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试探下的大推断
二皇子离开广陵阁后，便径自回了自己的府上，坐在书房里缓缓沉思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蓄着短髭黑须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也没有呈报，显然是极为熟悉，径直走到二皇子的书桌前，说道：“殿下，你要查的人，我已经查到了。” 二皇子陡然惊醒，有些惊喜的说道：“快说，这人如何？” 中年文士看着手里的卷宗，啧啧感叹一声，说道：“陈慧忠推荐的这个人了不得啊！” 说着，中年文士说道：“此人名为印瞳，来历极为神秘，我查遍吏部的卷宗和资料，只有七年前才出现记载。” “印瞳七年前在上清郡的一个小村庄定居，每日种地维生，连续七年。后来出现了一个叫做林瑶的女子，来历同样难以查探，和印瞳一样根本没有记载入吏部的卷宗中。这个林瑶出现后，印瞳便带着她来到了长安，后入寂清观，直接便成了供奉。而后南疆出现火麒麟，印瞳带着林瑶去了南疆，展露了很多的实力，风头之劲，可谓力压各大名门高手，因此名扬天下。” 中年文士有些神秘的总结道：“印瞳的名声主要靠着修行上的实力，总结起来在于两点。一是他籍籍无名，但是修为在致知境巅峰，比中原各大名门的年轻一代翘楚也毫不逊色；二是因为，他是咒印师。” 二皇子顿时霍的一下站起来，看着中年文士道：“咒印师？” 中年文士点点头：“若如寒月姑娘所说，印瞳能一眼看出寒月姑娘的修为，说明这个印瞳很厉害。” 二皇子长长叹一声，坐回椅子里，眼中却满是兴奋：“维之，这个印瞳先生不止是修为上厉害啊！” 中年文士看到二皇子的眼中出现的那抹异色，便知道二皇子心里是如何波澜起伏，果然二皇子便把在广陵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中年文士听了之后沉吟了起来。 二皇子也静静地等着眼前的李维之开口。他作为自己的幕僚，如今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李维之对自己忠心耿耿，而且胸有谋略，二皇子很器重他。 李维之想了一会，开口道：“根据殿下的描述，可见这个印瞳的确是不凡。其实关于南疆火麒麟一事，流传出了不少的细节，在下也略有耳闻，这个印瞳无论是修为还是谋略，都值得重视。” 二皇子点头道：“我在广陵阁时，就很心动。这个印瞳言谈之间，器宇轩昂，沉稳持重，而且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非常睿智的人。我需要这样的人才。” 李维之点头道：“殿下英明。如今皇上年迈，大皇子与殿下争斗愈烈，正是用人之时。而这个印瞳不仅有强绝的实力，还有过人的谋略，可堪大用。而且在在下看来，招揽印瞳还有三个好处。” “哦？是什么？”二皇子有些迫切的问道。 李维之说道：“第一，殿下其实一直都知道广陵阁和我夏国皇族有密切的关系，但是除了陛下和皇后之外，谁也不知道广陵阁究竟有什么非凡之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广陵阁代表着一股非常庞大的势力，甚至可能影响到夏国朝政，乃至传承。而殿下刚才的叙述中有一个细节，就是寒月姑娘同意印瞳以一沓金票换取延晶泥。延晶泥何等贵重，寒月姑娘必然是得到了广陵阁背后的大人物同意，才能如此相让。而让广陵阁如此相让交好的印瞳一旦入了殿下的麾下，广陵阁就很可能成为殿下继位称帝的一大助力！” “第二，印瞳乃是咒印师。咒印一道失传千年，惟一的线索是千年前昙花一现的轮世圣教专精咒印道。以在下的推测，轮世一教并非灭绝，而是隐世。而印瞳很可能就是轮世再次出世的代言人。印瞳若能为殿下效力，那么这个传承古老，强大神秘的咒印宗派也等于上了殿下的战车！” “第三，印瞳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静明观。静明观何等地方，印瞳能常住其中，说明与华宇道长关系非凡。华宇道长虽然晦居寂清观，其实守护皇室，地位举重若轻，是夏国皇室的修行者守护力量的代表。印瞳的归属，很可能还能让华宇道长在帝位顺承上表态。而皇室修行者力量的表态，对于殿下的继位有多少影响，殿下比我更清楚。” 李维之一番话说下来，二皇子已经快要流口水了。他极为聪慧，被李维之一点拨，才发现印瞳除了自身极具价值外，竟然还牵扯到朝堂江湖数股力量，虽然李维之说的都是可能出现的最好的情况，但是还是让他收服印瞳的决心更甚！ “维之，去查清印瞳先生的一举一动，我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二皇子眼中浮起一抹狠厉之色：“如此人才，一定要为我所用！” 说着，二皇子忽然看向李维之，说道：“陈慧忠提供情报，立了大功。他这个光禄大夫虽然在陈氏一族内被陈慧杭死死压制，但是没关系。一旦我得势，陈慧杭这个正三品的侍中侍郎保不保不得住先不说，他这个从三品的光禄大夫说不定就会变成正一品的中丞事了。到时候，陈氏一族的族长还是他的。” 李维之恭敬道：“殿下驭下有方，有功必赏，陈慧忠必然感激涕零，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二皇子嘴角微微勾起，眼中略有一丝得色。 …… “一连三天，你见到我们首领了？”林瑶有些紧张的问道，提到雪桃花首领还是不怎么自然。 印瞳摇摇头，牵起林瑶说道：“没见到。走，跟我去找华宇去。” “怎么了？”林瑶被印瞳牵着手，感觉到印瞳情绪不对，关心的问道。 “我应该又被华宇算计了，不过到时候你不用说话。这个老混蛋，我故意顺着他他还折腾我上瘾了。他要是再不跟我交底，我可就不陪他玩了！” …… 华宇看看一脸严肃的印瞳，又看看危襟正坐的林瑶，满是无辜的神色：“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看那神色、语气，若不是知道这老小子的底细，还真能被骗了！ 印瞳看着华宇，简洁的说道：“问你三个问题。” “可以不回答吗？”华宇不假思索的问道。 “可以。”印瞳顿了顿，说道：“不过长安就没有静明观了。” 华宇还不放弃：“只能问一个。” “三个。” 华宇想了想，看着印瞳的神色，自然有了分寸，便说道：“那你问。” 印瞳问道：“第一，广陵阁就是雪桃花首领所在的地方，是吧？” “是。”华宇点点头，然后笑道：“我还以为十秀楼能迷惑住你呢。” 印瞳点点头，其实这个问题在他看出寒月有修为后便有了答案，只是确认一下而已，对于华宇的话，只是解释道：“是青楼，和像青楼，是不一样的。” “第二个问题，二皇子是不是有人指点，所以故意等在广陵阁与我偶遇的？”印瞳第二个问题很犀利，让华宇脸色一沉。 印瞳却丝毫不相让，只是等华宇的答案。 华宇想了想，说道：“你再问第三个问题。” 印瞳冷冷的看了华宇一眼，说道：“第三个问题，你们为谁效力？或者说，哪位皇子？” 华宇忽然笑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推断的？” “先回答问题。”印瞳的拒绝很简洁，而林瑶也从印瞳的问话里听出了很多的东西，对于印瞳遇到的这些很可能是华宇引出来的麻烦，林瑶也不禁面色严肃起来。 华宇笑了笑，忽然神色轻松了起来，随意地说道：“印兄，你先别生气。你问的问题我肯定会回答你，但是我也想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对于现今的夏国皇室的情势，你看到了些什么，又分析到了些什么？”华宇面带一丝古怪的笑意。 印瞳听到这个关于时局朝政的问题，却没有丝毫的思考，似乎早有定论一般说道：“皇帝年事已高，三位皇子长大成人。三皇子不得圣心远戍边城自不必说。如今太子之位空缺，皇帝不发一言，莫名沉默，二皇子和大皇子的夺嫡之争必然激烈。至于怎么看出来的，很简单，长安灯会之时，大皇子领军禁军维持治安，二皇子随队游城与民同乐，城卫军由各方势力掺杂，总体保持中立，虽然看起来各司其职，但是其中的一些争斗，明眼人也是看得出来的。” 华宇不由赞同地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大皇子稳重，做事有分寸，而且尚武，在军队中威望极高，极有威势。二皇子聪慧，深谙权术机谋，在朝政上很得大臣口碑。这是两个人各自的优势，也是夺嫡的依仗。那么第二个问题，你觉得二皇子此人如何？又为什么呢？” 印瞳顿时目光直视华宇，其中森冷之意让人脊骨生寒。 印瞳不知道华宇是不是二皇子的人，所以他不知道对于华宇这个问题，自己的回答是灾祸还是幸运，但是他不怕，所以依然依着自己的想法直言道：“二皇子，礼贤下士，聪慧机敏，疏豪大方，乃是人才。但是有句话叫过犹不及，二皇子的骨子里有着很大的野心，而且异常狠辣，心机极深，太好算计。这种人，我称之为鹰视狼顾，蜂目豺声，可共患难而不可同享福，乱世jian主，盛世暴君！” 林瑶顿时变色，就算她再不懂俗事，也很清楚印瞳说出这段评价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华宇却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此评价，原因很简单。他在广陵阁对我的态度非常好，言语中很有爱才招揽之意，这便是礼贤下士；但是他的每一句都是对我的试探，而且自以为我在试探他，这便是心机太深。我说没钱他便能立刻反应过来，即便口口声声称颂父皇，却还是立即愿意以皇帝御赐的玉佩送我换钱，这便是聪慧机敏；但是可看出他心地狠厉，临时起意便能至此。而他愿意以等了许久的碧雪茶给我，说明面对我，一杯茶算不了什么，若是他人的确该痛哭流涕，以为千里马遇伯乐，不过我知道，碧雪茶凉了好喝，具体来说是凉两个半时辰才好喝——我喝的那杯刚刚好。这说明，二皇子殿下早就开始凉那杯茶，而且早已经算计好，如果我不值得他招揽，那杯茶便自己喝，若是值得，到时候便可以用一杯碧雪表现自己的爱才之名了，这就是他的算计。而参与夺嫡，处处招贤纳士，便足可表现出他的野心。” “好好好！” 听到印瞳的这些话，林瑶都有些楞，才发现原来人类这么可怕，而华宇却是抚掌大笑。 “最后一个问题，印兄可愿与我夏国扯上些关系么？” 华宇郑重其辞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印瞳眼帘低垂，过了一会才说道：“我需要你回答还没回答的两个问题。” 华宇哈哈一笑：“也是，如你一般，实力强绝，心境淡然，我是强求不得你的。也罢，和你说实话吧！印兄，真是对不起了。” “因为我的确算计了你。” 印瞳沉默不语，等待下语。 华宇继续说道：“我让你去西市青楼找雪桃花首领，就是在算计你了。其实我早就想到，即便十秀楼显得不凡，但是以你的眼光，最后还是会选择广陵阁，只是我没想到你那么沉得住气，明明知道就是广陵阁，却连跑了三天梦回街都没急着见雪桃花首领。” 印瞳淡淡的回答道：“若是没有二皇子，我今天会见到雪桃花首领的。” 华宇哈哈一笑，却是继续说道：“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很简单，的确是有人指点，虽然不是我。我坐守静明观，代表的是一股潜藏在暗中的势力，就是已经传承千年的夏国皇室的修行者守护力量，所以我必须保持中立，不能参与任何皇室的斗争。” “所以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我们不为谁效力，更不为哪位皇子效力。我们为夏国效力。” 华宇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字正腔圆的口音清晰地说道：“我们为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以及那些愿意为百姓着想的领袖效力，而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就是如此简单。” 华宇静静的看着印瞳，印瞳也静静的看着华宇。 很久后，印瞳说道：“我原谅你的算计。” “至于你的第三个问题，我也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