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上层社会和资本主义精英旧史z

    21世纪经济报道于时语2014-09-27

    从盎格鲁·萨克逊新教徒的“蓝血世家”主导美国政治经济，到犹太族群进入上层，再到新近知识精英快速崛起，美国的精英构成经历了怎样的变迁？背后的力量又是什么？而在今日的美国商界，哪些关系才是重要的社会资源？且看于时语先生一一道来。“美国商界精英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系列共三篇，此为第一。

    美国立国，最早是东部13个州，其中又以新英格兰和纽约、宾州等东北部殖民地开发最早，成为美国初期的商业和金融领袖。后来的工业革命，也是这一地区领导，产生了最早的工业界巨头。因此从地域上说，东北部长期主导了美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精英。

    最早的美国精英“门阀”，便是被称为“蓝血（Blueblood）”的东北部富有世家，大都来自新英格兰地区。如《纽约时报》上一代中国通包德甫（FoxButterfield）点出，这些“蓝血”世家一个重要“第一桶金”来源，是对华鸦片贸易。一般人只知道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的主要罪魁是英国的鸦片贩子，而不了解美国东北部商人也积极参与对华鸦片贸易，许多“蓝血”世家由此致富。同从常春藤哈佛大学毕业的先后两个罗斯福总统的家族便是一例。特别是连任四届的富兰克林·德莱诺·罗斯福（FDR）总统，其外祖父华伦·德莱诺二世（WarrenDelanoII）早在鸦片战争时代就在广州设立了洋行。而耶鲁大学骷髅会创始人威廉·罗素（WilliamHuntingtonRussell）的堂兄塞缪尔·罗素（SamuelRussell），正是德莱诺在中国贩卖鸦片的合伙人。罗素信托协会至今仍然控制耶鲁大学骷髅会的财务（布什父子和现任国务卿克里都是骷髅会成员）。

    美国东北部也是精英教育的大本营，所有八所常春藤大学、麻省理工学院以及一些次级名校（例如有“小常春藤”之称的十余所老牌私立大学），都位于这一地区。这代表了美国门阀世家与精英教育的传统共生关系。可以说这些大学都是最早发迹的“蓝血”大佬创办，用来教育子女成为下一代精英的机构。如果说大部分“蓝血”世家后代今天已经沦为寻常百姓，那么这一精英教育向上层社会输送新血的传统，却被发扬光大。至今仍然通行的一句精辟总结，是常春藤名校代表了“限量供应”的美国上层社会入场券。

    直到今天，还可以从常春藤校园的建筑物名称上，看到这些老牌“蓝血”家族的身影。例如哈佛校园里的Winthrop、Quincy、Eliot等等，都是东北部的名门大族。1970年出版的畅销小说《爱情故事》还拿这些建筑物名字来揶揄这些大佬仍然在上哈佛的子孙。

    另外，东北部“蓝血”世家还树立了代表美国上流社会文化情趣的所谓“预校preppy，preppie”时尚，至今主导美国，甚至通过拉夫·劳伦服装品牌输出全球。所有有意打入美国上层的人士，都绝对需要注重这一“预校”时尚文化。

    新兴工业巨头与“蓝血世家”合流

    19世纪晚期到20世纪初期工业革命中崛起的暴发户，大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出身。例如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的老爹是个招摇撞骗的伐木工人，钢铁大王卡内基是个出生在苏格兰纺织工人家庭的穷移民，汽车大王老福特的父亲是个农民，母亲是被邻居收养的孤儿，等等。他们显著改变了美国上层社会的组成，但是并没有完全打破“蓝血”世家的传统优势。这部分是因为“蓝血”世家维持了在金融银行业中的地位，另外是新进崛起的工业巨头，绝大多数也属于WASP族群，而迅速与“蓝血”世家合流。

    例如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的独子小约翰·洛克菲勒娶的太太是罗德岛州联邦参议员NelsonAldrich的女儿。Aldrich是最早登陆北美的“五月花”移民Winthrop家族后代，这一联姻牢牢地建立了新贵洛克菲勒家族与“蓝血”家族的密切关系。此后所有的洛克菲勒子孙因此也成为“蓝血”后代。另外，老洛克菲勒女儿Edith嫁的是另一东部资本世家McCormick公子。亨利·福特二世的第一个太太，来自华尔街的McDonnell银行家族。

    此外，小约翰·洛克菲勒毕业于常春藤布朗大学；长孙约翰·洛克菲勒三世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次孙纳尔逊·洛克菲勒（共和党人）毕业于常春藤达特茅斯学院，后来出任纽约州长和美国副总统；长曾孙约翰·洛克菲勒四世（民主党人）毕业于哈佛大学，长期担任西弗吉尼亚州联邦参议员。另一孙子大卫·洛克菲勒也是毕业于哈佛大学，曾经担任大通银行总裁；等等。

    世袭“蓝血”上层阶级的一个重要特点是重视世界各地的商机，因而对亚洲尤其中国十分关注。19-20世纪新兴的工业家族也迅速沾染了同一习惯。例如宝洁公司（ProcterandGamble）两位创始人之一Gamble的公子，曾经两次去中国调查，是美国教会举办的杭州之江大学的早期主要赞助人。著名的哈佛燕京基金会，是发明电解铝的铝业大王、美国铝业公司创始人霍尔（CharlesMartinHall）捐助创办的。

    从19世纪末，直到20世纪一大半，美国上层精英阶级确实展现出相当程度的家族世袭现象。这也是下文讲到的“WASP专政（WASPethnocracy）”继续掌控美国的时期。《华尔街日报》曾经如此描述这一时期的上层社会通道：

    起点通常是（康涅狄克州）格林威治镇、波士顿、纽约、费城等地的大家旧族子弟，先上新英格兰地区的（贵族）寄宿中学，然后再上哈佛、耶鲁，最后进入大牌律师事务所和银行，或者是进入华盛顿的权力通道。

    这一时期的美国上层社会，也经常被形容为“贵族统治（aristocracy）”。

    但是必须注意到几点。第一，这里的“大家旧族（old-linefamilies）”，决不限于十数个或数十个家族，而是数以百计的东部世家。第二，在竞争激烈的资本主义和股份制之下，同一家族数代掌控同一大企业的事例很少。福特汽车公司可以说是个罕例。洛克菲勒的子孙中，就没有再出现过石油大亨。第三，大亨们的子孙往往不再从商，而是“生而优则仕”，从政或成为社会活动家。洛克菲勒的子孙又可以作为例子。

    在一般的印象中，美国是“垄断资本”控制的国家。而美国之所以成为世上最成功的资本主义国家，原因之一却是很早就清楚认识到垄断和托拉斯对“良性”资本主义发展的危害，而极力防止垄断现象。1911年，依据谢尔曼反托拉斯法案，美国最高法院裁决，把老洛克菲勒创立的标准石油公司分解为34个公司。美国后来的独立石油公司Exxon，Mobil，Chevron等都是标准石油公司的子孙。1984年，美国政府拆散庞大的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也是基于同样的反垄断原则。许多人认为此举帮助了后来的电子工业高速发展，但是也基本摧毁了原来举世闻名、赢得七项诺贝尔奖的贝尔实验室。1997年，独霸电脑cao作系统市场的微软，曾经出资1。5亿美元，救助陷入困境的苹果公司，也是为了预防步AT&T的后尘。

    在这样的反垄断传统下，美国其实很难形成一个家族长期控制支配特定行业的情况。但是即便如此，在上述“贵族统治”体系中，家族关系仍然是商业和政治的重要因素。但是如前所述，这里面的权贵家族数以百计，关系也错综复杂。

    一个例子是老布什总统在耶鲁毕业之后，离开新英格兰老家，单枪匹马到德克萨斯油田闯天下。他最初服务的石油公司，是华尔街哈里曼投行的子公司。哈里曼投行代表了标准的“蓝血”资本。罗斯福总统派驻苏联的哈里曼大使，便出于这一家族。老布什的老爹，长期担任哈里曼投行的董事，所以老布什在德克萨斯油田的第一份工作，普遍被看成是靠了家族关系。打入德州石油业后，老布什才挣到了他的第一桶金。

    “蓝血贵族”：清一色白种盎格鲁·萨克逊新教徒

    美国的“蓝血贵族”还有一个重要的族群特征，便是几乎清一色的白种盎格鲁·萨克逊新教徒（WASP）。这起源于美国独立革命，当时虽然是对盎格鲁·萨克逊母国英国的“叛逆”，但是上至华盛顿、杰佛逊、亚当斯等全体“国父”，下到北美殖民地人口主体，无不是白WASP。两百多年来，这一WASP族群把持了美国的政治、文化、经济。

    除了商界和企业界领袖，肯尼迪之前的几乎所有总统，以及常春藤盟校代表的精英教育和领袖培养体系，直到长期在中南部叱咤风云的三K党”，或不如说“WASP族群专政”。

    在这样的“族群专政”之下，所有非WASP白人族群，诸如爱尔兰天主教徒、意大利移民、犹太族群等等，无不在历史上受到WASP族群的打压，而被排挤在社会和政治精英团体之外。这种歧视排斥的一个显著后果，便是这些族群都有过相当规模的黑社会团体，包括“引车卖浆”的犹太小商贩中都曾经颇有声色的黑社会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