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75 章 宿命宿命
“玉姨，你怎么会来琴州？” 玉曲妖君没有回答，只侧过身子朝着羽音拱了拱手：“还请神兽暂行回避，我同漓星有些话要说。” 羽音的目光落在了漓星身上，见她点头，又转过头深深地望了玉曲妖君一眼，终是没有出声，转身朝屋内走去。 院中只剩下两人，漓星被玉曲妖君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了头：“玉姨，我知道瑶光如今是太古至尊，我也知道上渊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了……” 玉曲妖君打断了漓星的话，绣袍一挥，两人便出现在了仙雾缭绕的苍茫仙山上，她朝四周看了看：“丫头，你可知道此乃何处？” 玉曲妖君的话语里有股昔日未见过的沉重和认真，漓星有些怔然，愣了愣才道：“知道，此处乃是落神山，传闻道君便是在这里立下了人界。” “我亦是诞生在此处，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遇上了你。”玉曲妖君的声音有些悠远，似是忆起了往昔的岁月。 “玉姨不是在玉盘山将我救下的吗？”漓星奇怪道。 “数万载时光，千世的轮回，多少次的无能为力，当年以为看透，如今还是不忍心。”玉曲妖君面上似是有些遗憾，沉默良久，然后突然转头，郑重道：“丫头，若非是你时日无多，你可还会留在琴州？” 没有去细想玉曲妖君方才的感叹，漓星点头，神色坚定：“玉姨，这是我欠三界生灵的，我要还清欠他们的。这样……就算是我去陪他，身上也没有带着罪孽。” 她又如何不愿意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她才能找他回来。可是……这个世间还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她已经没有多少寿元可享，那个人又要置她于死地，她没有第二种选择。 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履行她和瑶光的诺言，是她还能做的事！ “罪孽？”玉曲妖君转头，落神圣地，万年如一日，仙气缭绕，恍若当初。 “丫头，这千年来，我一直想让你留在玉盘山，半步也不离开我。可是现在才发现，宿命之下，人力显得有多苍白无力。” 她转过头，眼中是深深的无奈：“这个世间，天意弄人，从来便是如此。可我想，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终生都在与命运相搏，纵使最后凄惨收场，可他们还是殒身不恤。” “想要的，得不到……玉姨，只怨我福缘太薄。”漓星轻声道，神情释然。 “不是你福缘太薄……”玉曲妖君缓缓收声，望向落神山，一时间神情凛冽。 不知是何缘故，人间众生的朝圣之地此时被强大的神力笼罩。浩瀚的神力在落神山境内旋转奔腾，最后凝聚成一条星河，横亘在苍茫的山峰之间。 及目之处，强大的神力泛着灿烂的星光，覆盖天地，神秘而尊贵。 漓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落神山不过是道君数万年前所居之地，怎么还会有如此强大的神力存在？而且这银色的神力……明显不是道君的所有的造化之力和创世神力！ “命运从这里开始，便也该在此处结束。受人所托只为忠人之事，可千世离别，我竟从未想过该如何改变你的命运，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便是让你找到你自己。” 玉曲妖君望向漓星，眼中似是不舍。她拍拍漓星的肩，抱住她，温声道：“丫头，别害怕，这是玉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话音刚落，漓星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赤红的妖力定住了身形。在漓星愕然的眼神中，玉曲妖君单手一挥，漓星便已向星河方向飘去。 眼见离星河越来越近，似是明白了玉曲话里的意思，漓星兀然回神。急忙凝聚妖力挣扎，只是玉曲妖君所下的神咒却纹丝不动。 只是片刻之间，漓星就已经完全没入了星河之中。神咒瞬间消散，苍茫神秘的星河迅速涌动，倏忽之间便将漓星重重缠绕，最后只剩下数丈的混元一处。 玉曲妖君看着星光一点点没入漓星的身体，突然安宁地笑了起来。 “丫头，再见！” 在漓星呆愣的眼神中，玉曲妖君缓缓朝天空飞去，朝着东海的方向，消失了踪迹。 想到玉曲要做的事，漓星大惊，急忙取出灵鼎中的秋殇剑将手腕划破，血液注入仙剑中顿时红光大胜。漓星凝神聚气，御起仙剑便向壁罩冲过去，只是除了星光有些许波动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漓星微微一愣，这种神力……竟然能克制修道中人以燃烧自身精血为代价所用的血盾之法，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身怀三族本源，漓星急忙盘腿坐了下来。从未想过怎么有效的融合三种不同的本源，可此时已经顾不得她去思索，情急之下，她只好将三种本源强行融合。 红、白、黑三种光芒在她周身缠绕，缓缓化为一致的银色。银色能量向外散去，星光壁罩终于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松动了起来。 人间，昆仑山。 一身暗红长袍的重华立于昆仑之巅，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万千星光在九州大地上飘洒，勾勒成一副奇妙幻美的星图。 重华看着，唇角忽然勾了起来，只是那抹笑意却未曾落在他的眼里。 “玉曲，命运的巨轮早在数万年前便已向我们碾压而来，哪怕是你逆天而为，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昆仑之巅，虚无的声音缓缓消散，化在了茫茫白雾之中。 琴州之中。 太合宫门前的浮石阶梯上放置着三把灵力笼罩的王椅，左手下方立着白璧无瑕的玉椅，在玉椅之旁置放着墨玉打造的王椅，落置在右首的乃是一把绛红沉木的龙椅。王椅相对放置，玉璧生辉。 广场之上，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座高台，玉石堆砌的九层高台安静地矗立在场中，纷繁的古文镌刻其上，神秘而悠远。广场两侧，九天神木打造的宴桌延绵十余丈，桌上器皿流光溢彩，神果仙露放置皿中，仙气环绕，无一不是太古灵物。 下了狠劲爬上天梯的三界族人出现在广场时久久不能回神，皆是连声感慨。到底不愧是太古至尊，身家就是富足，场中哪一样放置在三界都会被人垂涎欲滴。仅仅只是重新炼制功德丰碑便是如此场面，真不知道待道君和一夕仙君成婚之日又该是何种场景！ 大殿外人声鼎沸，爬上天梯的三界散修已经被谦和大方的婢女安排得妥妥帖帖。眼见着时辰将至，不少人已经一个劲的朝着大殿瞅着，面上敬畏之色不少，兴奋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而场中一众女散修个个眼冒红光，目不转睛地望着太合宫门口，生怕错过了上渊道君出场时的画面。 上渊道君重临天地三界皆知，可真正见过太古至尊模样的人却少之又少。不少人虽说是来观摩道君重炼功德丰碑，借以提升自身对天道的感悟。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费尽力气爬完天梯的理由，不仅只为天道感悟，也不是只为漓星妖君。上古纪元以来，唯有此事算作是惊动了三界的所有生灵，他们前来琴州大多都是奔着太古之时就已经陨落的道君而来。 而落座的三界族人中，只有一处地方极为安静，众人也都识趣地避了开来。 大殿门前的浮石阶梯上，面色冰冷的仙帝朝魔尊看了看，却也在看见长离眼中的怒意时，叹了口气。而目不斜视的妖皇坐在二人对面的王椅上，眉眼含笑地看着场中热闹的场景，一副格外正经的模样。 仙帝察觉到四周扫来的目光，神情未变，只眼角微不可见地沉了下去。他没有想到，仅仅只是重新铸造功德丰碑，上渊竟然会将场面弄得如此盛大。神果仙露，高朋满座，流光溢彩，这一切怎么看着都像在为漓星失了本源殒命而庆贺。 仙帝侧过脸，沉着眼望向大殿的空旷处，神情复杂。 突然之间，整个广场响起了阵阵编钟的击鸣声，仙乐一缕缕飘散而来。 似是猜到了什么，坐于场中的众人皆是噤声，朝大殿翘首望去。 石阶顶端，太合宫殿前，玄白的身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没有神兽相随，没有脚踩流云，甚至不携一丝清风。那抹玄白的身影只是一步步自殿上走下，缓缓朝众人而来。 淡薄的紫色光晕笼罩周身，玄白古袍的襟摆上绣着银色的流动花纹，古朴沉然。明明是极简单的衣饰，但着于此人身上，却偏生有种尊贵到了极致的感觉。超然物外，芳华绝世，似是这世间光华皆因他一人而存在。 已是万籁无声的广场，因着此人的出现竟又生出了诡异而肃穆的安静来。 直到上渊安然站定在三位皇者中间，众人才惊觉回神，齐齐起身。 “见过上渊道君。” 声音之恢弘叹服，让站起身来的三位一界之主不由一阵尴尬。尤其是妖皇，想起这数万年来他的隐忍蛰伏，竟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站在道君身旁的仙帝和魔尊朝妖皇看了一眼，心底微微感慨。妖皇隐忍蛰伏数万年，费尽心力想要一统三界登上天地至尊之位，可现在看来，即便他走到那一步，只怕也未必会有无上荣光。 “勿需多礼，诸位请落座。” 上渊伸手虚抬，阵阵仙乐随之而停，朝上渊再颔首道谢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见众人坐定，上渊朝身旁的三人看了看，道：“今日三位一界之主能一同前来，琴州不胜荣幸。” 三人一听上渊道君这话，正准备起身拱手行礼。但此时，上渊的声音却淡淡响起：“三位已是一界之主，不必行此虚礼了，安坐便好。” 此言一完，上渊收声，脚步轻动间已向高台慢慢走去。 仙帝看着上渊道君闲散向下走去，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涩然的笑容。而在这百年斗得如火如荼的妖皇和魔尊，皆是轻叹了一声。 白色身影缓缓向高台而去，一步一步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众人知道时辰已经到了，俱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一时间，整个广场落针可闻，一众三界族人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盛典的来临。唯有上渊站定在高台上，望向远处，目光似是落在云海彼端，神情淡然莫测。 想起方才上渊出现时眼底划过的那抹冰冷，仙帝看向高台上的白色身影，眼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