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破空狂魔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毕士英睁开双眼,只感到五脏如炙,四肢酸软,环顾左右,心中甚是纳闷,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一会儿,榻旁走过来一位中年道士,面如淡金,欣喜道:“张贤弟,你终于醒了,这里是华山北峰的翠云宫。”

    “哦……我姓毕,不姓张,请问,救我的那位,脸上有痣的道长怎么样啦?”毕士英此刻已经回想起来,老君犁沟顶上的那场恶战了,不禁担心起了恩人的安危。

    淡金脸道士微微一怔道:“啊,你是问伍师兄呀,他也负了伤,现在别的地方疗养。兄弟你就算是不姓张,也该是天罡剑客的高足吧。”语气依然是那么肯定,见毕士英仍是摇头,诧异道:“那就怪了,你要是不是龙虎山正一派的,那你这柄赤华宝剑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无形之中,语气已经冷了许多,并且隐含着一定的责问追究之意。直待毕士英阐明其中原由,道士方释然神霁。快步走出去,不大工夫,引来一位半百道人,热情地介绍道:“毕贤弟,这位就是我们华山派的掌门人。师父,您也没想有想到吧,伍师兄他们救下来的,敢情是郑大侠的弟子。”

    毕士英久闻华山派掌门区崇天的大名,心中甚为敬仰,挣扎着要下地见礼,被区崇天拦住,十分赞许的说道:“孩子,你一个人单挑五大魔头,能支撑到我们这里,当真难为了你,虎威不弱令师当年,是郑兄调教有方啊!你伤得不轻,就好好休息几天吧,但不知你是如何招惹上了北邙山二鬼,和巴天印那一干难缠的家伙?”

    昨日,华山派教字辈弟子伍教阳,即那位黑痣道人,为保护身受重伤的毕士英,与柏震、尚大志等人死战,堪堪丧命,幸好年青道士演德找来了区崇天,迫退了已是强弩之末的众魔头,救下了毕、伍二人。听毕士英娓娓道出,自己如何一路暗中护送宗相大师,力抗血手会群魔的经过。区崇天耸然动容,冲淡金脸道士吩咐道:“教虚,你速带教明、教昱下山,到万安镖局看看,一定要弄清少林方丈有无危险,速速回报。”

    见弟子领命离去,区崇天慈爱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道:“孩子,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能体恤宗相大师悲天悯人之心,千里相随,暗护法驾,以至招惹悍敌追杀。来,贫道且助你早日康复,以协助少林方丈达遂心愿,造福武林。”说着双袖一抖,两掌上下虚合,目光如炬,踏上一步,双掌交替在毕士英的气海、关元二xue上,各自按了一掌。

    两道暖扬扬的热流注入体内,毕士英只觉得周身脉络为之一畅,精神振爽,脏腑间的疼痛也减缓了好多,自知得了莫大的恩惠,忙起身下榻深深一躬:“多谢区前辈赐掌。”

    “孩子,你的内力已经恢复了近八成,不过不要着急,现在天色将晚,明天一早,教虚他们也该带消息回来了,到时我再着人送你下山。”

    毕士英连连点头,恭送华山掌门出了屋子,回到榻上盘膝行功,直至小道士端来晚饭。他慢慢地吃着,脑子却未闲着,自忖:“自己在这里昏睡了一整夜又大半天,柏震和他的那些残兵败将,对大师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是,会不会另外还有一伙人?”

    这个念头令他的头皮发炸,禁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冷战。糟了,莫不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想到这里,顿时没了胃口,撂下碗筷,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想:“按理说柏震一伙的主要目标,应该是宗相大师才对,却为什么会对自己大肆围攻呢?他们上次失手后蛰伏了这么多天,再次发动,必定积蓄了相当强的力量,而就自己之所见,人手跟上一次也差不了多少,不对,一定还有另外一路人马,不行,非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否则,这一宿可怎么睡得着?不给急死才怪。

    起身穿好了衣服,手提赤华剑,推门走到屋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四周的屋宇,远处的群山,都是那么陌生,他自幼就居住在深山之中,深知夜间行走山路是何等的凶险,区前辈已经安排好了,总不能凭着自己的一个猜测,就去打扰他,要他派人陪自己去冒险。自己走吧,不但极为失礼,并且不熟悉路径,非迷路不可。正应了那句话:欲速则不达,没法子,只好捱到明天了。

    怏怏地转回屋子,和衣躺在床上,心想睡着了时间会过得快些,可是脑子里乱烘烘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依旧是睡意全无。外面已经是二更天了,心绪如麻的年轻人索性起来,飞掠到道观之外,找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地方,舞了两趟剑,心情方稍稍平静了一些,正打算回去休息,蓦的,一缕黑影,疾若流星,轻似柔烟,打翠云宫中纵起,向南飞掠。

    毕士英讶然自语:“好厉害的轻功!会是谁?肯定与华山派有一定的关系。明知自己很难追得上,仍按奈不住好奇心,想跟去看个究竟。当下骤提真气,奋起直追,没跑多远,猛的刹住脚步,惊愕地瞧着前面的路,它宽不盈尺,右为插天绝壁,左为无底深壑,要走过去就必须把脸贴着石壁,手挽着铁索往前行,这段路虽然只有三丈多长,却险到了极处。

    回想前面那人经过这里的时候,奔跑的速度似乎没有明显的降低,可见其非但轻功已臻化境,这胆色也是豪壮的不得了。自己的轻功固然不及他,胆色却不应该输给他。当即凝神敛气,也不拉铁索,大踏步向前走去。毕士英尚且不知,此处乃是华山奇险阎王扁,又叫擦耳崖,是北峰通往其他四峰的唯一通道。

    过了阎王扁,再奔过二百四十六级御道坊,直至十三级天梯之下。前面那人业已无影无踪,毕士英未免气馁,便打算循原路返回。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人语,虽轻若蚊呐,但字字震心:“喂,怎么不追啦?有胆子就上来呀,咱们好较量较量。”所用的竟是江湖上极为罕见的束声成丝之法,不具备最上乘的内功的人,根本难窥其门径。

    “阁下可是华山派的?”毕士英愕然仰视,隐约看到天梯的顶端立着一个人,便也聚气发声,冲上面喊道。那人却道:“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能上来,再接下我三招,我便告诉你。”听语气不象恶人,况且,以此人的身手,倘若是想伤害自己,并非什么难事,大可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毕士英心里想着,嘴中应道:“那好吧,我可开始上啦。”话刚出口,已飞身纵向天梯。

    十三级台阶并不算多,只是太陡了,如同刀削斧劈一般,只能用双手拉着两边的铁索,象爬梯子似的往上攀爬。毕士英将轻功发至极限,那人数到“二”时,他已踏上了十级,双膝一曲,两脚猛蹬,同时双手狂掖铁索,崖上之人的“三”字出口,他已经生生跃上了崖顶。稳住身形,凝眸望去。

    如银月色中,对面五尺处立着一人,个头不高,一袭宽大的皂衫,在猎猎夜风中鼓荡,银髯白发,古铜色的面庞,看不见有什么明显的皱纹,很难断定其究竟有多大的岁数。银髯老者开了口:“还不赖嘛,那就再接我三招吧。”说着话手臂微扬,掌心前翻,毫无征兆,一股绵柔沉猛的劲力悄然袭至。

    毕士英不敢怠慢,叫足内力,出双掌封挡,仍然觉得有些吃不消,连忙旁卸其掌力,身形横飘三尺,脚甫着地,又见老者的左掌外旋,弧状切出,只见平地刮起一道强劲无比的旋风,将自己紧紧裹在了垓心,惊凛之下,急施全力来了个“一飞冲天”,打算借此摆脱困境,哪知道脚刚一离地,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本来就是一等一是轻功,再加上老者掌力的推波助澜,毕士英扶摇直上足有三丈有余。

    他还从来没有纵过这么高,禁不住心中骇悸,却忽然耳边响起老者的话音:“小心,第三招来了。”毕士英慌忙扭脸望去,直惊得挢舌不下,银髯老者竟然已与自己齐肩,而且升势未衰,瞬间又升高了三尺,双掌自上而下的一按,掌力似天河之水倾泻下来。

    这可是硬碰硬,见真章的时刻,身在空中,半点巧劲也使不上,毕士英咬紧牙关,掣出了背后的赤华宝剑,以刚刚恢复了八成的内力,发了一式“抹月劈风”。但见赤焰炸空,罡气迸射,其声势足以令武林高手怵心悼胆。本以为此一招,即便迫退不了对方,也能抵挡一阵,不承想,偏偏遇上了克星,他的剑招只发出了一半,便再也无法施展,人直坠下去,落地时噔、噔、噔一连退了七八步,方勉强拿桩站住,胸膛中气血翻涌,脸上则满是惊骇和羞惭。

    老者飘然而下,笑哈哈的走了过来,上下左右把年轻人好一通打量,看得毕士英心里直发毛,不知这位绝世高人会如何消遣自己。

    “哈哈、哈哈,直是天赐我也,天赐我也啊!可免去了我十几年的苦功哇,伺弄小娃娃会要了我的老命呀!”听着老者这一番不着边际的话语,令毕士英如坠五里雾中。又听老者还在那儿自言自语:“奇怪,小小的年纪,居然习练了全真南宗张伯端清修一派的功底,又参悟了东派陆长庚的玉液炼己,拿着正一派的赤华剑,使的却是郑隐的劈风剑法,邪门!若要是再练上重阳真人的北派和陈抟老祖的无极神功,那可直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老者被自己的奇异想法所吸引,不禁心驰神往起来,眯着眼瞅着迷惑不解的年轻人问道:“娃娃,做我的徒儿吧,不出十年,我保你天下无敌!”

    直到此时,毕士英方才明白对方的心意,不由得喜上眉梢,能拜在这等旷世高手的门下,其益处必定终身受用不尽。可转念一想:不行啊,自己既要为宗相大师护驾,又得去寻找竹妹,哪有闲工夫清修武功啊?连忙深施一礼:“前辈垂爱,晚辈受宠若惊,怎奈杂事缠身,难以静下心来修炼武功,前辈若能容我百日,处理完一些事情,方能全身心拜受前辈的神技。”尽管他在对答之中,尽可量的斟词琢句,却也知道给自己这么一拖,很可能再无机缘,成为平生憾事。但是要他现在放弃护送宗相大师,不去寻觅心爱的姑娘,即使练就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仍会终生负疚。故此,他毅然选择了凶险万端的后者。

    老者闻言略现失望之色,他满以为年轻人会乐不可支,急不可耐地马上跪倒叩头拜己为师。可是说来也怪,这样一来,反倒令他的收徒之心愈加坚定了。暗道:“唉,急个什么,一切均是天意,反正已经等了十多年了,还在乎这区区百日?当下哈哈一笑,爽快道:“好,好哇,你我就一言为定,百日之后,你来这希夷谷找我,至于老夫的名讳,等你做了我的徒儿再告诉你也不迟。”停了一停,神情一整道:“不管怎么说,你我今晚能够邂逅相逢,也算是莫大的缘分,老夫就送你一点见面礼吧。”

    不待毕士英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印堂、檀中、气海,上中下三丹田各受一指,微惊之下退了半步,立时觉得任脉内真气充溢,瞬间腾起,直冲头顶泥丸宫,再沿督脉而下。只感到神清气爽,体内隐痛全消,知道获益良多,急忙施礼拜谢,向老者告别。

    望着年轻人飞快地下了天梯,消失在远处的御道坊,老者手捋银须,仰望浩瀚星空,感慨万千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的神灵在上,请宽恕弟子懒散成性,耍起这偷机取巧、避重就轻的把戏,要是让弟子跟您一样,把个吃奶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再一点一点地教他武功,弟子实在是没有那个耐心丸啊,万般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拣了个现成的。即便如此,弟子也是煞费苦心,寻觅多年了,中原各大派的年青后生,已经让我扒拉个遍儿,只是没一个可心的,哪知道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在家门口碰上了,乖乖,这小子可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呀,恐怕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嘴里叨咕着,老者又朝毕士英离去的方向望了望,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道:“哎呀,这个娃娃跟我要了一百天的时间,也不知是去干些个什么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倘若有个闪失,老夫我岂不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吗?这怎么行呢?唉,没法子,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少不得要跟他cao心了。”

    毕士英循原路回到翠云宫,已经是四更天了。倒在榻上,想着方才的奇遇,亦喜亦忧,一百天,大师斡旋的成功与否肯定会有分晓,就是双方真的打起来,也能见个上下。只是能否找到竹妹的下落,心里却没有半点把握。每每想起与自己生死与共、以沫相濡的綦毋竹,他都会感到愧疚难当。一幕幕前尘往事,叠印脑海,一时间心绪繁乱如麻,斩不断理还乱,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砸门声远远传来,毕士英噌的跳下了床,心想:准是下山打探大师消息的那三个道士回来了。抓起宝剑拽开房门就冲了出去,等他跑到大门口时,正瞅见淡金脸道士他们进来,一望那三个人的神色,他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心里面打再鼓,上前拱手道:“教虚道兄,宗相大师他们怎么样了?”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多么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大师平安的回答。然而,只见淡金脸道士,神情痛苦地摇了摇头,悲声说道:“大师他……已经被人给害死了……”

    毕士英一下子呆在了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木然地歙动了几下嘴唇,却没能说出一个字。这时,区崇天等人也匆匆赶到,闻知噩耗,无不喟然叹息。“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华山掌门愤然问道。

    “回师父,那帮行凶的人,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告示,弟子拿回来一张,您看。”区崇天接过弟子递来的告示,见上面写着:“三垣宫致齐元朗及大圣庄诸公,今日诛杀宗相,明朝便是尔等之末日,有种的速来,本宫业已备好上乘棺木多多,翘首以盼,切切!”华山掌门阅罢,脸色铁青,将告示掷于地下,怒道:“三垣宫,特也猖狂,说不得我华山派也要为武林除害尽一份力了!”众弟子也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咦,那个毕士英去了哪里?”区崇天一语提醒了众人,大家四下里找了个遍,也没能发现毕士英的影子。“毕兄弟一定自己走了。师父,我去追他回来。”淡金脸道士上前请命道。

    “我看不必了……”区崇天咽下了后半句话,他深知以毕士英的内力和轻功,众弟子无一能及,根本追不上。除非是自己亲自去,可就算强劝他回来,也解不开他心中的结,一不留神,还会给他走掉。他语调深沉地对弟子们说道:“那孩子苦心孤旨、千里迢迢地暗中保护少林方丈,惹下了不少强敌大仇,可说是舍死忘生、义无返顾。如今宗相大师遇害,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但愿他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否则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势必将从此湮没无闻了。”

    秋风萧索,秋日无光,触目是黄叶飘零,万物凋敝。毕士英茫然地挪动着脚步,他已记不清是怎样出的翠云宫,又是怎样下的华山。走在华岳镇的大街上,熙攘忙碌的人群擦身而过,他浑然不觉,就仿佛置身于缈无人迹的不毛之地。失去希冀的心,沉浸在巨大的哀痛和无尽的自责之中。

    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着,下意识地又回到了华阴县,来到万安镖局的大门前,心想:应该最后瞻仰一下大师的遗容,遂迈上了台阶,刚跨进门槛,侯定基迎上来道:“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听年轻人道出来意说道:“啊、宗相大师的法身已于昨日火化,骨灰已经由铉清和尚送往少林寺了。唉,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局主他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真不知道如何应付才好哇。”愁眉苦脸的大镖师,心烦意乱地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毕士英惊悟道:“这位大叔请留步,我忘了告诉你,管前辈几天前就给血手会的人害死了,他的遗体大概还在城南五里,道旁的林地间。”

    “什么、管大哥真的死了吗?那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侯定基一把抓住年轻人的双肩,用力摇撼着大声吼道。可当他发现对方眼眸中的悲戚哀伤,绝不亚于自己时,颓然松开了手。

    “是我亲眼所见,可惜我无力救他。”毕士英神情黯然地答道,忽的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道宗法师他们呢?”

    “噢,两位大和尚去找三垣宫的人报仇了。这位兄弟,我还有要紧事去办,你就请便吧。”侯定基神情悒然地说完,回身去招呼手下人,备马套车,赶往城外寻找局主管琨的尸身去了。

    “是啊,大师不能就这么平白给人杀了,天理何在?道义何在?血债还要血来偿!荡平三垣魔宫,就是血溅五步也在所不惜!”毕士英的心头燃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火,立志要助两位僧人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