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隐离的家
一片祥和安宁。 “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有人眼尖的看到走进小镇的隐离,大声的欢呼了起来,兴奋的声音震飞了鸟儿,唰唰的拍着翅膀,飞向天际。然后无数的人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各家各户冲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暖暖的笑意和由衷的喜悦。 素来冷厉的男子眼中划过一丝暖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终于,回家了! “少主,你总算是回来了。”领头的一个面色温和的少妇微笑着说,眼中有着欣慰和放松。 “翠姨,我回来了。”隐离点头打招呼,目光扫了一圈,淡淡地说:“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少主,今晚来我们酒楼,李嫂我给你亲自下厨接风。”一个略微发胖的中年妇女撸着袖子,油光满面的,粗声粗气地说着。 众人大笑,有一个年轻男子笑骂道:“李婶,你这样子不像是要给少主接风,倒像是要把少主当成你的俎板上的鱼rou,要将他大卸八块然后蒸了煮了似的。” 李婶一手叉腰,拧着他的耳朵,骂道:“你个混小子,整日的在李婶这里白吃白喝,如今不帮衬着些,还落井下石,真是个小白眼狼。” 男子连忙求饶,“李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快松手,啊——我的耳朵啊,李婶,轻点轻点,要掉了——” 看着男子夸张的表情,惟妙惟肖的演绎着,众人哈哈大笑。 隐离无奈的摇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这里的氛围似乎更加的奔放了,这些人都愈发的没大没小起来了。 有人提建议道:“少主刚回来,定是十分累了,咱们就不打扰少主了,等少主休息好了,咱们晚上开宴庆祝少主归来!” “好!”众人附议道,然后各自的散开,唯独留下那个清秀的少妇与隐离。 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这是这个小镇唯一的街道,两旁是各种店铺,居所,混杂在一起,随意杂乱,却形成了另外一种别样的风味。 两人顺着小径,一直往他们居住的地方走去,隐离边走边打量着四周,依旧跟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翠姨,文瑶还好么?” 翠姨叹息一声,“还是老样子,身子骨不大好,自从你走了之后,一直没有起色,如今你回来了,就好好陪陪她吧,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 隐离点点头,他这次回来,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放心不下文瑶,另外就是将白莲教整顿一下,除了老弱妇孺,能带的都带上,他要叫世人知道,真正的白莲教,要重出江湖了。 这是一座小巧的院落,院子中种着各色的茶花,搭着一间小巧玲珑的竹屋,两层,十分的精致,门口挂着几盏灯笼。 隐离看着这些灯笼,眼光淬满了温柔,这是他的家,是他真正的家,没有硝烟,没有战火。 翠姨率先走进屋内,笑着扬声道:“文瑶,你看看谁回来了。” 院子中的一张躺椅上,一个纤弱的女子无力的躺着,脸色有着几分不自然的苍白,一眼就可以看出有几分不治之症。 听到声音,那女子转过头来,一双如死水的眸子在看到来人之后,瞬间闪烁着点点的欣喜,哑着嗓子,“隐离哥哥……” 说着,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隐离慌忙上前,将她按了回去,喝道:“身子不好,就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李文瑶却是听的心头一暖,知道他还关心着自己,还记挂着自己,她心中十分的欢喜,“隐离哥哥,事情都办好了么?” 隐离点了点头,翠姨看着他们,心中一酸,文瑶的心思他们都懂,隐离为了成全她,亦无怨无悔的娶了她,可是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文瑶的身子实在是已经破败,如今只是用药吊着一口气,随时都可能离开,而隐离是他们的少主,他的子嗣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若非为了文瑶,他们早就为隐离再择一门婚事了。 擦拭眼角的泪水,她默默的转身进了住屋。 “隐离哥哥,这个给你……”李文瑶略有些羞涩的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上面做工精致,以金丝勾勒着一对鸾凤,栩栩如生,绣工卓绝。 隐离笑着收下,“你身子不好,以后就不要再做这些了,免得累着。” 李文瑶轻轻的摇头,“若是不做些什么,整日躺着,好似在等死一样,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受着,如今可好了,隐离哥哥回来了,我再也不怕了。” 隐离心中一窒,握着香囊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对李文瑶,他最多的就是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依旧是一个开朗明媚的少女,会开开心心的活着,会遇到另一个待她极好的男子。李家一门忠烈,却因他满门被灭,而唯一活下的李文瑶却也得了奇症,任是谁也无法治好。 “胡说什么浑话呢,你会好好的,我们……我们会过一辈子的。” 李文瑶温柔的笑了,凝眸看着眼前的男子,带着一张人皮面具,与殊离的面容有些相似的面具。她犹记得她四岁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他,那个时候,他在白莲教中过着非人的日子,整日的冰冷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不觉得亲近。 可她却依旧喜欢缠着他玩耍,只要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偷偷的藏起来,然后带去给他,若是有人欺负了她,他一定会站出来将那个人狠狠地揍上一顿。 那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回忆。 如果,他们依旧是当初的他们,该有多好。 隐离犹豫了下,将怀中的圣旨掏了出来,递给了李文瑶,后者抬头,茫然的看着隐离,隐离示意她打开。 随着李文瑶缓缓的打开,她的眼眸大睁,呆呆的看着圣旨上的内容,抬头看着隐离,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那一声一声压抑的哭声,如一块巨石,压得人透不过气,看着她撕心裂肺的哭泣,隐离只觉得心隐隐的疼着,这些年,他一直将她当成meimei一样的疼着,虽然两人之间是夫妻,可对他来说,文瑶就是meimei,是他的家人。 如今,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他心中亦不好过。 “这是怎么了?”一声惊呼响起,翠姨慌忙的放下手中的托盘,走了过来,手足无措的看着伤心的李文瑶,眼中满是担忧,这样子哭着,身子可如何受得了? 隐离没有理会她,安静的看着李文瑶从最初的压抑,到歇斯底里,再慢慢的平复,然后听到她问:“隐离哥哥,这个……你怎么得来的?” “是栖凤公主逼着殊晏写下的。”隐离诚实地回答。 李文瑶和翠姨皆是一愣,李文瑶喃喃道:“栖凤公主……她为什么帮我们?当初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落入今天这地步!” 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隐离垂下眼眸,淡淡道:“即便没有她,殊晏的阴谋依旧会实现。” “那她为什么帮我们,她安的什么心?”翠姨警惕的说着,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依旧无法忘记,那场皇宫的大火,那个在大火中笑着殒落的女子,只要一想起那一幕,她心中的恨意便犹如浪涛翻滚着。 “能有什么呢,她不过是为了补偿对哥哥的伤害罢了……”隐离轻描淡写地将姬如和殊离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文瑶和翠姨皆不能回过神来,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一向清心寡欲的少年,竟会喜欢上自己的仇人,那个与他一样有着尊贵的身份地位的少女。 李文瑶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她好似看到隐离焦急的脸,她好想伸手将他的眉角抚平,可身子却如千斤石一样沉重,无力,最终陷入黑暗之中。 隐离匆匆的将李文瑶抱入房中,翠姨匆匆的去请大夫。 老大夫搭着李文瑶的脉搏,脸色凝重,眉头伸展不开,抚着胡须,无奈的叹息一声。 “陈大夫,文瑶她怎么样了?”翠姨焦急的问,这个陈大夫,曾经是南国太医院的首席,五年前,南国大乱之时,与他们一同逃走,隐退于这里,这些年,小镇里的人有些病痛,都是陈大夫在照看,便是李文瑶的身子,也是一直是他用药在吊着。
陈大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去说。隐离和翠姨跟着他出去,就忙不急待的问,陈大夫只是无奈的摇头,“文瑶姑娘的身子本就已经不行了,只因她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所以硬撑着一口气。她的身子本就经不得起伏,尤其是情绪上较大的波动,如今是急火攻心,老夫也无力回天了。” “陈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她可是李将军唯一的后人啊……”翠姨扯着陈大夫的袖子,哀求着,目光中盈满了泪水。 “小翠姑娘,老夫知道她是李将军唯一的后人,也是因为如此,老夫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医治着,可是生老病死是老天在做主,老夫不是神,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如何与天抗衡?按照她如今的身子,本就该在几年前便已经死去的,老夫已经尽力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么……”翠姨怔怔的松开她的手,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那种悲伤的气流,包裹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陈大夫只是叹息,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了,临走前,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劝道:“小翠姑娘,老夫知道五年前你没能将李将军救出,导致你心中一直有愧,面对着李将军唯一的女儿,你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即便有再大的愧疚,也该已经弥补了,你也不要太过于执着于过去。” 翠姨扑通一声,软到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发泄着心中的悲伤。 李文瑶是曾经南国的护国大将军李靖的独生女儿,而她,在还未入宫,跟着皇后在江湖上的时候,曾经与李靖有过一段情,后来得知他家中有妻有女,她愤然离去,也因此断了念头,可是心底的深处,依旧是对他恋恋难忘。 后来因为隐离的身份被李文瑶发现,殊晏设计让李家冠上通敌的罪名,一家上下,几百口人,全都入了狱。 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她偷了皇后的令牌,潜入天牢之中想要将他救出来,可李靖却拒绝了,却求翠姨将李文瑶救出去,那时候,殊晏的动作极快,她无奈咬牙应下,寻了一个与李文瑶同龄的,身患重病的女孩将她替换了出来,还未等她再有动作的时候,殊晏已经下手,将李家全数斩首。 那时,未能将李靖救出来,是她心中一直的隐痛,即便是过去了那么多年,她每次想起,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这些年,她将李文瑶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的照顾着,如今,她竟也要离她而去了是么? 到头来,她终究是孤苦一人活在这个世上…… “翠姨,我们不能倒下去,文瑶她还需要我们。”隐离手搭在她的肩上,坚定的说。 翠姨一抹眼泪,目光中露出坚定,是啊,她还不能倒下去,这些年都挺过来了,这时候她怎么能轻易的就被击垮。 李文瑶静静的睡着,脸色苍白的吓人,头发凌乱的散在枕上,整个人虚弱的好似风一吹就会消失一样,房中弥漫着nongnong的中药味道。 隐离坐在床边,伸手,却不敢碰触,李文瑶的皮肤苍白的好似一触就破,让人心惊。 短短的几日,就将一个人煎熬成了这副样子。 “少主。” 隐离回头,看到翠姨红着眼站在身后,手中端着药,虽然伤心和悲痛,却依旧坚强的坚持的。 “翠姨,以后……以后就不要送药过来了!”隐离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说道,翠姨闻言吃了一惊,抬眸凝去,隐离身子落在黑暗中,屋内烛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够感受的出,他说这句话,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他是已经认了他们都不曾接受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