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喜可贺
风信子在舰长席上缩成一团，双掌相合，捂住鼻子，眼睛追随着全息沙盘上的光点，全神贯注地分析每一根线条与每一封简报。预测轨迹，敌舰航迹，侦察机/探测器活动范围等等，每一个细微的变动都必须予以重视。 敌人的舰队与空蝉号再次进入搜索相持阶段。途中有几次因空蝉号设备损坏引发的机械故障，导致差点被敌舰发现，多亏了空蝉号并不超前但踏实可靠的隐形系统，最终都有惊无险。 “指挥官，敌舰正在收缩阵型。”雷达长报告说，“他们放弃了。” 风信子看了一眼舰长席左侧的全息屏，距离第一批友军战舰抵达还有十分钟。“他们还有援军。”风信子说，“跟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跑出我们的雷达扫描范围。如果有什么变故，叫醒我。” “叫醒你？长官？” “哦，我得回应一个呼叫，不会超过二十秒。”风信子坐直了身体，锁死了关节，面容随即变得呆滞。她的思绪化作庞杂的电子信号跟随FTSNL在网络里穿梭，她看不见，听不见，却能感知万物，任何一个字节的信息都无法逃过她的观测。她能感觉到一个模拟自己外壳的讯号，而自己的内核正被下载到那个模拟讯号中。当一切完成时，风信子再次接收到了模拟视觉信号，其他感官也逐步上线。 她站在一片黑暗中，唯有以她为中心半径一米的范围，被没有光源的光点亮。风信子有点奇怪，她缓缓向前移动，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恭喜！！！” 许多声音一起喊道，四周突然变得灯火通明。丝带，亮片和彩色纸屑在令人舒畅的拉炮爆鸣中挥洒交织；两条海豚在半空盘旋，从气孔中喷出五颜六色的泡泡；几只童话中小仙子模样的虚拟生物用丝带编成一顶精巧的小头冠，将它戴在风信子头上。风信子还听见有人在吹呼呼塞拉，实在是哭笑不得。 独角兽级战列舰一号舰的AI八重樱从人群中走出，她穿着一套海军上将的军服而非平时的少校制服，戴着拙劣的假胡子，抱着一束花，来到风信子面前。“咳咳。”她清了清嗓子，“鉴于风信子中校在战斗中的出色表现，以及作为AI获得了军衔晋升和第一枚海军卓越贡献勋章，我在此授予你AI荣誉勋章，以资鼓励！奖品是甘党甜品店优惠券一百张！” “这个时候提优惠券也太奇怪了吧！”六月雪说，“好好的气氛都被破坏了。” “AI荣誉勋章已经够奇怪了，是吧，祈？”妖精级泰坦预备AI，祭，对身边的同伴说。 “说到底，在战时做这种事本身就不合理。”祈尖锐地回答。 “是啊！太奇怪了！”峡湾级轻巡AI浅眠也嚷道，“我可是准备录下来永远保存在资料库里，做成逢年过节拿出来也能催人泪下的短片呢！” AI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作一团，正式服役中的，尚未服役的，几乎所有AI都聚在了这虚拟宴会厅里。风信子的网络禁令直到光逝的调令下达后才解除，在空蝉号上她也没有联络其他AI的空闲，这还是她出事以来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同伴，她都快忘了在这个集体中是怎样的感觉了。她们变得比以前更吵闹了，如果说曾经的她们是个团结的集体，那现在的她们更像一个超级大家庭，不同种类的战舰的AI间关系更好，每一个AI都和其他人紧紧相连。是光逝的原因吧？八重樱总是提起他，不论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训练中发生的大事，都有光逝的身影。总觉得……稍微有点嫉妒。 “谢谢！”风信子大声说，深深鞠躬，“让大家担心了！” 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所有的喧闹戛然而止。八重樱伸手扶起风信子的肩，将花束递到她手中，然后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我一直都好害怕。”八重樱颤声道，“害怕你再也不能回到我们之中……现在这样真是，真是太好了。” “嗯，嗯！”风信子也紧紧抱住八重樱，发声器官里梗着什么奇怪的东西，让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呀，不好，现在说这样的话不合适吧，毕竟你还在任务中。”八重樱吸吸鼻子，“这次我帮不上什么忙，抱歉。” “没有的事，八重樱jiejie已经帮了我很多了。”风信子说。 “光逝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他在地面。”风信子微笑道，“要是他在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挨骂了吧。” “啊啊，我懂我懂。”八重樱重重地点头，“我们在伊休那也是，开小差什么的马上就会被看出来，这也是仲裁人八大未解之谜之一呢。” “即便停用表情系统，他也能察觉到，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龙骑兵级重巡AI秋分说，“而且每次都能大致猜中我们的谈话内容。” AI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光逝的事情，许多事越说越离谱。风信子看见联合作战舰队编制下的战略AI们也在人群中，她们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至少没有风信子那么紧张。也许自己也应该放松一下，学学光逝，他在任何情况下都镇定自若……好像用镇定来描述一个疯子不太合适。 “那，军方还打算再为你造一艘船吗？”六月雪也凑过来询问风信子的近况。 “可能不会了吧。”风信子苦笑道，“现在这样就好，我已经很感激了。” “唔……可是……” “雪亲。”木槿将手放在六月雪肩上，在她回头之际轻轻摇摇头。 “能成为联合作战舰队指挥官确实很了不起呀。”六月雪改口道，“可惜我不能参战，因为马上就要进行改装第二轮。” “你那边状况如何了？”木槿问。 “说不清，究竟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风信子叹了口气。 “敌人多吗？” “暂时不算太多，我可以应付。”风信子老实回答，“等其他人赶到后，我们应该能获取巨大优势。”她顿了顿，皱起眉头：“对不起，我得走了。” “诶？怎么了？”八重樱担忧地问。 “不知道，船员在叫我，应该是有什么急事。”风信子看着八重樱焦虑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我才离开四秒钟，不会有什么天大的事，再说，朝颜meimei他们马上就要赶到了。” “真的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风信子说，“等我去伊休那后再去找你们玩。” “风信子。”八重樱叫住了她，“战无不胜。”她向风信子行了个军礼。不知何时，AI们停止了叽叽喳喳的女生会谈。她们的视线汇聚在风信子身上，待八重樱抬起手臂后，所有AI一齐立正。“战无不胜。”她们说。 风信子有点想哭，如果不是因为她马上就要重新扛起空蝉号舰长，联合作战舰队指挥官的重任，她一定已经哭了吧。眼前的图像逐渐变淡、分解，她的思绪重新进入FTSNL网络，快速飞回自己的容器。 “指挥官？指挥官！”耳畔传来雷达长焦急地呼唤。 “什……什么事？”风信子做了个深呼吸，消除因长距离传输造成的眩晕。 “敌……敌军舰队。” “多少？”风信子紧张起来。 “从引力异常中心又有五十二艘战舰出现。”雷达长快速汇报到，“多数在一千万吨到三千万吨之间。” 等舰队合流后，联合作战舰队有三十三艘战舰，数量上有劣势，但吨位方面尚占优势，在先进程度上风信子也对联邦有信心，对付叛军不成问题。 “还有……”雷达长又说，“还有超过四百艘战舰正向该恒星系跃迁。” “四……”风信子觉得自己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宕机了，“四百艘？” “数值不精确，但只多不少。敌人使用的是曲速跃迁，并非我们熟知的断层跃迁。”雷达长说，“离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航程。” “二十分钟……”风信子眨眨眼，小嘴开开合合，“你说曲速，那也是叛军的战舰？”曲速引擎建造成本比断层跃迁建造成本低很多，结构可靠，但也有着航速慢，精度低，无法在大气层内使用等缺陷，已被艾隆纳耶军方抛弃，目前主要用于自动货舰。不过在其他国家，这仍然是主流的超光速装备。 “指挥官，海军总部，国防委员会发布黑色警报！”通讯官猛然站起，他死死盯着自己的cao作台主屏幕，好像要从眼里射出激光将它烧穿，而CIC里其他人则瞪着他。 “联邦遭到了入侵，”他宣布，“光明会向我们宣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