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实梦境（上）
死了的话，会怎么样呢？ 洛烨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认为死亡就是把人关在一个黑匣子里，除了黑暗就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甚至连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就那么一直飘下去...... 当然，这只是洛烨的猜测，没人能证明他猜得对不对。不过此时此刻，洛烨宁愿相信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就是被关在那样的一个黑匣子里，在漆黑的虚空里漫无目的的漂浮着，他想大声呼喊，但是发不出声音，只能在那里飘着，在黑暗里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变冷。 “开什么玩笑？我就这么死了？” 洛烨在心里这样想，他突然感到很害怕，就好像他一生之中所有能感受到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都被释放出来一样，他拼了命地挥舞双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然而那也只是在黑色的寒夜里摩挲，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洛烨因为恐惧而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询问。 “很稳定，只要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有人这样回答，声音略微有点沙哑，听得出说话的人很是疲惫。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 先前询问的人再次轻声说道，之后便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应该是那个疲惫的人离开了，紧接着洛烨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洛烨不知道是谁从黑暗之中抓住了自己，他只觉得那只手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一下子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包裹他的黑暗因为那只手而不再寒冷，他的意识也随之一点一点恢复清晰。 如果可以，洛烨真的希望能一直被那只手紧握下去，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静谧与安详，好像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足够把他整个人都融化掉。但是还没等他多享受一下那种感觉，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门被推开了，有人站在门口焦急地说道： “安医生！洛医生那里出事了！” 洛烨感觉到那只手很明显地抖了一下，然后飞速的抽离。他一下子慌了神，用尽全身力气，凭感觉对着那只手抽离的方向抓了过去。 黑暗顷刻间褪去，洛烨就这样猛地睁开了眼睛，但是他什么也没抓到，也没有看清刚刚是谁抓着他，那个人离开的很匆忙，丝毫没有察觉到洛烨的苏醒，而洛烨也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在门口一闪而逝。 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半晌，洛烨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转而打量起了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 房间不大，除了他躺着的那张床外只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束鲜花，还带着露水；灰色的地板看上去有些陈旧，但是被打扫得很干净，床台上也看不见一丝灰尘，阳光透过窗棂洒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看上去安静而又美好。 “这是什么地方......” 洛烨坐起身子，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的最后一个片段，是他在和胡桐道歉，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一想到胡桐，洛烨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忘不了那个时候胡桐脸上的表情，虽然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但那股潮水一样的悲伤和失望根本就无法被掩盖，就像一道被反复撕扯的伤口一样，只是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心疼。 “我还真是个没用的人。” 洛烨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自语。他在拥有力量的那个瞬间是无比兴奋的，因为他终于有能力去报仇，有能力站在胡桐的身边，和她并肩作战，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变的很可笑。 不管怎么说，他都欺骗了胡桐，而且是一种先寄予希望又将其击碎的欺骗，并不是什么善意的谎言，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胡桐身边呢？ 这个问题让洛烨的心不断地往下沉，连同他的身体也一并变得沉重，心烦意乱的他很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番，但是这个房间里除了他外再没有别人，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他也只能和自己的影子对话...... 等等，影子？ 蓦然间，洛烨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一股凉意顺着脊椎骨窜进了他的大脑。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影子？” 洛烨跳下床，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呼吸却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来，他发现不光是他自己，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居然都没有影子！ 洛烨的心开始狂跳，他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想要离开这个房间，但是当他走到房门跟前才发现，那扇门根本就不存在，只是画在墙上的画而已。 “怎么可能......刚刚那人明明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空气开始弥漫起诡异的气息，洛烨后退了两步，猛然又转身走到了窗边，门是假的，那窗户总不可能是假的吧，那里可还透着光呢！ 如洛烨所愿，那扇窗户是真实存在的，他很轻松地就从窗户上探出了身子，但是当他看清窗外的景象时，却忍不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窗外是一片碧绿的草地，上面盛开着五彩缤纷的花，很多人围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们身后是庄严而肃穆的教堂，教堂的尖顶上耸立着巨大的十字架，好像一块墓碑。 手臂上的疼痛让洛烨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让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那眼前的这景象又是怎么回事？那分明就是他之前在梦里到过的那个地方，是那座已经被毁了的教堂啊！ 洛烨很快就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又好像疯了一样从窗户上跳了出去，朝着人群狂奔了。这一次没有看不见的墙阻挡，洛烨就那样冲进了人群中，无视了那些人异样的目光，自顾自的寻找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如果这里就是梦中的那个地方，那么他一定能再看到那两个人，这次比上次要近得多，就算他无法靠近他们，至少也要看清他们的样貌。 那可是他的父母啊...... 洛烨像个疯子一样寻找着，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再看到那两个亲切的身影，他甚至去询问了人群中央的神父，回应他的只有疑惑的眼神。 洛烨不甘心就此放弃，扭头跑进了那间教堂，他想爬到教堂的钟楼上去，站在那里的话，整个人群他都能看得见，一定能发现父母的身影。然而他才刚刚踏上通向钟楼的阶梯，耳边突然响起了钟声，好像歌剧的最后一幕，整间教堂都回荡着那缓慢悠长的余音。 洛烨在钟声响起的一刹那彻底的疯狂，他几乎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就连手臂被磕出血都察觉不到，他的心已经被恐惧再一次的占据，他害怕这一切都会像之前那个梦一样，变成一场盛大的献祭。 上天并没有听到洛烨的祈祷，当他站在钟楼上往下看的时候，地面上已经是一片火海，炽热的火焰几乎烧到他的头发，他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地面上的一切，火光映着他的脸，上面写满了震惊。 与上一次的梦境不同，这一次洛烨并没有听到人群的呼喊声，也没有看到人们在火中灰飞烟灭，相反，火光中站着的是全副武装的人，他们丝毫不畏惧炽烈的火焰，一动不动地端着手中的枪，所有的枪口都指向一个地方，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也正是那个女人，让洛烨无比的震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他的眼睛相信了，大脑却在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女人，是胡蝶。 洛烨没有见过胡蝶，他对胡蝶的映像也只是来自于胡桐的描述而已。但是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洛烨非常确信她就是胡蝶，不光是因为她那双奇特的眼睛，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藏着任何阴谋，里面流露出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那是一种即将失去重要东西的悲伤，强烈的好像海啸，和胡桐如出一辙。 “第一十字，你还要继续抵抗吗？” 人群中有人这样问，应证了洛烨的猜测。 洛烨不知道是谁开的口，但是他听得很清楚，并且他还能感受到说话之人在颤栗，其他人也都很有默契的拿枪指着胡蝶，没有一个人扣动扳机，就像绵羊在威胁狮子。 洛烨起初还觉得那些人是在害怕，但是很快他又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胡蝶看上去没有一点胡桐口中“黑色死神”的模样，相反，她的气息十分萎靡，而那些包围她的人也并不是因为惧怕她而不敢开枪，他们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出现。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片刻之后，胡蝶开口了，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疲惫，她环视了那些人一遍，慢慢仰起了头，展开自己的双臂。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之中，胡蝶的身体突然烧了起来，在地上轰然炸开，和燎天的烈焰一起升腾飞舞，看上去就好像一朵绚丽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