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过关斩将更沉默（二）
“这就是你们不敬天道，只为自己的理由嘛？”虞牟冷笑着：“果然是妖魔邪道，当诛！” 琅鲲面对眼前四位大高手和无数的修行者，面无惧色：“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我元宗修行虽然吸纳天地元气，便算是不敬天道吗？不过是理念问题，却被你们这些自诩正道君子的迂腐之人曲解成异教信仰，我派祖师林季南天纵之才也被你们称为魔祖。只是若说千年前你们围剿我派还能说是因为信仰矛盾的激化，只怕如今所谓的正邪不两立，只是个幌子，纠扯更多的真正原因，只是图谋自身的利益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琅鲲特意看了看白起和苏骥。而这番诛心之论被这般毫不掩饰的揭露，近五千名修行者们自然都是一头雾水，转而惊疑不定。 他们更多的想法只是应檄文而起，共同诛邪讨逆罢了，即便有私心，也最多只是想将之作为一个机会，能够扬名天下，自然最好。 但是琅鲲所言，意有所指，其中所涉及到的利益，只怕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单纯。而如今天下共伐元宗，可谓倾世而动，能够在这种大势之下其中谋取利益的莫不是强绝庞大、屹立一方的大势力，这么想来，琅鲲所指，就很好推断了。 于是经过短暂的沉默和思考后，大多数修行者都把目光集中在七大名门和各国将军的身上。而苏骥和白起，更是被关注最多。 他们代表的是阴阳阁和秦国，也是这场事件的发起者和最重要的当事人。 苏骥沉默不语，白起却是微微冷笑，用一句话又让身后的修行者们改变了想法：“琅鲲，你以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再说这些乱我军心、挑拨离间的话，又能起多大作用吗？元宗除名于巫山，已经是定死的结局了，省省吧！” 琅鲲面无表情：“信或不信，我元宗并不在乎，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世人说我们是邪道我们都不会在乎，各人有命，我元宗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你这个号称贪狼星转世的杀星，嘴上功夫不行，手上功夫又能如何呢？” “你不是见过吗？”白起嘴角噙着嘲讽。 琅鲲依然面无表情：“葭萌关上，我所带的三千人算不上是我元宗的弟子，只不过是修行了天元秘典粗浅功法的巴蜀精锐士兵而已；而你，也没有令我惊喜的表现，只不过是匹夫一面。你若是禁不住我的揭露，恼羞成怒，就只管来，我元宗上下齐心，不像你们所谓的正道喜欢窝里斗，你可要做好准备。” “一不小心，就可能死在这座巫山上。” 琅鲲的语气平静，像是好言提醒，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杀意。 他是真的很想杀白起，这位所谓的杀神。尤其是在他让巴蜀和元宗吃了那么多大亏之后。 白起冷哼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和嘲弄。 琅鲲的眼中也同样是嘲弄，还带着些挑衅：“来吧！” 紧接着，琅鲲一声大喝：“布阵！” 只听琅鲲身后的百名元宗弟子整齐大喝，身影陡然移动，不过一息时间便又站定，各执兵器或者赤手空拳，错落分布在高低不平的峰顶上，依然是隐于树下叶中草后丛内。 但是却有些不同。 因为那一百名弟子身上的杀气都消失了。 一百道杀气凝结成了一道巨大的气机，笼罩住了这一百名元宗弟子，而且还化为一股无形的锋刃，遥遥指向联军方向，像是挑衅，又像是静静等待着对方的挑战。 联军中的普通士兵们面色微变，心里却有些担心，生怕将军们会派自己这些普通人上去送死——是的，就是送死。在凡人眼中修行者如同神仙，而对方所谓的邪道门人们所组成的阵法，气息太强了，让自己忍不住腿软。 而联军的修行者们则是沉默不语，或者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却又被本门的其他人拦下。 因为他们看到最前方的白起、苏骥、繁嗔、虞牟四位领袖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阵法出了名的深奥繁杂。 在诸多道法中，阵道被公认为咒印之道外最难的一类法门。阵道的法门并不偏门，也不罕见，但是少有人会选择修行这一门道法，更莫说能够将之修炼到足够强大的地步。 不仅需要极高的智慧，还需要强悍的天赋和毅力。 当初在法门会会武，杨燕心、北野樾冉和衡余能够施展出三才阵，很让人惊讶，就是因为其中一人竟然能够精通此道。 而精通此道的衡余早在第一座峰就被重伤，几乎致死，如今还在昏迷之中，那么偌大的联军队伍，还有哪位是修行阵道，并且能够有信心对付面前这道阵法的？ 恐怕没有。 因为他们都能感觉得到，面前的这道阵法，很强大。 以一百名修行者作为阵基组成一座大阵，鸿微境巅峰修为的琅鲲作为箭头位于阵法最前方，将百道气息凝成一道杀气。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尤其是修为达到致知境的几位首领，都能感觉得到，琅鲲所布的阵法，其威力之强大，足以灭杀致知境后期的高手了。 是的，足以灭杀致知境后期，哪怕是致知境巅峰高手，能不能全身而退恐怕都难说。 而组成这个阵法的元宗弟子们，修为层次不齐，大多数都是玄灵境的修为，甚至还有不少天应境的低阶弟子，只有少数是鸿微境的高手，境界却也算不上高。 这样的一群修行者，一般来说面对一名致知境中期的高手就只能沦落到被屠戮的下场。可是此时布成大阵，便有了灭杀致知境高手的实力。 这就是阵道的精妙，也是琅鲲的底气。 因此白起等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其他的数千名修行者们也有些发憷。 “你们能看出来这个阵法的奥妙吗？”苏骥首先问了一句。 白起脸色深沉，沉默不语。 繁嗔摇摇头。 虞牟面色铁青：“我连这个阵法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中奥妙了。” “召集所有的首领过来商讨吧。”白起顿了好久，才默默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恼火。同时打出手势，示意黑龙重甲退后数米，摆出防御阵型。 而联军此举，无疑是表明了当前的无计可施。顿时琅鲲便发出了一阵嘲讽的大笑，响彻山林，满是轻蔑和鄙夷。 “天下道门佛宗齐聚与此，却被区区小阵、百名我门下普通弟子拦住，还有什么脸面替天行道？滚回去吧！” 随着琅鲲的嘲讽声响起，布阵的百名元宗弟子也齐声大喝：“滚！” 联军中数道身影如同飞剑一般急冲而去。 那是有些急躁的修行者实在忍耐不住，愤怒而上。 于是琅鲲的大阵里飘落了几十朵血花。 繁嗔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念了几句往生经，忽然说道：“珈蓝宗的道友可来了？” 珈蓝宗是卫国一个极有名的宗门。小有名声，传承也很悠久。 而这名声，并不是来自于珈蓝宗有什么显赫的历史，也不是因为有高手坐镇，而是因为他们独特的修道方式。 以阵入道，却又不是纯粹的阵道，而是以阵道修其他道。 这样的修行方法并不一定说是正确的或者错误的，至少在此时珈蓝宗的门人是很有用处的，因为他们可能联军里是对阵道最了解的人了。 珈蓝宗的人的确来了，不过还没等珈蓝宗的人走到阵前，琅鲲就已经不耐烦了。 元宗大阵周围的气机陡然变得暴动起来。 那股锋芒变得愈加锋利，杀气直指联军。 而正对这股杀气的三名黑龙重甲，在遥遥数丈之外，忽然盔甲崩裂，一股股鲜血从盔甲的裂隙中喷溅出来。而他们胯下的马更是一声哀鸣，全身骨骼碎裂的声音爆响。 然后三骑轰然倒地。 人和马，都死了。被杀气活活撕裂了身体，暴毙而死。 但是那股锋锐却还没有真正出鞘。 白起目光沉凝，戟尖锋芒闪耀；苏骥收起笑容，手中阴阳流转；繁嗔低眉垂眼，口诵佛号。 元宗大阵中的锋锐杀气化为一股无形的巨大利刃，横空劈下，如同天罚。这一道杀刃落下，将周围的空间都凝固了起来。 联军一方哪怕是后方普通的士兵都可以遥遥的清楚看见那一处的虚空中出现了无数的伤痕。 那是锐气割裂了空气的表现。 白起双手一震，手中方天画戟脱手而出，直冲那道无形杀刃而去。便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方天画戟倒飞而回，铮鸣着立在白起的眼前。白起沉默不语，脸色带着一抹厉色。而画戟半截没入地面，地面则是挣开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 苏骥一抬手，一黑一白两道光芒从左右两边划过两道黑白弧线。 那道杀刃在半空中被方天画戟针尖对麦芒的一刺，顿时停滞了一下。而这时那黑白光芒正巧冲了过来，左右夹击。 这是极堑境强者的一击。 黑白的光芒爆散如同烟花乱坠，溟灭在空气中。 杀刃的锋锐爆散如同火药爆炸，星点杀气迸裂四散。周围的树木咔嚓折断，花草瞬间枯萎。 繁嗔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一道无形的墙壁竖立在联军面前，将所有飞溅的杀气碎片遮挡住。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来到阵前，向着几位首领行了一礼，默然无声的站在修行者的最前方，仔细的看着琅鲲的大阵。 他是珈蓝宗当代的宗主。 琅鲲一击不中，面色不变，眼中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得意。 一击不中，因为这只是一击而已。而这一击，却换来对方三名首领出手，其中苏骥和繁嗔是极堑境的超级高手，白起则是号称杀神的联军主帅。 哪怕没有带来杀伤，至少带来了士气，和足够的面子。 琅鲲冷哼一笑，没有再继续攻击。 珈蓝宗宗主却是遥遥看了许久，苍老的面容上皱起了很深的眉头。 “如何？”白起看着老者的神色，有些冷淡的问道。 珈蓝宗宗主这才回话道：“元宗此阵，我也不知。” “你不知？”苏骥不免也皱了皱眉。 珈蓝宗主想了想，说道：“我宗以阵入道，却终究不是精研阵道。而且元宗此阵比较繁复，而且是一座古阵法。我只能看出一二分。” “说。”虞牟毫不客气的说道。 珈蓝宗主说道：“此阵乃是套环式的符合阵法，大阵套小阵，彼此联系，相生相依，生生不息，可以将阵基的所有点连成面，无论是攻还是守，都可以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极难寻找到弱点——除非是阵道大师，可惜，我并不是。”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愠色：“方才那一击，我们也看出来了。这个阵法的攻击力足以比拟极堑境高手，总之比我不差。” 苏骥点点头：“元宗果然是有不少底蕴的。” 虞牟则是有些恼怒的说道：“不过一群天应、玄灵境的邪道妖人合力一击，也需要你们三个人一起出招？如此胆小，岂不惹对方笑话？” “试探而已。”白起淡淡说了一句。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能破阵，否则我们会很麻烦。”繁嗔最后说了一句。 “可是谁懂呢？”苏骥有些无奈。 “不巧，我略懂一些。那是四方五星阵！” 忽然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只见李若缺、暮夕远远飞来。 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说话的暮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