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44 章 落花有意
虽说三界如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画面，但三界中人谁都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是暗流涌动。 瑶光之所以提出联合魔族抵抗妖界，一个原因是由于如今妖族实力强悍，单凭一界之力万难抵抗。而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炎火神兽。 炎火神兽曾有言，希望瑶光前往九幽之地。他虽然不知道神兽此意为何，但似乎去九幽乃是冥冥之中必行的事。而且他心下有感觉，若是去了九幽之地，那些压在他心中的所有谜团也会迎刃而解。 迟迟不曾降临的玄都天劫。 炎火带给他的熟悉感和打入他体内的白色灵力，以及他们之间的牵连。 在一夕仙力中所感应到的本源气息。 还有……漓星。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委实太过诡异。既不受威压影响又能自由出入虚极结界，不仅能以妖身感应仙主印，还能以妖力浓郁的妖丹凝聚仙力，独走仙妖同修一途。 这其中祸福，委实难以预料！ 而这些谜团仿佛都会在九幽找到答案。 尽管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既要联合魔族抵御妖界，又要解开心中谜团，两相结合之下，入九幽当真是成了必行之事。 此去九幽，他准备只身前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一种感觉，此去九幽虽能解开心中谜团，但似乎又会永久失去什么。是以他便阻止了漓星和一夕的陪同。 “瑶光。” 唤声传来，瑶光清眉一蹙，犹疑间还是转过了身来，朝跑过来的女子看了去。 “你当真要将我独自一人留在浮屠山？”已至身前的漓星瞪着一双美目看着他。 瑶光微微一笑道：“还有小离，他也可以在这里陪你。” 漓星心头微恼，想还嘴，却不自觉地垂下了视线，低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瑶光唇边突然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哦？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抬首瞧见他的模样，漓星心下一恼，瞪了他一眼：“无论仙界妖界或是北荒，我都在你身边，为何这次要将我留下？” “九幽凶险异常，不比三界，再者又是魔族的聚集之地，倘若有危险，我怕不能及时顾及到你。” “难道这一路我们遇到的危险还少？”漓星瘪了瘪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同你一起去九幽。” 瑶光怔怔地看了她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此次我一人入九幽便好，这几日你就留在浮屠山督促小离修炼，等我回来，你看……” “不好。”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漓星头也不回地驳了回去，“岚风仙君已经亲自教导小离，自是不需要担心。还是你认为我的修为低微，去九幽会成为你的累赘？” 瑶光凝目看了她半响，突然笑道：“此处山明水秀，你为何一定要随我入九幽？” “我心中别无他求，只愿九州八荒，有你的地方还有我，只是这么简单。”坦然迎上他柔和的目光，漓星唇角嵌着几许安然的笑意。 瑶光见她说得郑重，不由怔住，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开玩笑道：“你这话可当真？九州八荒，有我的地方便有你？” “当然，”许是被他眸中的神采所惑，漓星秋水般的眸子轻漾了一下，但目光坚定犹如铁铸般分毫不动，“洪荒亘古，九州八荒，只要你还在，我便会在你身边。”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刻在了他的心上，他的目光也因她的这种反应而闪烁了一下，抬眼见眼前那人眸色坚定，旋即笑道：“好，漓星，这话既是出自你口，你可莫要忘记今日所言。” 兜兜转转数千年，我心中早已所念无几。漓星，今日得你所诺，三界六道，四海八荒，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你既如此说了，那我现在可去得九幽？”漓星慧黠一笑，得意得像只狐狸。 瑶光微感语噎，摇头苦笑道：“去得去得。”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自少衍那里取回灭神剑。”瑶光拉起了她的手，唇边露出一个薄薄淡淡却又真挚之极的笑容。 那双素白的手依旧冰凉，可漓星却因为方才瑶光那句话，心里尽是铺天盖地的暖意。 芮竹峰 少衍神色落寞地坐在石桌旁，想起方才青歌的神情和她说过的话，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失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永久失去了一般。 从踏进葬空海开始，他们一起抵抗妖兽，重伤之后捡下了一条命。此后数万年，青歌便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转身，就一定可以看见她的身影。 数万年的相处只是将她当做了亲人，原本便没有半分情愫，却不想在转身之后看不见她的身影，心中居然会是如此的难以承受。 难道仅仅因为她的几句话，心底才会不安吗？ “少衍，你怎么了？” 瑶光见他面色落寞地坐在石桌旁，也不知他再想什么，居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二人已经近了他的身前。 “想必你们已经见过她了吧。”少衍站起身将灭神剑递了上去，苦笑道。 瑶光接过灭神剑微微叹了口气。他自是知道少衍为何会是这般模样，正欲劝慰便听见漓星怒气冲冲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衍，是不是你将青歌赶走了？” 少衍面色暗了几分：，“我虽没有赶走她，可她的离开却也是因为我。” “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漓星怒道，“她为了你什么都可以放弃，数万年的守候，可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少衍神情十分沮丧地垂下了头：“你说的不错，这数万年来她为我付出所有，但我却从未为她思虑半分，弄到现在这般局面，其中对错皆是缘由在我。” 见他这幅模样，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倒让漓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怒哼一声便别过了头。 “你也不要怪她，想来她也不愿夺下灭神剑的，她无法违背妖皇的命令，可又想顾及你的感受，其实……”瑶光叹了叹，“想必她心里必定是万分难受。” “我没有怪她，我只是不愿她像其他妖族那样，为了父皇的野心放弃心中道义，罔顾三界生灵的性命。” “你是妖族太子，也该理解她才是，她既是妖皇册封的城主，元灵束于招妖幡上，自然要受妖皇的节制，又如何能够肆意而为？” “招妖幡？”漓星插了一句。 “招妖幡乃是妖族至宝，也是妖族之主的象征，但凡妖界子民都要受其节制。只是，倘若妖族子民修为达到妖君境界便不会受其影响。” 瑶光说完看了她一眼，眼底疑惑一闪而逝。漓星如今已是妖族，却不知会不会受招妖幡的影响？ 漓星两道秀眉一皱：“既然妖君境界的妖族不受招妖幡影响，那为何青歌还要受制于妖皇？” “她之所以受父皇节制，便是接受了父皇的册封，做了一城之主。”说到此，少衍的面容显得更是悲怆，“当年，她为了在紫胜殿照顾我，放弃了自己的自由，这才将元灵融入到了招妖幡之中。” 原本妖族修行除了追寻至高境界之外，亦是为了打破招妖幡对自身的束缚。可妖皇偏偏规定，倘若妖君愿入妖皇麾下，必须献出一丝元灵融入招妖幡，完全受其驱使。 妖皇此举无疑是将妖族高手尽皆牢牢掌握在手里，令他们不得生半点反叛之心。 “少衍，你当真负她良多。”漓星语调低沉地说完这句话，便沉着脸径自走了开来。 负她良多？我又何尝不知道，放弃自由，紫胜殿的数万年陪伴，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于我，这些我怎么都还不清。 默然地看着他委顿的神情，瑶光玩笑道：“怎么，不习惯了？” 少衍苦笑了一声，回身坐在石凳上，眺望着云海沉默不语。 瑶光迈步向前走了一段，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既不习惯，为何不寻她回来，全了自己的心意？” “仅仅只是不习惯而已，却没什么心意，只是……” 眼睑微抬，少衍朝不远处的木屋望去，却什么也不曾有，唇边不由得溢出了一丝叹息。 “可是心中仍不明了？” 少衍抿着嘴角，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微微摇了摇头。 瑶光俯身坐下，语调悠悠道：“既然心中已然明了，便是好事，你又何必如此神伤？” “倘若心中明了便不必神伤，那当真是极好的事。可这世间还有许多事并不只是想明白就行了，或许明白之后得到的便是更多的烦恼。” “如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那岂非整日患得患失的度过了？”瑶光正色劝道，“那些压在心头的烦恼，或是源于太多的求不得、放不下、悟不明、看不透，既然心中已有思量，无论好的坏的，随心便是。” 少衍苦笑道：“你非我，又岂知我心中思绪？” “若你心中无她，此时何须费神思量？既已思量，这答案岂不是显而易见。” 答案？ 少衍沉吟了良久，方摇了摇头：“紫圣殿数万年的默默陪伴，她的心意我岂能不知，可我却不是她。我自知无法成全于她，如今能说清楚，便也是好事。” 瑶光听了不觉好笑，少衍，你当真以为她能放下？若是放下，她又怎会生出那般变化？ 少衍自嘲道：“明明心中已经明了，可那股不安宁的情绪始终萦绕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你说，这岂不可笑。” 瑶光并没有回应，场中沉寂了许久。少衍缓缓站起身来，如释重负般地眺望着云海，似是心头思绪已然尽皆遗忘。 “我心中早有所念，这般思虑当真是无用，一辈子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我们终归不能陷在求得两全的境地里过活。” 想到这两人的牵连只怕不会就此而断，瑶光的瞳仁里突然泛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眸色：“你这话虽是不假，但你当真想明白了，不再考虑青歌？” “我虽在意别人的情绪，可她想要的，我终归给不了。”少衍转过身来狡黠笑道，“你这般问，可是害怕漓星随我走了？” 瑶光丝毫未曾在意他后面那句调笑之语，仍是语有深意的道：“无论作何选择，心中不必费神思量，便是好事。” 少衍白了他一眼。你自是不介意我怎么选择，漓星眼中皆是你，又何时正眼瞧过我？ 瑶光仿似知晓他的心思一般，面上泛起了一抹苦笑，却也未曾言语。他看了看少衍，凝神沉思了片刻，问道：“你可否尽快赶回妖界？” “看，我如何说的？我还未曾行动，你便想支开我了。” 瑶光清眉一蹙：“我所说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见他面容甚是凝重，少衍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说，父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