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阿娇
石若嫣脾性,向不做无谓挣扎,只咬牙冷冷说了一句:“若嫣很好,先前安世小心,那热水并不曾伤我分毫,霍候你可以放手了。” 霍光一看,她掌心白净无暇,确实没有烫到。随之,目光又拢在她削尖的脸上,手一伸,缓缓抚上她脸,语带轻讽:“石若嫣,你莫要抬举了你自己,本侯才不关心你有没有受伤。不过,你倒是瘦了,怎么,想来你在宫中日子也不好过吧,刘去她待你真的好?” “哪日·他斗倒了你父亲,也无须这一场政治婚姻了,届时,说不得香妃便是你前车之鉴。你求我,我或许会纳你为妾。” “够了,霍光,太师是待我真好,我便不信你没听过嫣妃宠冠后宫的说法!” 那罩在脸颊上粗糙火热的大掌,若嫣只觉心里仿佛也被这掌抓到,微微疼着,更多的是恨意。她轻笑一声,语带风情: “若嫣脸上虽然瘦了,身子却丰润了。你不知道,太师却是知道的。我已为人妇焉能再许他人?况且,以霍侯护国之功,不下昔日夏侯家,能配你霍侯的都是名门闺秀、美丽处·子,石若嫣残花败柳,如何得敢?” 霍光脸色果然一变,戏笑淡然的眸中此刻闪过浓烈厉意。他胸膛微微起伏,突往她腰肢揽去,要将她揉进怀里,狠狠捏碎。 若嫣却笑得如花枝乱颤,“你只管对我逾礼。此事若让人知道,你是皇后侄子,定然无恙,石若嫣不过因秽乱宫闱被赐三尺白绫罢了。” 霍光闻言,冷笑一声,将她推开,“不必激将。你这个残花败柳的女人,碰你确是污了本侯的手。” 他冷冷地将小青xue道解了。 看着她携小青离开,他在背后道:“你早晚会后悔你曾经的轻贱。” 若嫣没有回头,“霍侯,替石若嫣问候卫长公主。我是报复你,但我不后悔嫁给十二少,我已爱上他。你也许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曾在一处读书,我本便对他倾心,若非阿娇……我退出了,未必会和你一起。如今,我再次爱上他。” 霍光立在原地,看女子背影消失,一拳擂在墙上,血沿着指节留下,落到戒指上。这是那年,她送他的戒指,锁住了谁? 石若嫣,若让我知你所说乃真,霍光不过是替代品……那么…… 他将它摘下,内力一运,那戒指不复,在掌中碾成灰尘。 赵杏这头,却是情势危急,她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被魏利散几个耍猴般地堵截,已筋疲力尽。 魏利散便喜欢看人被玩于股掌,折磨于股掌,看她气喘吁吁立于一张残桌旁边,眸中闪过鹜色,让各侍卫向她靠近,将她包抄起来。赵杏毫不怀疑,这人会将她杀了,再伪造一个白吟霜案。谁来救救命? 当然,没有人来救她,龙门客栈中郝爱财那货早已吓得不知躲哪角落去了。 眼看包抄之势已成,赵杏也不做无谓挣扎,举手道:“我投降。” 魏利散不意她就范,眉头一皱。臂上方才教水溅到,辣辣地痛,即便她降,他也不可能放过她。他朝侍卫一瞥,道:“拿几壶热水过来,我替张大人净净手。” 赵杏脸色一变,连忙上前。 魏利散武功比她不知好多少,自不惧她,知她讨饶,挥手让侍卫去取水,道:“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或许我会放你。” 魏利散对这瘦小男子恶极,本便意欲设法将其弄死或整残才回国,此时遇上,又为其所伤,正是好时机。放眼大汉,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赵杏自然知道,心道:霍光,你不厚道,竟不回头来救我。她暗暗叫糟,略略一想,作势下跪,又道:“太子,你看这地上的是什么呀?” 魏利散知这人诡计多端,只是这点声东击西还唬不住他,反盯实这人瞟向侧边窗户的眼梢。想从那里逃出去?他冷冷一笑,焉知脚上剧痛袭来,却是张安世一脚踩到他靴上,趁他吃痛略一弯腰,人已向他背后冲去。众侍正在四周各桌寻水,无人拦挡,这人已从他背后的窗口蹿了出去。 赵杏知后有追兵,没命地跑。她意在魏利散背部窗口,看旁侧窗户不过是引他上当。幸好他生性多疑,若真按她所说看地下,她还逃不出来。 跑了一段,转过几个街道,再也跑不动。她不禁微微苦笑,焉天无绝路,只见前方二人眼熟,她又惊又喜,使尽吃奶力气奔过去,躲到其中一人背后,道:“无声大……大哥,救我。” 这来的正是汲黯和张曼倩两人。汲黯何等人?很快看明情况,凤眼一挑,“我为何要救你?” 赵杏也不管,连连道:“无声大哥,无声大哥,救我,救我。” 一旁,张曼倩眸光一沉。她总是如此! 汲黯一笑,看向一脸阴沉逼近的魏利散,道:“太子,这张安世又开罪你了?” 魏利散点头,“右扶风,这人交给魏某吧,难道右扶风竟要包庇他不成?” 汲黯道:“我和张安世什么关系太子不是不知,只是这同朝为官,总要讲几分情面。” “也罢,权当卖右扶风一个面子。” 魏利散盯了赵杏一眼,领人离开。 赵杏知他必不放过她,但此次终是有惊无险,舒了口气。她向来爱憎分明,虽恶汲黯杀人伪证,此时却是感激,冲他一揖,道:“无声大哥,谢谢了,改天请你听戏。” 汲黯冷哼一声,“我怎么记得上回停尸房里,你也说过此话?” 赵杏讪讪,“那安世请大哥两回。” 汲黯一听,笑得容颜益发明艳几分。末了,睇着她道:“我改天接你到府一聚吧。安世,你好好想想,跟在我手下,不会屈了你的才。以你脾性,刘去不会许你以高位,这职位再高,也不过是区区廷尉。” 赵杏摇头,“安世办事只问对错。” 汲黯一笑,讽道:“你以为刘去很干净?这人做事不比你无声大哥心慈。” 赵杏微微一震,却到底没说什么,深深一拜,又轻轻看了张曼倩一眼,告辞离去。 张曼倩仿佛没有看见,只淡淡道:“师兄没有想象中厌恶张安世。” 汲黯道:“喜欢归喜欢,必要的话我绝不留手。我、刘去,还有你,我确信,我们都是一样。” 张曼倩没答,目光却是不动如笃。 汲黯满意这答案,道:“这一朝赶了两处,如今,更不宜迟,往那要紧之地去吧。”
张曼倩知他所指。他们从宫中回来,又到了霍府别院一趟,此时是时候去见见楼兰王了。他道:“刘去有心拖延,师兄怎么看?” “只有两种,要么,他拖不了多久,无非是想挣回些颜面;要么,他真有高招,那么……” “那么便省去我们辛劳,坐享其成。”张曼倩眼眸一闪,随其接道。 汲黯不置可否,睿厉眉峰下,双目沉静,他依旧注视着张安世离开的地方,转而又道:“不过,我们也要使些力气,否则岂非无趣?她,我已经派去了,效果……很好。” “看来她不仅善曲,做戏亦是一流。”张曼倩嘴角微扬。 “是然,男欢女爱,最致命就是将即未即,她确实深谙此道。”汲黯微一思忖,想起这些年她为他种种,不知为何,竟升起微微歉疚。 张曼倩淡淡一笑,“此一来,反是楼兰王妃不乐意了,也是这茬儿。师兄巧用,方才正好一震那魏利散。这太子为人狠毒,却也非无所畏惧,据说楼兰王向来不好女色,如今这般宠她,只怕这魏利散旧事到底会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不错。魏利散这人看似狠辣傲慢,却也是有些能耐,对这局势看得很清,知咱们内政不稳,决不会为几名小民罪了楼兰,此时一旦开战,内局必乱。可正如你说,人总是有弱点。走吧,是好戏,总要添些佐料。” “师兄,曼倩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说。”张曼倩微一思索,终又出言道。 “但说无妨。” “虽说此事无论结果如何,都皆在师兄预料之中,但刘去这人,我们仍需小心,毕竟他到底是卫子夫教养出的孩子。那日对策,曼倩记忆犹新。” 汲黯颔首,“宫里,我已着人看实,他见些什么人、做些什么事。这宫外,亦有卫青看着,至于卫子夫,你不必担心,自古天命而归,终邪不压正。” 二人说话当口,不远处的刘文和刘据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众人此时此地碰上,却并非凑巧。 原来,霍府别院刘去被紧密监视,无处可去,便让二人出来行事,不料,此处看到汲、张二人。 刘据愤道:“师伯,是他们!只怕又想着什么损招害我师父呢。” 刘文冷笑,“此时不害,更待何时?如今你父皇身体日渐不好,二弟又处在风口浪尖上,汲黯筹备多年,怎能不急?” 刘据点头,又压低声音道:“师伯,我总觉得,张安世和汲黯、张曼倩之间交情不浅。” 刘文道:“你怕他倒戈或本就是他们的人?” 刘据沉沉嗯了一声。 刘文眸光亦是冷了,“我也早想过这问题,云海在查,相信不久便有结果。若果真是,我到时决不手软。我猜度,二弟对他种种,很有可能是因为……阿娇。” 阿娇!这名字是有多久他们不敢提起了。刘据一惊,好久,才低低道:“你这一说,还真有些像……可惜阿娇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