也不知他们近来怎么样了?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安身之所?”年轻人说着拉起了心爱姑娘的纤手,两个人缓缓南行。 “你说的是闻香教的那些人吧?我看你是要跟当今朝廷对抗到底了。”綦毋竹调侃道,同时也暗自担心,情郎树敌太多,难以在江湖上立足。 毕士英语气平和的说道:“那倒不是,他们要造反,我不会参加,可是厂卫要把他们斩尽杀绝,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其实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吗?又何必非得杀一个你死我活不可呢?啊——真想找一个山清水秀,人迹罕至的地方住下来……” “哟、才闯了几年江湖啊,竟然说出这等老气横秋的话来,难道你的两位师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那么多的心血,传你武功,教你做人,就是让你年纪轻轻的就去遁世隐居不成?我且问你:天音教那帮家伙会自生自灭吗?天底下的恶人多的是,会因为你隐居了,就都洗心革面,去做安善良民了吗?人世之间又有多少不平,等待着你这位毕大侠士去管哩。” 毕士英眼瞅着神情激动,眉目含情的神刀玄女,讪讪的笑着,在姑娘的香腮上轻轻捏了一下,万分怜爱的说道:“好厉害的一张小嘴儿,我是说不过你啊,甘拜下风行了吧?既然我的想法不好,那你说说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嘛,当然要先去找到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玉蜘蛛,我师父的仇还没报哪。”神刀玄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可是那个姓楼的老头子可是不好对付呀,更不要说姓屠的那个大魔头了,杀那个毒蜘蛛,恐怕是要大费周章了。”毕士英不无忧虑的说道。 “不是还有你吗?怎么,莫不是你怕了那两个老魔头,不肯帮我吧?”綦毋姑娘停下脚步,一双明眸注视意中人的脸庞。 毕士英揽住姑娘的柔软腰肢,真挚的说道:“你这个丫头,哪儿都好,就是太刁蛮,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这个忙我是会一帮到底的,只不过,你得先跟我……”年轻人的话音忽低,将嘴凑到了姑娘的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 “去你的,想的倒美!”神刀玄女羞红了脸,娇声嗔道。心中则是砰砰剧跳,既象是刚刚喝了一大口蜂蜜,又好象饮了一大杯美酒,那种甜蜜的感觉,令她怡然陶醉。可表面上仍不肯抛去矜持,强绷着俏脸说道:“你说的那事不是不行,不过得等我除掉玉蜘蛛以后再说。” 毕士英这回来了犟劲,不肯放弃自己的打算,急切的反问道:“竹妹,你说的不是不对,可依你所说的先去报仇,要是十年八年都找不着,或者杀不了那个毒蜘蛛又怎么办?” “那好办呀,你就等十年呗,你要是对我是真心的,就是等二十年、三十年也不会含糊。”姑娘故意耍起了刁蛮,撒娇般的说道。 “不行!”毕士英真的有点急了,神情激动的大声说道:“那个毒蜘蛛一定要杀,可是要我等那么久就不行。我想让徐教主和彭大姐他们帮咱们cao办婚事,就再好不过了。竹妹,你是在特意气我对不对?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可是这件事必须得你听我的,好不好哇?” 四眸相对,爱意奔流。綦毋竹不再争辩,小鸟依人般的偎进了意中人的怀中,柔声说道:“那好吧,就便宜你这一回。” 毕士英听在耳中心花怒放,捧起姑娘的脸颊,无比深情的说道:“竹妹,这回你可说错了,要便宜我就要便宜一辈子,你再也跑不掉了。”注满爱意的唇,吻住了姑娘的微张欲辨的嘴,神刀玄女放弃了抵抗,敞开了心扉,领略着年轻人浓烈的爱,并以同样炽热的爱回应,就这样,这一对饱经磨难的情侣,紧紧相拥,深深相吻,沐浴在无比绚烂的晚霞之中。 各位读者朋友,本书的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中原武林侠义道,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终于粉碎了天音教的险恶阴谋。历经磨难的毕士英和綦毋竹也终成美眷。然而,大明朝廷却已是日薄西山,风雨飘摇。 三年之后,闯王李自成,统率着百万大军直捣京师,崇祯皇帝吊死煤山。忽忽数月,闯军兵败一片石,并一路溃退。年仅七岁的清世祖福临,在其叔父多尔滚的扶持下,在北京登基,历时二百余年的大清王朝开始了。 与此同时,明朝的臣民不甘心屈服于异族的统治,纷纷揭竿而起,以武力抗清。清军则以汉jian吴三桂等部为先锋,直扑江南。而做为清廷翼下之卵的天音教,也羽毛重丰,气焰复炽,配合清军向江南渗透,中原武林义士,再次面临血与火的严峻考验。 以毕士英、綦毋竹、岑雪玄、喻英隆、林逸等为首的侠义英雄,率领着一批刚刚崭露头角的少年英豪,再一次与天音教展开殊死的博斗。 动荡乱世之中,各派势力倏分倏合,变化难度难测,侠义英雄们的处境更加凶险无常,刚刚还是谈笑风生的朋友同道,转眼之间就成了你死我活的仇人死敌,阴谋、陷阱,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在州城南边五里外的一个小河湾里,稀稀疏疏住着近百户人家,在最靠里、也是最偏僻的位置上,坐落着一片不小的宅院。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出众之处,既无高大的牌楼、影壁,也没有精美的琉璃砖雕,然而仔细瞧瞧,则会发现这里门坚墙固,布局严谨,俨然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堡。大门上面高悬着一块漆金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归云庄”。 此时此刻,庄子里一派寂静,除了三个守在门房里的看门人,其余人等,全都聚集在后院的祠堂内外,男女老少共有七八十口之众,从上到下,俱是穿白挂素,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肃然神情。 祠堂的里面,点着数十根白烛素蜡,供桌后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副祖先的画像,下面的长条桌案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好几层灵牌。 一位年逾不惑的粗壮汉子,恭恭敬敬地点燃了三柱香,朝画像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之中,接着率先跪伏在地,以额触地。 中年汉子抬起头来,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满是悲愤神情,虎目中泪光闪动,沉痛万分地说道:“雷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雷鹏,德薄才浅,外不能替国效力,驱逐异族,内不能振兴家业,扬威武林。苟且偷安至今,一事无成。真是愧对祖先父辈、愧对祖师爷、鲍师叔在天之灵啊!” 说话之人便是东海派名宿,阴阳霹雳叟雷万钧的长子雷鹏。今天,是他父亲去世的十周年忌辰。 十一年前,袖里乾坤檀九渊,在天音教坐探阮明高的唆使鼓动下,野心勃勃阴谋夺取东海派的掌门之位,设下了连环毒计,将他的二师兄雷万钧毒成了废人。雷鹏亦被其帮凶白元彪打成重伤,武功在也无法复原了。不久之后,他的两个弟弟雷益、雷晨风追随继任掌门喻英隆,追杀本门叛逆檀九渊,俱被天音教群魔所害,带去的雷氏精英也丧失殆尽。只过了半年,他的父亲雷万钧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只过了半年,便含恨而去。 接下来的几年,时局动荡,群雄逐鹿中原,满清占据了京师,并大举南下。雷鹏乃携家人,悄然搬出了城中府第,在荒郊择地建宅,从此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靠变卖祖业的收入维持生计。暗中招收门人弟子,专心习武传功,以图有朝一日能重振雷氏雄风。 “爹,您就不要太过自责了。”雷鹏身后的一位身材健壮,相貌英武的年轻人,忍不住出言劝慰父亲道。他就是当年在浮云轩,陪侍在吸海垂虹鲍清风左右的雷武阳,如今已是弱冠之年,人也长得高大威猛,器宇轩昂。 “是啊,大伯,这些年来,您老殚精竭虑,cao持这个家,使我们雷家有了今日的实力,虽说比不上爷爷在世时的辉煌,可比起十年前,可要强胜十倍、百倍。”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大大的眼睛,亭亭玉立。 雷月阳,浮云轩中的那个小女孩,现今业已出落得花容月貌,清丽可人。 雷鹏闻言拭去眼角的泪水,舒眉展颜,转过身来,欣慰的注目爱子和侄女,伸出大手,慈爱的拍了拍大眼睛姑娘的肩头说道:“月阳啊,你就不要给大伯戴高帽子了,光大咱们雷家,重振东海派,还得靠你们年轻一代呀!” 武阳、月阳兄妹俩用力的点着头,不待他二人答话,早有一个稚嫩的嗓音大声嚷道:“大伯,您就放心好了,只要我们好好练功夫,要不了几年,天下武林就都会知道,咱们雷家,咱们东海派不是好惹的!” 插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得是虎头虎脑,壮壮实实,目如星,眉似剑,英气逼人,一望便知是个习武的好坯子,这个男孩便是雷三公子雷晨风的儿子雷冬阳。 雷鹏笑着走过去,用手抚摩着少年的头,冲站在其旁边的中年妇人道:“弟妹,冬阳这孩子能融雷、车两家的武艺于一身,将来一定会名扬武林,必不负你的一番苦心栽培呀!” 十来年的寡居生活,已令车凤的芳颜早逝,先是丈夫雷晨风殉难太行山,紧接着是爱女夭折,连番的打击,对于她可说是创巨痛深。然而,她坚强的挺了过来,并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白天,她让儿子冬阳跟随着武阳、月阳及雷氏的数十名门人,一块习练雷家绝学,夜里,则为儿子疏导经脉,传授车家的武功,十年如一日,正可谓苦心孤诣。 而这个雷冬阳的悟性甚高,较比他的父亲雷晨风尤胜一筹,如此多的技艺同时传授,要是换了资质稍差的孩子,恐怕根本吃不消,非但不能有所长进,反而可能顾此失彼,搞得一塌糊涂。 可是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忙而不乱,无论是雷家的,还是车家的功夫,他都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几年下来,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在雷氏的年轻一辈中,论年纪数他最小,可是若论武技,几与武阳、月阳比肩,足见其天份之高,潜力之大。 雷鹏正要对场中肃立的三四十名弟子说上几句,以激励他们发奋习武,光大门派。他是这些弟子门徒,绝大多数都是,九年前追随雷益、雷晨风兄弟二人,追杀东海派叛徒檀九渊,而殉难在太行山的那些雷氏精英的遗孤,他们子一辈,父一辈,对雷家绝对是忠心不二。 忽然听到宅子的外头,传来杂乱的奔跑声,随后是人喊马嘶,不绝于耳。看门的雷氏门徒飞奔而来,神色慌张的冲雷鹏躬身禀报道:“师父,不好了,有不少的官差,包围了咱们的庄子,好象是要抓什么人。” 此人话音未落,庄门口已响起了猛烈的砸门声。雷鹏凝眉吩咐弟子:“把庄门打开,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说着大踏步赶往庄子的大门口。 雷氏三少、车凤以及四十几名雷氏门人亦紧随其后。众人心中都知道,此番麻烦怕是不小,搞不好会祸及全庄,所以个个都打定主意,誓死保卫家园。更有不少人,暗自巴望着有一试身手的机会,在恶人身上试试自己的功夫到底有多强。
庄门打开,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大帮官差捕快,总有三四十人,手持铁尺绳索,钢刀铜棍,如临大敌。为首一人,四十来岁,身着七品武职官服,皱着眉,绷着脸,严酷的目光缓缓地从雷氏众人的身上扫视。他身旁一个捕头模样的矮个恶汉大声吼道:“哪个是这儿的主人?快快出来回州同大人的话。” 雷鹏稳步上前拱手道:“草民雷鹏,乃此间庄主,敢问州同大人,如此兴师动众,驾临敝庄,不知有何贵干呢? 泗州州同卜中庆筋筋鼻子,撇撇嘴,傲慢地从头到脚打量了雷鹏几眼,一字一顿道:“雷庄主,有人向衙门禀报,在你的庄子里,隐匿着反叛朝廷的要犯,还不快快将其交出来。如若不然,本官就要把你们全庄的人统统带回衙门,以叛逆同党论处!” 雷家众人以惊疑的眼神,相互传递着错愕与不平。雷鹏的心头冒火,这种事情要是早发生个十年八载,他准会破口大骂对方一派胡言。然而这些年来,肩负着主持全家的重任,平素里的一言一行,他都慎之又慎,经过艰难的磨练,他那火暴刚烈的性子,业已经收敛了许多。当下他强压怒火,正色说道:“州同大人,这窝藏朝廷要犯,可是不轻的罪名呀,不知是哪一个诬陷雷某,草民可以指天发誓,本庄之内,绝对没有半个反叛朝廷的人!” 卜中庆翻了翻眼皮,语调更冷:“这么说雷庄主是不打算交人喽,诅咒发誓,本官可见得多了,想蒙混过关,做梦!来人啊,把钦犯的画像拿来,在这些人里头,一个一个地给我对,然后从前往后,挨屋给我搜,一个喘气的也不能漏过,我就不信找不到正主。姓雷的,到时候你可别说本官没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 “且慢!”眼见众官差逼了上来,雷鹏怒目喝道:“你们以为顶着个官帽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说我雷家窝藏反叛,可有什么真凭实据?是谁报的信?叫他出来,我要与他当面对质!” “哎呀,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仗着练过几天把势,就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怎么,还要公然抗拒官府不成?”卜中庆火冒三丈,恶声叫嚣扭脸冲矮个恶汉道:“胡班头,快去叫佥事大人,别的人家也不用搜了,正主一准在这儿,就算逮不到那个宫文彩,有这个姓雷的也可以交差了。” 雷鹏的两只拳头,攥得是格格作响,是抗争还是忍让?全家的安危荣辱,都悬系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 “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 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的在回响着,这些耳熟能详的民间谚语,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紧握的拳头松开了,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只见他回过身有力的挥了挥手臂,制止住欲上前抗争的一干门人弟子。以尽量平和的语气大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没有做亏心的事情,就不怕官家的搜查。” 随即上前两步抱拳为礼道:“州同大人,方才雷某一时糊涂,言语之上多有冲撞,还望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草民绝对没有,哪怕一丁丁点的反叛朝廷之心,只不过本庄之中,绝对没有大人想要捉拿的逃犯,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至于说各位官爷的辛苦,雷某想略表心意,犒劳犒劳。”转过脸吩咐道:“武阳,快去帐房,取五十两纹银,给诸位官爷买杯茶喝。” “哈哈,姓雷的,你以为区区五十两银子,就能让本官徇私枉法不成?”卜中庆见对方肯服软低头,破财免灾,心中好不得意。其实,这搜捕朝廷逃犯,并非是有人指定了就是雷家,而是说大致逃匿到了这一带。只是这五十两银子,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贪欲而已。 雷鹏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遂狠了狠心,暗想:没法子啊,只能多破费点了,打发了这帮瘟神再说。有道是财去人安乐嘛。当即强作笑脸,凑近了卜中庆的耳边低声说道:“大人请息怒,草民绝无此意,那五十两是给兄弟们的茶钱,另外,雷某还有二百两奉送给大人您,请大人笑纳。” 这下,泗州州同的那张肥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眯着小母猪眼睛,颇为得意的说道:“这还象话,看起来雷庄主,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嘛,想必你也知道,窝藏朝廷反叛的后果,本官姑且就信你一回。” 雷鹏闻听此言,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头。正当他要催促一脸不情愿的儿子,去帐房取二百五十两纹银之时,猛的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cao着外省口音的人,粗声大嗓的嚷嚷道:“反叛在哪里?莫让他溜喽!” 打大门口,又风风火火的奔过来一帮人,总有二十几个,领头的是个四棱脑袋,鼓鼓眼睛的高大汉子,一望便知,不是个善相与的主儿,此人乃是跨省办案的,山东按察司的一个佥事,姓师名必胜,论官职,比卜中庆还高着不只一级,可是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行起事来,不得不倚重卜中庆这条地头蛇。 此人的到来,不单雷家众人的心往下一沉,就连卜中庆也暗自咧嘴,他本打算收了银子就下令撤走人马,不禁后悔刚才不该让胡班头去喊师必胜。虽然与此人相处时间不长,却已经品出这个家伙,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性格,深知免不了又要多费不少唇舌了。 当即冲雷鹏挤了挤眼睛,以极低的声音,飞快的说了句:“你别吱声,由我来对付他。”然后转过身迎向鼓鼓眼睛,拱了拱手道:“师大人,是这么一回事,方才雷庄主都跟我说了,半年之前,的确有一个贵省来的人,在他们的庄上打了一阵子杂工,不到一个月就蔫不唧的溜了,还偷了他家十几两银子。我已经派人把庄子里的人挨着个核查了一遍,确确实实没有这个人,咱们还是到别处再看看吧。” 师必胜将信将疑,若有所思的瞅了瞅卜中庆,又瞧了瞧雷家众人,有些不快的嘟囔道:“噢,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么急让胡班头找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抓到那个反贼宫文彩了哪,真是的,也不知你仔细查了没有?就妄下定论,出了漏子,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卜中庆自知理亏,再想想即将到手的二百两银子,便含忍不发,陪着笑脸道:“是呀、是呀,是下官考虑欠周,做事冒失,不过大人尽可以放一百个心,这些人下官敢打保票,肯定没有收留那个宫文彩。” 师必胜气哼哼的一甩袖子,阴着脸转过身去,便要往外走,却忽的止住了脚步,猛的转回身来,一双鼓鼓眼睛,死死的盯在了雷鹏、雷武阳等人的头前发际,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剃得溜光锃亮的前额,冷不丁的大叫了一声:“他们没有剃发!卜大人,朝廷的剃发令都已经颁布四年多了,这些人居然还没剃去前面的头发,不是反叛是什么?当年的剃发令上说得好,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他们胆敢触犯天条,论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