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神棍
坐在马车上的女子悚然一惊,收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的rou里,刺痛感让沈卿月的面孔依旧维持着镇定与平和,但微微颤抖的肩膀依旧出卖了她。即便只有一瞬的时间,但这一丝慌乱并没有逃过凝光的眼睛。他漆黑的眼底有着星宿运转般的壮丽,此刻竟如同星河倒悬,眼底的光芒璀璨而逼人。 “祭司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沈卿月含着一缕困惑的笑意,看上去当真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真的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凝光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虽然对方竭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是那无法掩盖的瞬间慌乱,依然无法逃脱他的凝视。 说的也是,无论是什么人,听到这样的问话都会悚然吃惊吧。只是别人的吃惊,和眼前这位王妃的反应可是截然不同,对方不仅仅是困惑,在那一刻,是带着被人看穿的狼狈。 现在不仅仅是凝光在猜测着沈卿月,和他对坐的女子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地却几乎是翻江倒海。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时代,竟然会有人对自己问出这样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那些神棍的满口胡言,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来欺诈自己,还是真的有本事,看出来什么? “王妃其实不必急着否认,在下并没有而已,况且到了珈蓝白塔,王妃或许还会相信在下的诚意。”凝光的手指覆上了自己的眉心,悬在额头的琥珀宝石就像是他睁开的第三只眼睛,“一切,很快就会揭晓了。” 他最后一句话,低沉的就像是一缕无声的叹息。沈卿月没有回答,就真当自己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心里翻江倒海的念头,倒是真的让她很难镇定下来。 只是靠一句话就戳破了她心防得男子此刻却好像是已经睡着了,慢慢闭上了双眼。这个人……沈卿月咬了咬牙,要是有可能,还真是恨不得直接把他给打一顿。就算是公孙明月那样的性子,沈卿月都觉得远不及此人来的可恶。 只是他既然可以气定神闲的闭上眼睛睡觉,沈卿月难道就不会么?她冷哼了一声,干脆也将头靠在靠垫上,赌气似的也闭着眼睛装睡。这里的人不是都喜欢来这一套么,孟鹤轩也是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他要是不想说话了就故意装睡,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对沈卿月来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这么一想,沈卿月的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她离开王府,想必里头的人也应该已经通传给孟鹤轩了。她去皇宫见了太后是人尽皆知的事,此刻无法回到王府,他应该也打听的出来自己是去了珈蓝白塔。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更何况,就算自己没办法回去,那个男人……也未必会有多担心吧。 沈卿月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他有没有担心自己,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自己不过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而已,况且还是个曾经以死要挟的妻子。 只是……不知道他的伤如今好了没有?沈卿月又一次皱起了眉,不过心里也逐渐宽慰了一些,她之所以会想起孟鹤轩,可能只是因为对方身上的毒吧。那个所谓的什么犬戎的诅咒,还有对方因为自己而被那颗狼牙所伤的伤势。 医者父母心,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个大夫。 在沈卿月胡思乱想思绪漫天飞舞的时候,驾马的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这马走的很平,但是沈卿月还是感觉的出来,虽然平和,但是速度却并不慢。这不过是才两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已经从皇城之中出来了。而且马车既然停了,那么大概就是已经到了珈蓝白塔了。果然,车帘外那个赶车的小童低低道:“大人,已经到了。” 身边的男子早已经睁开了双眼,伸手掀开了车帘,只是并没有走出去,反而十分温和的转过头,“王妃请吧。” 沈卿月一抬头就看见对方悬着的抹额还有一头漆黑的长发,他穿着的白色衣衫在风中飒飒,而垂落的黑发更像是一匹如云锦缎。只是这宛如玉石一般的面孔,实在是有太多难以探究和琢磨的复杂,总而言之,遇到这种人,实在是应该有多远走多远才对。
可是……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沈卿月的嘴角动了动,皮笑rou不笑的走了出去。才下马车,她的眸光就顿时一怔。这珈蓝白塔远远眺望就已经让人觉得壮观了,没想到真的这么近距离的观看,反而让人更加觉得诧异。 珈蓝白塔也不知道究竟多高,但是底座占地面积极其宽广。白玉台一层层连绵铺展开来,在这里的都是穿着麻衣的一些老弱病残,做着一些极寻常的打扫功夫,此刻看见这辆马车,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敬畏的神色,纷纷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举起右手收拢成拳抵在自己的心口,俯身道:“恭迎大祭司。” 沈卿月强行忍住了自己浑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这些人……她在这里也待了有好几个月了,自己便是王妃,脑海里的记忆也来源于一个出身显赫的世家贵女。自己亲身经历的,对人下跪磕头俯身行礼,在这里是最正常的事情。毕竟这个时代,可是能够因为一个磕头就会被安上尊卑有别以下犯上的名头,宗鹏天明明掌管着王府这么久,自己只要真的摆出主子的架子来,他就心里头要掂量一下到底还不敢不敢阳奉阴违,这便是权势的力量。 沈卿月对行礼不陌生,她陌生的,是这些人的眼神。竟是真的充满了恭敬和敬仰,好像这马车里做的不是凡人,而是真的神仙下凡了一样。 果然是个神棍,忽悠这些老弱病残倒是很有一套,沈卿月心中已经为凝光打下了这样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