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春闱风波（五）

    过了许久，苏一恪才敢悄悄地回头看了眼，心跳瞬间如擂鼓，她竟来了！

    他不敢幻想她是为他而来，可是能再偶然相遇，他内心不无激动。

    张天赐放好笔墨，弯下身子，仿似不经意地余光一瞥，原本浮躁的心竟沉静了下来。

    脑中不由回想起小时候——“她”在窗外一再路过，而他在窗内执笔挥墨，却经常分神看她。

    她不是他的顾云墨，却依然让他足够怀念。

    不知谁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神思拉回现实。

    所谓考棚，更像是现代的岗亭，可比岗亭又狭窄了许多，长得略高的人都要低头弯腰才能缩进去。

    里头的砖块更是参差不齐，考棚里结了不少蜘蛛网，灰尘更是铺天盖地。

    矮屋没有门，前后贯通，仅能以带来的油布遮风挡雨。

    墙壁旁搁着一块木板，往两石墩上一放，就是个精简的写字台。

    晚上也是简单的木板拼一拼就当做是床板了。

    她不禁咋舌，这也太简陋了。

    每个考场大约有一百来个考生，上座同考、提调各两名。

    时辰一到，依次给考生分发了考卷，顾云墨草草看了一眼，提笔就作答。

    忽听得前排有个人吵嚷起来，声音由轻至响，由缓至急，“这是什么题？为什么没见过这句话！是春秋还是左传？是中庸还是大学？不可能！不可能！我都考了四十年了！我不能再考下去了！家里没银子了！儿女都卖了！什么都没了！”

    他的叫嚷声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旁人，同考派人把那举子从考棚里拉了出来。

    那个考生年纪大了，满头的白发，他状若疯狂还在对天狂吼，“我不可能考不上！我不可能答不上！我这次一定能高中！一定能！”

    他面目癫狂，眼内充血，竟一头就冲向两旁守卫的刀刃上。

    脖子上的口子很深，鲜血当场就喷溅开来，老举子噗通跪下，脸上也沾到了自己的血，就像是一道道血泪。

    顾云墨傻了眼。

    纵然她杀人不眨眼，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就因答不上一道试题就寻死这种事，令她感觉匪夷所思。

    考不考的上功名，对隆国人而言，竟比生命还重要。

    她进贡院的时候就发现了，考生有老有小，年纪最大的走路都走不稳了，却仍要来考试。

    更别说打开贡院大门的那一瞬间，考生眼中迸出那种狂热的光芒，许多人疯狂挤着别人，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死活。

    所有人对于功名的渴求，已达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那名老举子被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许多考生几乎只看了一眼，又重新研究起手中的考题。

    二月初九的春闱，错过又是三年。他们不愿蹉跎光阴，更不愿在籍籍无名，对于别人的生死，他们不能在意。

    更何况，就连乡试都有人不堪重压而自杀在考场里，曾有一个人在考棚里用小刀扎了自己十多下，高热的考场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场面不可谓不惨烈，可每个人仍低头作答。

    别人的事，远没有手中的卷子，自己的前程重要。

    苏一恪闭了闭眼，撇开混乱的思绪。

    他顺势看了一眼顾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