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却渡安平入劫，天将黯
四月已经过去了，五月也过了好几天。 秦军却在葭萌关前，连一步也没进。 或许是元宗援助致使蜀军战力增强甚多，或许是秦军因为元宗的出现和白起的失败而失了进攻之心。至少事实上，秦军的脚步是被葭萌关死死地阻挡在外了。 但是巴蜀境内的战况安生了下来，中原的其他各地，却是暗中掀起了波澜。 准确而言，是修行界，掀起了波澜。 秦国因为元宗在巴蜀战事上受到挫折，这种吃了瘪的郁气自然要发泄出去。而发泄出去的方法，非常容易想到。 那就是将那一日的战况原本原样的传播出去，让中原的其他五国和所有的修道门派人尽皆知。 以俗世之力攻伐巴蜀，却因为地理之故和元宗邪道的插手而止步葭萌关，对于秦国的颜面和秦军部队的声誉丝毫没有影响。而白起在葭萌关独战元宗三千门人的故事虽然是有夸张之嫌，但是至少一人单挑一群而且杀了对方不少人属实，这样的战绩可谓虽败犹荣，而且足以鼓舞秦军在巴蜀折损过多、停滞葭萌关以致有些萎靡的士气。 不说秦国的状况，只说秦国将葭萌关出现元宗邪道的消息传递出去后，的的确确是让中原各大门派和皇族为之震惊。 邪道元宗，自创立之始就为天下所不容。其中原因，一是因为元宗行事乖僻古怪，只凭喜恶；二是他们的功法特殊，吞噬天地元气，可谓杀鸡取卵之举，让道门和佛门讲究天道循环，人法自然，敬畏天地的修道者们难以接受，斥之为异端。 因此，元宗虽然一经创立便声势浩大，门人众多，但是千年前却被道门佛门联合，天下门派通力共伐。那时起，元宗元气大伤，门人逃散，凋弊飘零。其中骨干精英更是十不存一，或者宁折不屈，身死灯灭；或者远走他乡，追杀不停，终于销声匿迹。 但是人人都知道元宗还没有彻底灭绝。 可即便人们都知道元宗还有余孽尚存，却不知道他们到底藏匿何处。知道前不久蚀风、重勿领头，元宗强势复出，其势不可挡。各门派心思各异，难以齐心剿灭不说，而且迄今为止，也还是不知道元宗的老巢在哪里。 而如今秦军攻打巴蜀，连下两郡二十六城，势如破竹一路高歌之时，却在葭萌关鏖战之际惊现元宗所属三千之众！这样的变故，生生扭转战局，让葭萌关成为固若金汤的牢关。 可是其中也透露出了一些惊世骇俗的信息。 蜀军激战，元宗出手相助；元宗现身就罢了，还足足有三千之众；元宗门人一经出现，而且还与蜀军配合默契。 巴蜀有难，为什么元宗要帮助呢？ 元宗相助，如何能够立马就来了三千多人，而且还是翻山越岭，从峭壁之上而下？ 还有元宗的人为什么能够和蜀军配合的这么好？ 答案其实很简单。 “看样子元宗自从千年前被围剿之后，就在巴蜀秘密建立了自己休养生息的老巢。而且，巴蜀也知晓元宗的存在，不仅知晓，还和元宗关系非常亲近，亲近到了这中原之上，没有一个门派能够和所处国家相交至此程度的地步。” 印瞳点着头，撇嘴感叹，也是非常意外。 “三千人啊！这可不是个小数。虽然元宗的人数众多，势力庞大，但是能够在紧要关头集结三千之数的精锐弟子及时赶到葭萌关，而且其他势力还丝毫听不到风声，那么元宗就在巴蜀境内这种可能是没跑了。” “而且两国交战，元宗施以援手，说明元宗不希望巴蜀被破；蜀军能对元宗弟子的到来毫无意外而且在战斗中迅速配合，显然也知道元宗的存在，甚至早就有过合作，而且配合默契。” “这巴蜀和元宗，根本就是一伙的嘛！” 印瞳哈哈一笑，也不知道对于这件出乎世人意料之外的事实是抱着什么态度。 而林瑶却是有些啧叹：“真是没想到，元宗居然是在巴蜀境内。而巴蜀，居然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元宗。甚至时至如今，两边有了如此交情，简直就是合二为一的地步了。” “你说的对！” 印瞳赞同道：“这话说的丝毫不差。元宗和巴蜀也不知道到底是早有渊源还是元宗的高层有手段。千年以来，元宗和巴蜀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巴蜀能够冒着犯天下众怒而导致灭国的危险容留元宗在境内存在千年，元宗能够冒着暴露老巢的危险而出手相助巴蜀于危机时刻，这简直就是生死至交一样的关系。”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啊？” 印瞳面带笑容的看向林瑶，手上拿起一份战报摇了摇：“自秦军攻打汉阳郡起，秦军的伤亡急剧上升，攻城速度却是缓慢不少。难道是秦军突然之间集体拉稀吗？当然不是，是汉阳郡以后的巴蜀城池的守军更强了。” “而从细节上看，这种变强，主要在于蜀军个人战斗力的变强。而具体表现在身体强度和身体素质的提高。” 看着林瑶似乎有些明白的样子，印瞳认真的说道：“我认为这种集体提高是有疑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在习武这种事情上，不可能蜀军的每个人都有天赋。如果能够什么办法让他们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上升，超越一般的士兵，而且主要表现在身体强度的上升，那么能够做到这点的……” “能够做到这点的，就是元宗的天元秘典法门。”林瑶说道。 “对啦。”印瞳哈哈一笑：“虽然林瑶你对天元秘典不太感兴趣，也很少修炼，但是它本身的内功心法在你的七窍九脉中自行运转，想必身体强度也有所提高吧？” 林瑶点点头，说道：“至少同境界的人已经上不了我了。” 印瞳顿时愕然：“呃……话说你父母说天元秘典极为适合你们林氏血脉，但是这差别也太大了吧。进境和效果快的让我都吓了一跳啊。咳咳，总而言之，能够让普通的士兵能够普遍提升自身的战力，必然是元宗的天元秘典了！” “不过天元秘典有很多不方便凡人大规模修习的地方，想来元宗虽然不藏私，但是也修改了一下心法修炼。否则早在秦军攻打汉阳郡的时候就能从蜀军身上找到元宗的线索了。” 林瑶想了想说道：“现在我们要关心的，应该是以后的情势走向吧？秦军将葭萌关一战的细节尽数披露，配合我们这边能够得到的情报，可信度已经不必怀疑。如果是这样的话，元宗可就危险了。” 印瞳点着头：“是啊。” “元宗老巢暴露，这可是天下各大门派群起而攻之，一举剿灭邪道的好机会。想来，虽然如今天下各派心思不一，但是在这种大局问题上，总是要有一个让天下人都会认同的结果的。” “而且，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虽然是推测，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可就真是前途莫测了。” “我觉得……”印瞳难得有些迟疑，林瑶眼巴巴的看了他好一会才听到下文：“秦国攻打巴蜀，会不会……” “不可能吧！” 林瑶顿时惊叫出声，大眼睛瞪的滚圆：“难道不应该是秦国攻打巴蜀过程中，元宗突现以致秦国铩羽而归，便顺势放出消息来对付元宗吗？如果真的是像印瞳你这么说法，那可真是——” 印瞳摆摆手：“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天下安平日久，秦国突生战端，出兵两川，有些蹊跷。而且他们的出兵方向不是韩卫，不是龙姜，却是天下公认的天府之地，更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林瑶闻言，想了想说道：“秦国强大，而且极具侵略性，其武力威慑天下诸国，历代如此。况且近百年来秦国君主历朝尽皆贤明，整顿军队，发展经济，鼓励民生，国力日强，如今想要攻略他国也算是情理之中。” “至于为什么攻打巴蜀……我想巴蜀位于西南偏僻之地，又和秦国毗邻。如果攻打巴蜀并且一切顺利，那么不仅能够解决了巴蜀这个后方大患，让秦国出兵他国没有后顾之忧，而且这两国交战，以秦国和巴蜀各自的习性，其他国家也不太会插手，更不太好插手。” “当今的这一代秦皇听说挺神秘的，而且从其国政来看，也算得上明君。所谓圣意难测，这个秦皇到底怎么想的谁能知道……” 印瞳咂吧咂吧嘴：“你这么说到也对，应该是我想多了。” 林瑶白了印瞳一眼，却是不禁想到印瞳所说的猜测所意味着的事实，也不自觉感到有些忧虑，甚至头皮发麻。 就算不说别的，如今的局势也很难说结果。 元宗老巢暴露，已经是波澜起伏，风暴将至的时候了。 这种事情，不再是巴蜀和秦国之间的战争问题了。即便元宗是为巴蜀而现身，但是无论是巴蜀还是秦国，都不能对于这个问题来表达什么以影响天下人的感观。 天下人，这是天下人的事情。天下修行者与门派，对于元宗的态度所导致的结果，才是真正的结果。 而巴蜀与秦国的战争结果，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