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动心
赵杏直觉得头皮发麻,心道:刘去你个死变态,你不无聊啊,你不心亏啊,外面还站着那么多人,你居然好意思让我一个伤患来伺候你? 她一把扯了被子,探出头,冲刘去吼道:“太师,之前的条件里,可没说微臣不能拒绝你的要求。” 刘去一顿,“也是。” 他眸中不悦渐浓,眉宇却仍带着笑意,道:“不过,这时辰也快一更天了,本王再不洗浴,怕是赶不及回宫了。” “本王允许你反对,你有权反对,但本王也有权等你伺候沐浴,我只管在此等着,等到你肯动手为止。当然,若过了早朝时辰,本王便索性留宿到后天。” 赵杏心里咯噔一下,“后天”?自己方才答应他会在此等到伤势痊愈才走,这样岂不是要和他共居此室整整一天?莫非这人说的培养感情就是为了上她的床,说离开床是为了让她服侍洗浴? 算了!她眉心一皱,咬了咬牙:长痛不如短痛,就当是给原来家里隔壁的阿黄洗澡好了。 她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闷声闷气道:“嗯,我洗。” 她说着,便定住了,眼前的刘去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单裤,脚蹬一双普通方履。 脱下外袍的他,仍是一身俊朗。 他嘴角上翘,似笑非笑打量着她脸上的每个神情。 赵杏心头跳得有些快,好吧,就算那些年她也曾厚颜无耻地无限接近张曼倩,可张曼倩毕竟是张曼倩,那么多年,她和张曼倩,也从未这样接触过。 她脸色发烫,终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 这却被刘去敏锐察觉,他往旁边缓缓而坐,转而道:“这样,先替本王去鞋吧。” 赵杏一怔,蓦然想起先前他在自己床前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顿觉脸色愈烫,往后一退,道:“不行。” “怎么不行?”刘去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要不本王直接让手下人回去一趟,就说今儿的早朝免了。” 你! 赵杏咬牙,心里虽然也知道他这不过是在激她,可此人到底也得罪不得,咬了咬唇,终于走过去,慢慢蹲了下去。 男子的腿脚略有些重,她有些吃力地将其抬起,替他脱了鞋子,又将袜子去了。他的脚掌比她的不知要大多少,形状好看,白皙干净。 她突然想:如果眼前这人是张曼倩,就好了…… 那些年的那些日子里,她曾无数幻想过,也许将来某一天她就会如愿以偿嫁给张曼倩,做他的妻,每日清晨在他的枕边醒来,看他的睡颜,每日服侍他的饮食起居,为他做饭,为他更衣除履…… 她面上染了酡红。却未待她再继续多想,刘去突然伸脚在她掌上轻轻一擦。赵杏一个不防,惊叫一声……往后一跌。 刘去眼疾手快地将她捞住了,将手固定在她被背脊处,将她拨向自己。赵杏抬头,目光便落进他微暗、深沉的眸子里。 “在想什么?”他问。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他的呼吸带着淡淡茶香熏得赵杏脸色愈热,愈加难为情,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刘去低叹一声,将她扶起,自己也赤脚站了起来,吩咐道:“更衣吧。” 赵杏深吸了口气。 看他缓缓伸开双手,赵杏忙伸出手一阵慌乱地将他的中衣除了,顿时又倒抽了口凉气。 他的上身异常健壮——入眼猿臂窄腰,腹上的数块肌rou矫健匀称,仿佛处处充满着力量,有些疤痕零碎布在胸腹腰背上,看上去是旧伤,却仍可从那深红凹陷中想象出当时的惨烈。 这人看上去高大瘦削,容貌也清俊淡雅,原来,他衣下的身材却是这副样子。 她有些怔愣,想问他伤口的事,终究还是忍住了。 刘去探究她的神色,嘴角微微一沉,不免有些失望,却亦不难为她,只缓缓提醒,“还有……裤子。” 额!! 这次,赵杏彻底闹了个大红脸,头皮发麻。 却看见刘去正不怀好意盯着她看,这次连威胁的话也没了,直接和她耗起来…… 赵杏心一横,紧紧闭上眼,替他脱了裤子…… 直到他踏进了木桶,她才跌跌撞撞地绕到他背后,摸索着拿起桶边的巾帕,认命地替他擦起身子来,着手处都是坚硬的肌rou。 她听得刘去轻轻哼着什么,似乎心情甚好,她却郁闷,心眼一动,用力擦拭起来。刘去的肌rou似乎绷得更紧了一些,他却没有斥她、让她住手。 反是赵杏,这般一动略微牵动了伤口,本不算多痛,毕竟她此前已昏迷十多天……此时,她却主意顿生。她悄悄睁开眼睛,一甩帕子,使劲甩到他背上,然后低声哼唧道:“伤口……好疼、好疼……” 刘去顿时一震,他双手一抓桶沿,立下站起。 赵杏吓得大叫一声,猛地闭上眼睛,闭眼前,只见刘去凌空一抓,将搭在前方榻上的衣服拿到手上。 紊乱间,她才微微蹲下,只听到一阵水声,她已被刘去拦腰抱起,放回床上。 他身上灼热的体温混着水珠微凉的气息一起扑向她,她脖子一缩,前襟已被他一手攥住,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哪里疼?别怕,我看看。” 赵杏怕他真揭开衣服来看,也顾不上他没穿衣服,立刻睁开眼睛,急道:“别,不、不用了,没什么,就是有一点点痛。” 刘去看她咬唇瞪着自己,这些天来的心疼、怒意……那些用力压抑的情绪几乎一下全数爆发出来。 张、安、世。 阿娇之后,第二个让他有着强烈感觉的人。 他曾以为,阿娇死后,他再不会爱人了。 但是,现在却让他遇上这样一个和阿娇如此相像的人。 虽然,他实际并不信轮回之说。 虽然,他也曾踟蹰,她会不会就是阿娇—— 她眼里永远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动,她慧黠,灵动,聪颖,活泼,像来自云霄中的一只灵鹿,不期撞入他的心扉,令他深深渴望着,热烈、焦灼,仿佛要在她的眼神中烧为灰烬。那时,哪怕他明明已贵为卫子夫的义子,可在她面前,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自卑感。 阿娇问他:“日后,弱水三千,你可愿只取一瓢饮?” 他拥她入怀,笑答:“愿,自然愿。这样有何不好?” 得她如此,已然足够。 可他居然在阿娇死后,再次爱上一人。 五年前,对她,不可否认确实有些好感,但那只是出于感激欣赏或者其他,并无多大情·爱。 但五年后,她再度出现,从客栈女扮男装出言调·戏他,一直到现在成为他亲手提拔的廷尉大人,他明知她的冲动,她的欺君罔上,却依旧被其深深吸引,竟然一时再难以放手。 他,辜负了阿娇。 或许,他实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 从村落回来,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对杀死阿娇那个幕后黑手的追查。 如“潘安”所言,这是他的责任,他绝不能让阿娇不白而死。至于最后会不会查出确是卫子夫所为,届时又要如何处理,他现下还没有想好,但他知道,他到时一定会做决定。 他已非多年前的刘去,也不是山中麻风熬日的来福,他是大汉实际上的君王,他相信,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名义上的君王。只因,他不想一直为人做傀儡,为人做嫁衣。 倘这世上真有轮回托生,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阿娇换回来,而非爱上这样一个总以没心没肺为乐的人。 方才是关心则乱,现下他如何看不出这张安世是作假。她从来不知,她的一声痛呼会让他的心一疼。 他怒意顿起,方才她替他擦身,他本已生了些欲念。这种东西一旦被燃起就很难立时消灭,况且这对他来说有些……陌生。自小巷、酒楼和她有过亲密之后,他就开始回味,方才尚能强自抑制压下,此刻,二人几乎贴身,且她又如此不老实,咬着嘴唇,双唇水·嫩·欲·滴,他忍不住俯首,狠狠吻上她的唇。 赵杏一惊,往旁边拼命躲闪,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她低低地叫着,抬起脚便朝他身上踢去,却见刘去眸色一暗,唇角一扬,竟俯身压在她身上。 他一只手单撑在她身侧,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怕压到她胸口处的伤口,腿脚却全部凌驾于她的双腿上…… 他的舌在她的口中游走,一只手将她乱动的双手轻易扣紧,渐渐的,再也不满足于她的唇,缓缓往下,咬住她的耳垂。 “太师……刘去、刘去……臭来福……放开、放开……” 当耳蜗被guntang的舌尖舔过,那感觉……赵杏只觉得浑身一麻,整个脑袋几欲炸开,他到底要做什么,她心里十分恐慌,突然想起张曼倩,顿觉得受了欺辱,更觉恶心,叫了一声“太师”之后,便直叫起身上这人的名字来。 他却置若罔闻,依旧动作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炙热的光,热烈、鲜艳,紧紧盯住她。 赵杏脑中一片空白,那陌生、潮湿的感觉,令她不觉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 却不知刘去这时比她还要难受十倍,她甜软的唇,她柔软的胸脯,她咬在他唇上的浅浅血腥之气……他并不想吓到她,此时还早,她又受了伤,方才只是想吻吻她,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再看身下女子,只见她满脸涨红,两眼蓄满了惊骇的泪水,宛如指控般地盯着他,怒恨交加! 他微微一震,一瞬止住动作,他恐她恨他! 他几乎立下起身。他方才急着随便套上衣袍便去抱她起来,此时,外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他目光一掠,不觉微微苦笑,拿起地上的腰带,三两下随手束上。 待他整了衣衫,方才走回她身边。她的衣衫都被他扯开,肚兜歪斜,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肌肤上有数道红紫痕迹。 俊朗的脸上爬上一丝狼狈。他伸手想替她拢上衣裳,手却缓缓僵在半空。她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他心头犹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他不爱看她这模样。 他终仍将手伸过去,触上她的衣襟。 赵杏咬唇,往后便退。他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憎恨,又俯身过去……这回,赵杏浑身一颤,扬起了手,目中恨意更甚,眼看是要打他了。 他微微沉声道:“想打就打。”只要她自在了。 赵杏最终却缓缓收回手。此刻若他心存愧疚,便不该打他,打他,反而让他好过了。她心中气怒,只觉眼前一切、家仇爱恨,像一床厚重的被褥将她紧紧压住,令她几乎无法喘过气来。她恨这个男人! 她的身躯随之陷进温暖、宽厚的怀抱。 她心想:也好,就让他这样喜欢着她吧,那将更方便她办事。
刘去抚着她的发,轻声低语:“下次,只要你有丝毫不喜欢,我便绝不碰你。” 赵杏没有答话,只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着。 她突然仰起脖子问道:“你为何喜欢我?” “因为,那天我在窑洞里遇到了你。” 赵杏自嘲地一笑。 若那天你遇见的是别人,也会喜欢别人吧。 后来,她才知道,在合适的时间里遇见并不等于喜欢,如果那时遇到的不是某个人,也许根本不会爱上;又或是在不对的时间,纵使遇上了那个合适的人,爱情也未必会生根发芽。爱情就是这般微妙,时间对了,人对了,才叫机缘。其中一样错了,都不会有结果。可惜,当她真正懂的时候,已经晚了。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刘去已经不在了,想是赶回去上早朝。赵杏记得,昨晚后来她累极,就在他怀里睡去。 怪石进来,微微笑了笑,道:“主子说了,大人若喜欢,今日便可回廷尉府。” 赵杏一怔,正觉不可置信,却见怪石的目光正好落在她微敞的衣襟上,她顿时意会,连忙将领子拉高,有些尴尬。 怪石的笑意却深了几分,一减前些天的冷漠,又对她热络起来。 敢情这姑娘以为她昨晚服侍了刘去? 赵杏匆匆回到廷尉府,虽无隔世之感,还是很感慨。 清风五人见到她都惊喜坏了,直问她伤势好了没有。 原来,自那天她被刘去带走之后,小郑一再劝说,他们终放弃了打斗,毕竟救她命要紧。后来,他们等了许久,想进去看看她,却让卫青和奇松给阻止了。 刘去让霍光带了口信说,他将带她去休养。 他们几人亦被带回廷尉府。 在那种情况下,要么选择和官兵打斗、突破重围去寻她,要么就只能在府邸等消息! 小郑让他们务必沉住气,武功再好也敌不过人多,再则,他们根本不知刘去将她带到哪里去了,现下不能急,等过些天,若没有消息再作打算。 后来,他们留在府里等。 “安世,我想问,那天你为何不愿疗伤,反而要走?”皇影问出多日来心中的疑虑。 除清风外,赵杏只见其他四人脸上都是一派探究之色,她冲他们做了个鬼脸,道:“我身上长了个大疤痕,不想让人知道罢了。我先进去休息了,好累。” 众人自不信她所说,但见她不愿多谈,只有皇影愤愤地说这死小子不够义气,其他人倒似并没多说什么。 清风很快尾随素珍进屋。 二人独处,赵杏自动过去蹭蹭清风手臂,像小时候一样,以示亲昵和安慰。 清风眼眶一热,将她狠狠拥进怀里,怒道:“阳成昭信,你知道你把我吓坏了吗?” 赵杏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背,低声安慰道:“我没事,没事了。” 清风却脸色凝重,又压低声音,“太师知道了你是……” “嗯。”赵杏微微苦笑。 清风虽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仍是微微一震,“他怎么可能饶过你?他可有查出什么?你可被他用刑?” 赵杏此时倒是觉得有丝好笑,“我心口上的刀伤虽没中要害,但我确实伤得不轻,若再被用刑,怕是要见不到你了。” 清风目中划过重重疑色,一把攥住赵杏的肩膀,“那、那刘去怎肯放了你?” “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兵分几路去找上乘玉石的事吗?后来,你们来寻我的时候,我不是还让哥哥连续几天扮成我的模样在湖里洗澡吗?” “嗯,因为你说还想在那边多住一段时间,你怕跟你同住的小叫花子发现你是姑娘家而不便。” 赵杏点点头,“清风,那个小乞丐,便是刘去。” 清风大惊,怔愣许久,方才道:“怎么会?他乃是广川王之子,怎会到那种地方去……” “世事难料。嗯,他看在往日交情上暂时放过我,当然,他也是想借此来查我背后的指使人。”赵杏避重就轻,只拣了轻的来说,不想让眼前的男子担心。 清风却明显觉得她心神有丝恍惚,心中担忧、疑虑愈重,正待再问,赵杏却拉他坐下,岔开话题,问她离去后白吟霜案的事。 清风如实告诉她—— 柳生已被释放,白吟霜却没再和他在一起,而是回到西风楼做营生。她、柳生与柳生父母这些天都分别来过廷尉府道谢。而楼兰王夫妇和昧蔡已返程回国,那楼兰王妃听说是疯了。魏利散被判秋后处决。 赵杏想起白吟霜与柳生的一段姻缘、恩怨,不禁心生感叹,随之想起一个人,好奇道:“那位昧小姐呢?” “听说,她被皇后邀请进宫做客些许日子,但皇后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清风微微冷笑。 赵杏一怔,旋即明白清风所指。 清风心存疑问,欲再问赵杏这些天之事,问刘去那边具体情况怎样,却有人在门外轻轻敲门。 清风开门,见来人却是惊云。 他看向清风,淡淡道:“若你和安世叙完旧,我想和安世单独说几句话。” 清风微微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