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盼了四十多年，总算盼得儿子一声啼哭，可是一转眼又要失去了，骆弈轩推开门，看着族长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 族长一动不动，甚至没想起来搬个凳子，就那么佝偻在床边。骆弈轩不知道他那四十多年是怎么过的，但那至少心存希望，他看见儿子醒了的狂喜还历历在目！ 可是现在，一分一秒地等着，等着那份坚守的结果匆匆逝去！ 骆弈轩不忍心再想，太残忍了！他轻轻地靠近他们，亮儿醒着，眼睛又黑又亮，对着爸爸的脸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忽地笑起来，伸出小手摸摸爸爸的鼻子，爸爸故意多出些气儿，他觉得好玩儿，两只手都凑过来，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族长握起他的小手，贴到嘴边，和着泪亲着，摸着…… 良久，他恋恋不舍地从儿子身上移开目光：“坐吧！神君已经向我说明你的来意，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不急不急！您，多陪陪亮儿！”骆弈轩急忙应道。 族长直起身来，目光有些涣散：“这些话本来亮儿长大了也是要讲给他听的，现在，等不到了，就让他一起听听吧！” “族长！您……”该怎么安慰呢？骆弈轩忍不住伸手去搀扶，搬了凳子让他坐下。族长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坐下时两条腿却都在打颤：“从遇到你爷爷骆起生时，我就一直在猜测你们骆家的身份，可你爷爷什么都没说便不辞而别，如今又遇到你，看来我们两家的缘分真的是不浅啊！” “我家其实……” “不必说，我也是保守秘密的人，可以理解，我和起生也算生死之交他都坚持不说，那一定是因为有不可抗拒的理由，如今你是我族恩人。我更不会让你为难了……” “您别这么说！我爷爷当年不说也许是因为并不了解你们的内情，但我不一样，虽然我知道得不多，但您都打算知无不言。我又有什么理由隐瞒呢！” 骆弈轩心里惭愧，认真说道，“我也在花瓶中看到过祖先被灭门的惨况，和外面一模一样，还有那个幸存的男孩儿。他还跟我说过话，希望我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隐姓埋名，却为了一个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被人四处追杀，因此决定也去寻找秘密的真相，希望以此来保护自己，可是一直到我这一代，也没有什么结果。” 他一口气说完，族长已经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幸存的男孩儿高阳玦也是你的祖先？” “叫什么我不知道，高阳玦三个字还是从高玉明那里听到的。但他确实是我祖先。”骆弈轩点点头，“其实从一开始我心里就有所猜测，只是来这儿之后先跟高玉明长谈一番，听他说得略有出入，又先入为主的认为您已不是本人，所以一直没说！” “难怪骆起生非要带走宝瓶！”族长眼中闪出复杂的神情，“不过，现在想来他什么都不说是对的，你们是我族的一支，这个身份一旦泄露出去必会招致祸端。以眼下的情况看，多亏了他的先见之明啊！只是现在，你既已来到这儿，被外面那些东西盯上是在所难免了！” 骆弈轩苦笑一下：“不来这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徐乱蝉并不是因为我来帮忙才算计我的。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布了个大局！” 族长无奈地摇摇头：“我这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对你多少会有些帮助。” “您请说！” 也许是他们说话声音有些大了，也或者爸爸这么久没有关照到他，族长刚要开口，亮儿突然哭了起来。 族长急忙抱起来哄。探探他的鼻息心跳，眼角分明有晶亮一闪而过：“亮儿，你要好好听！爸爸保你四十年，就是为了把这些话告诉你！” 仿佛听懂了一般，亮儿真的安静下来。 “咱们高阳一族，是上古玄帝颛顼的后裔，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神性渐消，但却也是人才辈出、受人敬仰的豪门大户，人丁兴旺。 直到有一年，当时的族长过寿，金银珠宝不足为意，各家各户纷纷寻觅别出心裁的寿礼。 家里有一个叫郭淮江的人，是族长的好友，家中遭难寄住在这儿，本来就发愁大恩无以为报，这下更是绞尽脑汁。他想起曾听人说昆仑神山上奇珍很多，便打听到了一个进山的队伍和他们一起上了山，可谁成想，一直到寿辰当天都没有回来。 一家人都很担心，派人去找，遇到的人却都说没见过这样一队人，到了中午，他自己回来了，满脸的兴奋，一进门就说在昆仑山遇到了仙人，他还要说下去，族长连喝两声让他住嘴，才压住了他的兴奋劲儿。 众人都想听听昆仑山的见闻，不知道族长为什么不让说，但是族长并没解释，反而下令族中所有人不得再提‘昆仑山’三字，当天的事也要烂在肚子里。 更让大家意外的，族长命令把郭淮江赶出门去割掉舌头，他毕竟是客，大家吃惊之余纷纷求情，但是所有求情掉泪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惩罚，没有人敢再多出半声。 可即便是这样，灭族之祸还是降临了，当晚府中便血流成河，全族上下齐心合力才保住了族长的长孙高阳玦，他逃出来后隐姓埋名，得遇高人，进山修习武功法术，但很快他生还的消息被jian人得知，各路妖魔人鬼围追堵截，也是天不灭我族，他不仅在夹缝中求得生存，而且磨练出一身本领。 他数次试图进入昆仑山寻找仙人，探明郭淮江究竟在里面发生了什么，请求仙人救助，可却从没有一次成功进去过，他固定在一处，各种追杀愈紧，于是渐渐对山上仙人生出怨念，怪他家的祸事因他们而起他们却不闻不问。 遭受的痛苦太多让他心里的怨念成倍增长，他回到家中祭拜了族人，秘密纠集起一帮曾受他家恩惠愿意以命相偿的人一同闯山，竟真的给他们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