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珈蓝祭司
见了沈卿月抬头,太后的眸光落在她脸上的赤金莲花纹面具上,心中就已经不自觉软了几分,“痴儿,好端端的,有什么要对姑母请罪的。走了这么久,只怕脚都疼了吧?” “多谢太后,只是臣妾不敢不来请罪。”沈卿月顺着孙姑姑的手站了起来,神态却依然恭敬。 “王妃这是说笑了,有什么事情值得王妃这样看重,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请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敢苛待了王妃呢。”有人低声笑了起来,语气里含着三分散漫,但更多的却是藏着犀利的质问。沈卿月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一头黑发盘成高髻,几根碧玉嵌红宝石簪子将头发挽起,一张脸却艳丽如芙蓉牡丹,眼尾处扫了淡淡的绯红胭脂,如同孔雀的尾羽一般艳丽夺目。 “臣妾见过皇贵妃,贵妃金安。”沈卿月并没有正面回应,依然俯身行礼。一干人原本漫不经心,此刻神色倒是有几分慎重了,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韦贵妃的嘴角微微一冷,“王妃客气,不必多礼了。” 她手中握着一把刺金绣芍药牡丹扇,那扇子自然只是个摆设,半圆扇面挡住了半张脸,自然也就挡住了那扇面下一闪而过惊疑不定的目光。沈卿月素来性子鲁莽,和韦贵妃更是出了名的互相不对付。韦家和沈家都算得上是外戚之中的外戚,沈家满门清贵,而韦家则手握兵权,但如今太后与皇后都出身沈氏,韦家就不得不退避三舍了。但韦贵妃为人骄纵,性子张扬,旁人也就罢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敢多说什么,她毕竟是长辈,身份又有不同。 多少次韦贵妃不咸不淡几句话,就能让沈卿月暴跳如雷。但是近日,这个女子恍若不知,这样的气度娴雅,反而让韦贵妃觉得吃惊了。 别说是韦贵妃,就连太后眼中也有几分诧异,“好端端的,闹出这么大阵仗来请罪,哀家倒是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莫非,当真有人欺负你不成?告诉哀家,哀家帮你出气。” 一群人便跟着笑了起来,十七公主更是脆生生道:“有皇祖母在,谁敢欺负咱们端清王妃呀。” “那可说不准,莫不是和端清王闹别扭了不成?”韦贵妃握着白玉扇柄的手紧了紧,似笑非笑的说道。十七公主面色顿时一僵,讪讪的不敢再说下去。 这一来,就连太后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 这桩婚事本是太后指婚,当日沈卿月亲自开口求婚,不知为何,端清王竟然也没有反驳。太后为了沈卿月,自然是含笑而对,看似是顺口指下了婚事,然而其中利益牵扯,却是不足为人道。但宫中是什么地方,不仅仅后妃们注视着后宫里的一举一动,朝臣们也从来未将后宫当做皇帝的家来看待,这里头一丝一毫的消息传递出来,在宫外都将引起轩然大波。 太后指婚沈卿月与孟鹤轩,这件事情在京都内外可是让不少人猜测纷纷。只是比起那暂且还探究不出什么来的利益瓜葛,沈卿月对孟鹤轩虽然一片痴心,但是谁也知道,端清王对沈卿月,可是并没有多少好感。王公贵族的婚姻,多半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但是太后这样指婚,这桩婚事闹出来夫妻不睦,到底也是伤了太后的颜面。 所以十七公主原本只是想维护沈卿月,却没想到韦贵妃竟然如此大胆,顿时不敢再说下去了。 沈卿月低着头,此刻神色也有些怪异。原来自己和孟鹤轩关系都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么,竟然连宫廷里的人都能那这样的事来当笑话说了。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在太后开口之前,沈卿月已经接下了韦贵妃的话,“娘娘多思,臣妾此次前来,和王爷并无关系。是因为在两日之前,臣妾骑马在内城之中纵马,虽然事出有因,然而到底是违了规矩,臣妾受太后恩待,不敢不来和太后请罪。” “内城纵马?”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袖子遮住了面容,一时也有些愣愣的。
这件事可大可小,王都内城住的都是达官贵族,这些人平日别说是纵马,就是踩死人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是内城却不一样了,王宫所居之处,更有八百丈珈蓝塔耸立,自从先祖时代开始,内城除了帝后之外,谁也不能在王都之中骑马飞驰,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只是这所谓的大不敬之罪……当目光落在太后身上的时候,众人便又沉默了下去。当年皇太后也曾在王都之中纵马疾驰,虽说也受到了先帝责罚,但那责罚不过是略施薄惩而已。有了太后做例子,这纵马的事,说重是重,说轻就是轻了。 当下便有人笑了起来,“王妃这话便是严重了,这不过是小事而已,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呢?”有太后在前,犯事的又是自己的亲侄女,这当然只是小事一桩而已了。 “当真只是一件小事么?”这一次韦贵妃都有几分诧异,她虽然看不惯沈卿月,但是冷嘲热讽几句也就罢了,事情牵扯到太后,她就不想为了此事纠缠不休了。从前太后在帝都之中纵马也没有受什么责罚,要是抓着这件事不放,无疑就是指责当年太后所犯下的过错,要是重罚了,那更是指责先帝处事不公了。贵妃毕竟只是贵妃,这样以下犯上的事,她又不傻,自然不会把自己拖累进去。 但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外头看了过去。垂下来的拱门外站着青衣袍袖的男子,白衣黑发,就如同晨光之中凛凛的一束光照落下来,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样清冷的面孔,不该是尘世间所有的。 “什么事情,竟然劳烦珈蓝祭司从珈蓝塔上下来了?”太后的声音沉沉,如同一道盘旋不去的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