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参军光荣
一般人认为饥饿是一种不舒服但不难忍受的感觉，而经历过真正饥饿的人会告诉他，不，饥饿是最容易把人逼疯的一种感觉，其对精神的影响力并不比口渴逊色。自空降以来，冰蝶和她的小队成员高强度连续走了一天一夜而且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幼时长期挨饿的冰蝶尚且还能忍耐，其他队员就都或多或少的显露出负面情绪。 十五分钟前，块头比较大的多姆就他们有没有朝着正确方向前进的这一点发表了一些不友好的评论，让冰蝶感觉到让这些没怎么挨过饿的富家子弟吃一顿的迫切必要性。可是他们中没有一个对野外觅食有什么经验，即使身处一片富饶的森林也难以弄到够塞牙缝的蛋白质。 经过一番消耗不少体力的折腾并凭借着惊人的好运气，冰蝶弄到了一只叫不出来名字的幼年鹿形生物，因为和课本里面所讲的艾隆纳耶星上的鹿科生物很像，应该是能安全食用的。那之后，他们又为究竟如何处理一头野生动物的尸体而争执不休，等他们把它剥皮剖腹洗干净后，太阳又快下山了。 “现在我们不能生火了。”度荣气馁地说，“太容易被看见了。” “就算太阳没下山我们也不能大大咧咧地生火。”冰蝶说着用脚尖踢起一些泥土，“在这里挖个坑，树枝扔进去烧，上面放石块，只露出一点缝隙让空气进去，应该不会被看见。” “要是被看见了怎么办？”多姆问。 “那就别吃了，饿得难受的又不是我。”冰蝶撇撇嘴，她知道其他人脾气不怎么好都是饥饿导致的，他们还不具备士兵应有的素质，只要遇到逆境可能就会变得具有无谓的攻击性，或者干脆沉默不言。 男孩们怨声载道地挖了个坑，将木头填进去，然后找了些石块叠在上面，用树叶简单覆盖，露出他们认为能让供坑中火焰燃烧的氧气进入的缝隙，最后用匕首的刃加热功能点燃了最底下的干柴。 这个办法的确最大限度的降低了明火在黑暗中的可见度，不过在光源仅来自于天上的星月的森林，这显然还不够。男生们只好围成一圈，希望能形成最后一道保护墙。五分钟后，多姆把包在长条树叶中的切成块的rou塞进了火坑，一股浓烟在他挪开掩盖物时涌出，呛得几人几乎窒息。 “用这种方法烤熟的rou还能吃吗？”明符表示怀疑。 “这味道会吸引其他什么东西过来吧？”度荣也有自己的担忧。 “如果有什么动物敢过来，就杀了再煮着吃。”多姆已经饿极，什么也管不了了。 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敌人搜索队的痕迹，他们的处境似乎是安全的。多姆再次掀开盖着坑的树枝，几人手忙脚乱地把周围的土填进去熄灭火焰，又在刀具的辅助下将烧焦的树叶包取出。多姆拆开包装，露出里面的不知名的rou，借着微光能看见rou块表面的油光，仔细一听还能听见勾人食欲的吱吱声，美中不足的是，它们闻起来烟味很重，十分糟糕，可想不是什么健康食品。 多姆用手抓了一块，不顾高温就扔进嘴里咀嚼。可能那是块软骨什么的，咯咯嘎嘎的在他牙间耸动。所有人都在等他的评价，可是他完全没有说话，直接抓起下一块塞进嘴里。这个信号对其他人而言就足够了，火坑旁的所有人都迅速将手伸向树叶包，开始了狼吞虎咽。 冰蝶蹲在离火坑稍远的地方，肚子又一次发出了咕咕声，胃壁之间的摩擦因闻到食物的味道而更加剧烈。她咬咬牙，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忍住了没蹭过去。在饥寒交迫中支撑着冰蝶坚守岗位的是在她脑子里悠扬不绝的光逝讥讽叫骂和殴打，比起因中途被踢出局遭到那样的待遇，她还不如饿死。 一想到光逝，冰蝶也不觉得饿和冷了，无名怒火给了她力量，也温暖了她的躯体。光逝真他妈好用呀，就连回忆一下都能解决各种问题。自己当时脑子怎么就抽抽了，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混？怎么就没一刀捅死他？好吧，她打不过他，而且虽然光逝很讨厌，不过汐和滢对她还是特别好的，最重要的是，彩璃实在太可爱啦，真想随时随地能抱起来蹭！ 冰蝶听见了什么动静，她以为是自己妄想时偷笑出了声，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冰蝶抓起枪，向后一格侧滚改变了位置，匍匐在地。很好，敌人似乎没看见她。 周围实在是太暗，她只能靠耳朵来帮助她辨别周围的运动事物。她还没办法通知小队成员，敌人可能离得已经很近了，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刺激到对方而团灭，只能寄希望于她的突袭有扭转乾坤的效果。 “齿轮。”冰蝶听见黑暗中有人嘶声道。 “引擎！”她立刻回答。 黑暗中传来几声叹息，不一会儿，几个黑影走出掩体。听见口令，原本围在火堆旁的冰蝶的同伴也都聚拢过来。 “你们是哪个小队？”天实在是太暗，为首的学员在一番努力后还是没认出冰蝶，同样，冰蝶也看不清他的脸。 “第六小队，冰蝶。”她回答，“你们是？”冰蝶记得稻源也在第三小队，可惜她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其余五个黑影中的哪一个。或许他根本没在这里也说不定。 “第三小队，我是队长西蒙。”对方用手抹了抹脸，声音颤抖，“我们被那些外星狗·娘·养·的的僵尸脸追了一天，你们是我们见到的第一群盟友。” “僵尸脸？”冰蝶皱眉，“你是说萨瓦迪安人？他们也参加了？” “我不知道，整个地狱周演习弄得乱七八糟的。萨瓦迪安人追着我们打不说，我们还看见了两个境界守卫突袭了一个敌军固定阵地，八十多号人，两分钟不到全完了。”西蒙不知是抱怨还是在感叹，“我们吓得立刻就逃离了，也不知道那些境界守卫到底是敌是友。” 前不久才差点被A114灭团的冰蝶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她来说A114就是朋友，也不知道这个奇怪的观念是怎么产生的。“你们和萨瓦迪安人交过手了吗？”冰蝶又问。 “交过了，僵尸脸用我们的装备显然还不习惯，借着人数和训练程度的优势压着我们打，不过一直没能歼灭我们。”西蒙说，“不过这也要多亏了稻源，要不是他断后硬是打退了几波进攻，结果还真不好说。”他看了右手边一眼，其中一个黑影点了点头，那应该就是稻源了。 “你们找到了我们是因为地上的火光吗？”冰蝶想知道他们两支队伍相遇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糟糕的原因。 “不是……”西蒙摇摇头，“直到对口令的时候我才看见地上的火光，你们隐藏得很好。我们之所以看见了你们是因为……你知道的，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吃东西了，那些僵尸脸追到入夜才被甩掉，一路上我们连水都没怎么喝。” “噢……”冰蝶大概知道了他什么意思，“嗯……我们弄到了一头像是鹿的动物，块头不算小，现在还剩下不少rou，能勉强垫垫肚子。” “谢谢。”西蒙向她微微欠身，然后回头招呼他的队员。第三小队的人在经过冰蝶身旁时都向她低声道谢，只有稻源没说话。他们看上去走路都一瘸一拐地，肯定吃了不少苦头，竟然还是满员状态也真不简单。 西蒙和冰蝶交换了一下一路上的见闻，勉强算是共享情报，得出两队应该共同行动的结论。第三小队一路经历的事情要比第六小队丰富多了，不过他们是十个小组中唯一没有被防空炮火击中而被迫弹射的小组，所以人员编制很整齐。他们在和乱入的萨瓦迪安人的猫鼠游戏中还短暂取得了视野制高点，结合出发前地图上的信息估算，他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不过离目的地似乎还有六十公里。 所有人只有三小时的打盹时间。西蒙最初提出休息四小时，冰蝶觉得不睡觉继续走最好，稻源说那就睡三小时吧。于是，他们在吃完晚餐后就抓紧时间找了个干燥的地方睡觉了，只留下不睡觉也能撑下去的冰蝶和稻源放哨。 自从选拔赛结束后，冰蝶就没和稻源说过话了，后者被琉璃羞辱后也变得沉默寡言。冰蝶能感觉出稻源对她不太友好是出于尴尬，毕竟在竞技场内他说了很多事后回忆起来狂妄又丢脸的话。她倒没放在心上，可稻源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恐怕没那么简单就淡忘吧。 不仅是对冰蝶，在其他人面前稻源一定也有心理压力。能通过选拔进入特优班的人都是精英，或者说有潜力成为精英。稻源这个已零分入班的人就算没沦为笑柄也会在其他人心中留下不那么好的第一印象，想修正这一印象，就得付出相当大的努力。这个地狱周的模拟演习对他来说就是个好机会，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那么拼命的为第三小队抵挡萨瓦迪安人的攻击吧。不好，随便怀疑别人的动机这种事情不对的，总觉得，自己被光逝毒害不浅啊。 冰蝶和稻源各自驻守相反的方向，也无所谓尴尬与否了。夜晚宁静得出奇，昆虫的齐唱早在半小时前就已停歇。冰蝶繁复咀嚼着一块不知道属于什么部位的肥rou来提神，她不敢嚼得太用力，以免自己漏听某些动静。 身后忽然响起的沙沙声引起了冰蝶的注意，她举枪回身，却见从暗处走出的人是蕾斯蒂。蕾斯蒂好像没有注意到冰蝶，她走了一段距离，在冰蝶潜伏的高台的右下方抱膝坐下。 身为队长，冰蝶没办法当做没看见，她轻轻吹了吹口哨：“蕾斯蒂，你在这干嘛？” 蕾斯蒂有点吃惊，她回头慌张地看了好半天才发现冰蝶，随后松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是……”她试图给她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她自己也很快发现这是白费功夫，“对不起，我只是在想我可能不太适合成为一个军人。” 放哨的时候不应该聊天，但冰蝶不想拒绝寻求帮助的蕾斯蒂，现在队伍里除了她就只有冰蝶是女生，向冰蝶倾诉是她唯一的选择。 “这种话可不要被教官听见啦。咱们可都是教官们亲自挑选的，说这种泄气话岂不是在打教官的脸？要知道天梓月教官的气量就和她的身高一样小。”冰蝶低声说。 她的小玩笑成功让蕾斯蒂露出浅笑，让谈话更容易继续下去。 “你不怕吗？”蕾斯蒂问，“我知道这只是训练，那些子弹伤不了我，可我还是觉得很恐怖。” “每一个人都害怕，包括我，可我并不觉得我比你更勇敢，我很可能只是记忆力比你差——恐惧在我脑海里不会停留太久就会被遗忘。”冰蝶保持着轻松的语调，“为什么你会想加入军队？” “我……”蕾斯蒂沉吟了一会儿，冰蝶看不见她的脸也能感觉到她的大脑中的激烈斗争，“我曾经想成为一个医生。”她较为委婉地表达了入伍并非主观意愿。 “或许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军医？”冰蝶建议道，她记起蕾斯蒂的战地急救课表现极佳，“学院也提供专门的军队医疗人员的课程，不是吗？” “不行呀，那种事情。军医没可能有很大权力的，不是吗？”蕾斯蒂将头埋在膝盖上。 冰蝶大概明白了。又是一个被家族困扰的女孩，她心想。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入伍？”蕾斯蒂问她。 “被迫。”冰蝶直截了当地回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不过有一点你可以确信，那就是强迫我的那家伙比任何家族都更可怕。如果这次地狱周训练我没有做出点成绩，下一次咱俩见面，你恐怕就认不出我来了。” 蕾斯蒂又被她逗乐了。她没有深究强迫冰蝶的人到底是谁。“谢谢你陪我聊天。”她说。 “我才是要谢谢你肯和我聊这些事情。”冰蝶说，“还有大概两个小时，抓紧时间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