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诸生乱国在线阅读 - 第十章 鬼谷琐事

第十章 鬼谷琐事

    这已经是小鲜在鬼谷第二个月了,每日仍然是流连于咫尺一阁之中读书,只是他发呆的时间多过于看书,倒不是他偷懒,换做任何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怕是都会如此。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性格,又是人憎狗嫌的年纪,哪里能够坐得住,何况又无人教导他书中的道理,他哪里能够读得进去什么书,每日都是在四十余座殿阁之中走一遭,然后随意抽出一本书来,找个舒适的位置,睡一大觉,等到睡醒的时候,再拿出那本楞严经研究一番,记下一些经文,反复诵念,以期能够突破到外念识境界。只是以他目前这种修炼方式,毫无寸进,便是那万钧黑天之术也到了瓶颈,无法再提升压迫之力,他的心里也略微着急起来。

    朱獳曾经说过,心识或许是高于灵识的一种先天识力,灵识驾驭灵力,而心识则驾驭念力,秘术剑客修炼灵识,探求灵魂,稳固灵台,便能提升境界,每提升一个小境界是为一殿,会在灵台之中形成一个小气旋,自然轮转,不生不灭。每一个气旋其实都是灵之游丝汇聚而成,只有灵识愈发深邃,与自身灵魂愈加契合,方能汇聚更多游丝以提升境界,而每一个气旋都是稳固灵台的关键,也是剑客实力提升的关键。

    对于剑客境界的修炼方式,小鲜从叶舒华、王释空、姬无涯还有朱獳口中屡屡获益,大概已经明白,然而这心识的修炼方式却只有一念寺的方丈与住持与自己说过那么一小段,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方丈赠送的这一本楞严经。

    一直以来,小鲜对于自己心识的诞生以及境界的提升都是稀里糊涂的,诞生心识是在一念寺惨剧的梦境之后,而念力的提升则是在看见杀戮一念寺为自己的那个噩梦之后,最后境界的突破则是在秦岭山道之上那如同幻术的梦境之中,由下棋的老头点化而出,似乎自己的每一次提升都与梦境相关,莫非这心识的修习不能强求,只能随缘随梦境而生。

    事实虽是如此,但是自从秦岭山道之后,自己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梦境,即便现在每日睡一下午仍然毫无所觉,都记不住到底梦到了些什么。小鲜想着这些,脚步却不停的在四十三殿中游走,每有思虑不通之处,便停下来,随意抽出一本书来,看看冥冥之中会不会给自己一丝灵感,这时他走到了七殿石刻的一间山洞中,抬起头来看向那些不知从何处的岩壁之上凿下来的石刻文字,似有所觉。

    心有所感的小鲜从石洞最顶端的石刻开始看起,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念完一块石壁转而移向右侧的石壁,不知不觉间不断的变换身位,转了一圈又一圈,待念完下方最后一块石壁上的刻文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脑中却已然晕晕乎乎的了。

    方才不知为何,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却又如同微风中的轻羽一般总是拿捏不住,待到此刻,那丝明悟愈发显得明显,不断的撩拨着自己的思绪,小鲜思索这感触是由这石刻引发的,当也在这石刻之上得到印证,便坚持着走向下一殿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有些疲乏的眼中显得沉重,每看向下一个字的时候,这个字就如同忽然伸出头颅的鬼怪一般,扬着面孔看向自己,还伴随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威势,让小鲜越发显得劳累,一直紧绷着心弦,若非心底的那一丝感触仍然飘飞着,他早就躺倒地上睡去了。

    如此这般的走过六殿石刻文的山洞,终于到了最后一殿,小鲜头晕眼花,几乎已经站立不住,无奈只能跌坐在殿中,抬起头来,看着那些小如蚊蝇的石刻文字,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但心底的感触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眼前的事物模糊的分散成了半点,如同树叶缝隙漏下的光影一般,如何还能视物,可他又不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心识突破契机,最后无奈想出一个办法,释放出体内的念力,以心识控制其触摸那一各个篆刻的文字,以其笔划来识别文字内容。

    但是当他的念力触摸到那石壁之时,陡变异生,眼前犹如忽生一团雾气,模糊了所有事物,让这真实的石殿恍然之间变得似乎虚幻起来,就如同自己经历过的那几个梦境一般,只记得出面的人物,记不得周遭的环境,而这雾气之中当真出现一个不断闪现的残影。这是一个灰色的身影,仍然只有背影可以看见,只见他虚空踏步,身影猝然窜入石殿半空,仔细盯着岩壁上的石刻,倏尔又落于地面,匆匆向另外一点窜去,留下一行雁行般的残影。

    小鲜连忙爬起来追了上去,那灰影倒没有离开书殿而去,而是来到了收藏书册的山洞之中,从石柜里抽出一本书来,小鲜似乎可以看到,他拿的乃是一本左传,只见他飞快翻过一遍书册,将其塞回了石柜之中,然后又抽出一本,这一本则是谷梁传,仍然是飞快的翻过,不知在搜寻什么内容。就这般,小鲜追着这模糊视界中的唯一光影,飞快的在四十三殿之中来回穿梭,有时在书殿之中翻阅经书,有时却在碑林之中虚空临摹、在壁画在石刻之前冥思苦想,最后终于身体终于顶不住席卷而来的疲乏,还有眼睛的困倦,不知在哪一殿中跌倒,昏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的时候,先前那丝感触早已烟消云散,模糊的视界也恢复了清明,忽然感到一阵疲乏袭来,似乎又要睡过去了一般,心底却恍然若失,徒留一丝遗憾,抬起头来,只见孙乔不知何时竟然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怒容,映衬的那张老脸更加恐怖,不知又是谁惹了她。

    孙乔见他醒来,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骂道:每次见你都是在睡觉,今日睡到甚至踢都踢不醒了,连饭都不记得吃了,看来我鬼谷就不该收你的,你这般既无天赋又无恒心之人,必然碌碌无为,平白毁了我鬼谷的名声!

    小鲜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疲乏,昏睡前的那一幕光景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一般,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站立不住了,孙乔话虽说的刻薄,却也并非毫不关心他,上前一步拖住了他,斥道:真不知哪来这么多瞌睡的,睡到浑身都发软了!走吧,茗惜还等着你回去吃饭了!

    走到洞外,小鲜这才察觉原来天竟然黑了,看来自己这一觉睡得确实有点长了,一个下午都过去了,回到小院之中,只有茗惜一人在门槛边逗弄着那只黑猫,不时的望着小院外,待看到小鲜与孙乔二人回来,这才兴奋的站起,向他们奔来,拉住小鲜埋怨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饭都凉了!

    小鲜也说不出之前那恍惚之间眼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只能憨憨的一笑,说道:现在天气正热,凉了刚刚好!

    孙乔冷冷瞥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他一天没吃东西,必然是饿了,也没有再说什么,示意他们坐下赶快吃饭,吃到一半,孙乔忽然问道:你这一天都读了什么书?

    小鲜顿时一震,上午的时候还看了看论语,又翻了下楞严经,下午哪里有看什么书,只能继续呵呵一笑,不敢回答。孙乔见他又是这个样子,颇有些怒其不争,不禁愤然说道:两年时间看似很长,实则一晃即过,你这都来了一个月了,总共却看了不到两本书,而这两本一本鲁论语,一本齐论语,竟还都是论语,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回答鬼谷子的第三问?

    小鲜微微皱眉,咽下口中的饭食,忽然问道:鬼谷子为何不允许弟子修习佛门经典了?

    孙乔闻言,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碗,往桌上一顿,望了过去,说道:那****那那本破旧的楞严经回来我就与你说过,鬼谷修得是入世的学问,社稷民生、天文地理、阴阳卜卦、奇门遁甲,甚至于排兵布阵、纵横捭阖,这些都是治国平天下之学问,佛门经典乃是自修己身的避世之学,习之无异,鬼谷上下千年,无人修习其中经典,是以咫尺一阁之中,佛门书册破烂如斯,你为何还要想着学这些,阁中四十余殿,百家学问,难道就没有你入眼的么?

    小鲜顿时低下了头,心中默默想道:只有你们鬼谷之人都这么热衷于争权夺利的,难道就不许人学学保命的功夫么,又不教授秘术,又不指点学问,我这么看书,得看到什么时候才能学到一点东西哦!

    虽然他这么想着,却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默默的接受了,孙乔见他似乎没有听进去,忍不住又说道:如今乱世,即便鬼谷有表里山河之险,外人无法进入,你却也不能将此地当做终老之所,总有一天你会出去的,到时你一无所长,外间却仇人如林,你如何自保,仅凭你那佛门经典之中的上天好生之德么?

    小鲜听她之语,脑中似有触动,忽然忍不住就说道:战而捷,必得诸候;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无害也。此一句乃是出自左传·僖公二十八年中。

    孙乔闻言不禁一愣,她熟读儒法墨道四家经典,如何不知左传,见小鲜竟能从自己的话中听出成语的出处,也暗暗称奇,看来他还并非一无是处啊,于是她说道:这样便对了,既然你看过左传了,不妨以此入门,研习儒家经典,儒家虽——

    小鲜此刻似乎听不到孙乔所说的话了,因为他正处于极端的惊愕之中,为何自己刚才会不由自主的说出那一段话,明明自己从未度过左传,为何能够这么熟练的诵读而出!左传?想到这个书名,他脑海中又生变化,自然而然的念出一段话来: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鲁夫人,故仲子归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隐公立而奉之。

    这——这竟是左传的开篇之语!不断的有思绪冒出,一段一段的文字不由自主的在小鲜的脑海中出现,恍然之间,他竟在脑海之中默诵完了左传的全篇。

    对了,昏睡之前自己模糊中看见的那个灰影似乎就看过这左传,莫非是因为他,但是他看过此书与自己有何关系了?想到这里,小鲜忽然生出一个诡异的猜想,莫非——

    元年春,王正月。虽无事,必举正月,谨始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志也。焉成之?言君之不取为公也。君之不取为公何也?将以让桓也。让桓正乎?曰不正。《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隐不正而成之,何也?将以恶桓也。其恶桓何也?隐将让而桓弑之,则桓恶矣。桓弑而隐让,则隐善矣。善则其不正焉何也?

    这一段谷梁传·隐公元年的首段文字在小鲜甫一思量之时,便在他脑海之中出现,接着,连绵不断的更多文字徐徐而来,转瞬之间竟又将谷梁传默诵了一遍。事实似乎正如他猜想的那般,凡是那灰影看过的书册,小鲜竟然都已记住,便是那壁画、那石碑,他也历历在目!

    哈哈!小鲜顿时大喜,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岂不太轻松了,只要那灰影每日出现一次,自己就能瞬间看完这些书籍,甚至倒背如流,哪里还需要现在这般辛苦!想到兴奋处,他禁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旁边二人一跳,孙乔虽然仍然喋喋不休的教训着什么,小鲜却哪里还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