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亚历山大的子孙
“哥——” 梦中，少年无助的呼喊，却被牢笼困住。 哥哥被带走了，据说买主是来自火之都的贵族。 火之都——第三移动都市。 相传光辉时代的人类，为了对抗天外魔族的入侵，最终以一场旷世核战，毁灭了整个世界。 广袤的大海消失无踪，坚实的大地化为冰封废土，辐射云笼罩的天空一片黑暗。 这就是黑暗纪元。 而在无数岁月过去之后，辐射云渐渐消散，比从前强烈数倍的阳光直射大地，世界最终成为一片沙海。 但人类终究还是顽强的存活了下来，黎明时代从方舟中走出的人类，为了在沙海中生存下去，用最后的力量，建造了三十二座移动都市。 流动的沙丘，不稳定的辐射，偶尔爆发的太阳风暴，整个世界都处在极度不稳定的危险状态中。 移动都市，也就因此诞生。 但这种为了兼顾机动性和战斗力的要塞都市，每座所能容纳的人口是有限的。 即使把三十二座移动都市，全都加起来，也远远不足以承载所有人，甚至连一小半都装不了。 哪怕经历过了那场毁天灭地，终结光辉时代的黄昏之战，残存下来的人类数量，也还是太多了。 而移动都市和沙海里的生存资源，却又太少了。 因此，黎明时代的和平，并没有持续多久。 为了争夺贫瘠的资源，以及暂时安全的生存空间，人类再次陷入战争。 只不过这一次的战争，不是为了抗击天外魔族入侵的外部战争，而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内战。 最终，本就残破的方舟彻底毁灭，而方舟中存储的无数宝贵数据，也随之被毁灭。 人类文明传承的火种，就此熄灭大半。 在这场残酷的内战中，还有九座移动都市也被摧毁。 幸存的人们，则就此分道扬镳。 以剩下的二十三座移动都市为据点，诞生了二十三个王国，人们以王的名，赋予了各个移动都市新的代号。 而后经过无数场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以及更可怕的天灾，至今还存在的，并为人们所知晓的，只剩下八座移动都市。 “莱因哈特。” 少年呢喃着火之都的名字，从重复的噩梦中醒来，再一次陷入对哥哥的思念中。 他哥叫王大，据王大说他们是亚历山大的子弟，身体里流淌着亚历山大的血，所以王二的真名应该是亚历山大王二。 亚历山大是零号都市，王之都。 传说在三十二座移动都市之外，还有一座终极移动都市——零号。 但它只存在于传奇故事里，并未有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王二和他的哥哥是不是姓亚历山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 最开始两人还小，谁也干不过，就靠三瓜两枣的偷摸捡点弄点，俩小孩儿经常饿得能死过去。 可终归活了下来，记得那一年夏天，王二刚长到一个小箱子那么高，瘦巴巴脏兮兮跟个沙猴子一样。 哥哥比他高一倍，虽然也瘦巴巴脏兮兮的，但王二觉得哥哥不像沙猴子。 像沙虎。 虽然瘦骨嶙峋，但自有一股不屈的王者气势。 在王二的记忆中—— 这头瘦到皮包骨头的沙虎，永远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 哪怕风雨再大，兄弟俩的处境再艰难，哥哥也从来不曾后退半步。 因为在他身后，是自己。 而那个夏末的最后一天，王二永远记得。 高得像山一样的旧时代堡垒城市残骸，在红得发黄的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当时王二已经病了好几天。 不是别的病，纯粹是饿的。 可能是太阳风暴，又或者是引力潮汐，总之沙海里一片死寂，就连平日里满地乱窜的沙老鼠，都早已绝迹，抓不到半只。 而年幼的王家兄弟，一个星期以来都刨不到食了。 王二就那么直愣愣地靠坐在一座小小沙丘的顶端，黄沙里伸出来一截斑驳不堪的粗大炮管，兄弟俩在背面搭了个小小的窝棚，是他们的家。 他不怕死，唯一遗憾是哥哥还没带自己去听吟游诗人的传奇故事。 其实也算听过了，因为哥哥把那些传奇故事背的滚瓜烂熟，连做梦都在念叨—— “我是亚历山大的子孙，荣耀依旧在，总有一天我亚历山大王大……不，我亚历山大王英雄，会拿回属于我们的荣耀，血，不会白流！” 王二笑了笑，王英雄？真好的名字，有机会给我也取一个吧，哥。 真希望来生再做兄弟，我亲爱的哥哥，永别了。 可这时在夕阳下，远远走过来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瘦巴巴脏兮兮的。 是王大……不，是王英雄，亚历山大王英雄。 他身上有两道血淋淋的大口子，深可见骨。 脸上却挂着笑，因为他怀里抱着半只沙狗子。 “吃吧，怎么死也不能饿死，咱可是亚历山大的子孙。” 哥哥如是说，伤口的血混着guntang的黄沙早已干涸，脸上挂着笑。 坚硬的笑。 那天，王二吃了沙狗子的rou，活了下来。 也是那天，王英雄站在小小的沙丘之上，面对夕阳下的巨大黑影，振臂高呼：“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饿肚子！” 那天之后，王大逮谁干谁，跟沙虎干过，跟拾荒者干过，跟变异兽也干过。 兄弟俩流过不少血，但很少再饿肚子。 再后来，火狼商会的贩奴队扫荡了那里，哥哥被贵族买走，王二则被卖到了影流城附近的一处种植园。 “火狼商会！” 少年握紧拳头，从床上爬起来，一看窗外，黄昏刚刚过去，寒冷的夜晚还未到来。 灯光亮起，不远处的一个大排档已经开始营业，手里有些闲钱的人陆陆续续入场，三五成群各自围坐在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圆桌前，热气腾腾的火锅儿往桌子中间一架。 没钱的往里面下菜，再来点掺酒的水，有钱的往里面下rou，再来点掺水的酒，划拳的、掰腕子的，热闹极了。 沙海里讨生活的，有今天没明天，活着都不容易，难得快活。 当然，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你让他们花钱吃rou喝酒可以，要是让他们花钱点歌听，就跟之前王二在酒店大厅里所做的那样，他们肯定打死都不干。 王二也来了食欲，肚子饿得厉害，简单洗漱一下，收拾好东西也打算下去吃点，等填饱了肚子正好溜达去东区淘换点装备。 东区是交易区，主要是各种物品的零售和回收，大宗交易一般都在南区进行，南区是商队区，一般都是商队在那里停驻，大笔的货物也在那里存储。 王二下楼直奔那处大排档，找了角落里一处小桌独自坐下，叫了一个火锅儿，几盘涮菜，另加一瓶仙人掌果汁。 正涮着一块儿鲜嫩的沙狗子屁股rou，还没等入口，来了一不速之客。 矮矮胖胖，尽是青茬儿的大圆脑袋上顶一黑色小圆帽，不大的五官全都集中在一张大脸的中部区域，笑眯眯的看不着眼睛。 这小胖子看上去得有快三十了，穿着一身黑衣教士服，紧绷在矮胖的躯体上，脖子上戴着银色十字架，衣兜里还露出半截黑色封皮的圣经。 没等少年说话，笑眯眯的家伙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同一张桌子，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副筷子，毫不客气的将王二刚涮好的屁股rou夹住，往嘴里一扔。 吧唧吧唧，另一只手捞过仙人掌果汁，直接对瓶儿吹，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举起小胖手来回摇晃，大声道：“老板，再来两瓶儿果汁，要凉的，另外加三盘屁股rou，要肥的！” 王二已经开始摸枪了。 “愣着干哈呢？吃啊。”小胖子反过来开始招呼王二了。 枪顶脑门儿上了。 少年完全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能先扮演一个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在沙海里刀头舔血的老猎人可大多没有什么好脾气。 拿枪点着小胖子的脑门儿，王二一字一顿呲牙道。 “你——他——妈——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