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幻觉

    0830时，伊休那主城红移区地表工业建筑群。

    A019小心翼翼的从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大铁罐后支出脑袋观察前方，即使有曲光系统的保护，她与A201依旧不敢大意，毕竟曲光系统只是让她们视觉上不可见，而非从空气中消失。

    整座城市已经陷落，这是从事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的结局。七大氏族不像执行统合部那样致力于将每座城市都打造成军事堡垒，一旦受到来自内部的攻击就必死无疑。虽说城市已经被不明生物控制，但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糟糕，城市的中央AI会在紧急情况自动锁死每一栋综合大厦，如果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家里是不会与敌人遭遇的。至少现在是这样，即使不明生物变化速度很快，A019还没看见任何一种能破坏综合大厦加强防御外壳的虫子。

    她转过身，对A201竖起大拇指，然后带头从掩体后弯着腰跑出来，穿过一片空地进入厂房内部。头盔面甲上的小队行动指示框中也能向队友发出指令，不过大多数境界守卫都更倾向于用肢体，除非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厂房内的人都已经撤离或者被杀掉了，除了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外，再没其他动静。

    “还有六百米。”A019看了看面甲上的位标，说，“我们耽误太久了。”占领伊休那的不明生物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怪物，它们明显是有组织体系的，就像军队一样井井有条，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让A019与A201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117先生是个硬汉，没关系的。”A201说，“说不定他已经把自己从炮艇里拉出来了。”

    她们沿着墙横向走出一段距离，绕过了无法通行的区域后便离开了厂房重新走上街道，就在这时，她们注意到了远方传来的响动。A019抬起手向下一压，两人迅速滑入了最近的掩体。

    “军方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她侧耳倾听，比装甲上搭载的识别系统更快的辨认出开火的是什么武器，“先头部队想必是要当炮灰了，不过待他们稍微集结一下兵力，入夜前估计就能夺回大半个城市的控制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呢。”A201说，“看，是侦察机。”

    A019顺着她在小队网络中标出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架无人侦察机正从正上方划过。它采用的十字对称旋翼动力系统，发出的噪音很小，再加上有反雷达装置，隐形能力也不错，所以才没被A019第一时间注意到。无人机不停降低高度，想要进行最后的低空侦查——它已经被一些飞蝎子注意到。

    片刻之后，无人机就在那些能从尾巴射出钉刺的飞蝎子的围攻中变成一堆零件，不过它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相信有人驾驶的高空侦察机与攻击机已经从基地起飞，最多一刻钟后就能发起第一波攻击。

    A019和A201趁着无人机吸引注意力时继续向坠机点前进。剩下的几百米没有太多敌人盘踞在道路上，所以她们走得很快，没过多久便抵达信标位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刻在大厦侧壁的一道从天而降的黑色沟壑，末端则是被摔成八块，正在燃烧的夜鹰炮艇，还有……还有一名坐在炮艇烈焰之中的赤身裸体的紫发少女。

    少女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微微抬起眼，酒红色的双眸妖冶而充满倦意。她美得让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A019第一次看见汐的真容一个感觉，在此之前A019绝对不敢现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和汐一样漂亮的女孩，漂亮到让她和201都忘记了开口询问她的身份。A019没见过她，却下意识的把她划分到“朋友”这一边，相比201也一样吧。

    少女也没有开口，她只是浅浅一笑，然后就像失去意识一般向前翻倒，在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为一蓬黑紫色的火焰，彻底消失不见。

    A019眨了眨眼睛，想要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或者产生了幻觉，她看向A201，后者也十分无辜的看着她，耸了耸肩。忽然，A019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快！撬开驾驶舱！”

    她和201这才手忙脚乱的围上去，稍一摸索就找准了驾驶舱的位置，两人一起发力，像撕纸一样把驾驶舱周围的装甲给撕开了。Z117就躺在驾驶室里，昏迷不醒的躺在化学烈焰之中，但……毫发无伤。顾不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A201把他从火焰中拽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衣服被火焰点燃，疼痛让Z117一下真开了眼睛。

    “cao！”他骂道，扑腾着从A201肩上滚落在地，迅速脱下飞行服扔到一边，避免了烈焰焚身的下场。他在驾驶室里呆了那么久都没事，现在衣服却被点燃了？A019有点难以接受眼前的超现实的一幕。

    “你们两个白痴是要烧死我吗？”Z117半跪在地，拍拍被火轻度烫伤的地方，开口就是抱怨。

    “你知道你自己在这堆破铜烂铁里睡了多久？”A019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指着夜鹰炮艇说，“超过二十分钟！”

    Z117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钢铁摇篮，眉毛一下子绞到一起：“什么？”

    “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紫色头发红色眼睛，最大的特征就是漂亮，和……和汐差不多漂亮。”A019如实报告道，“我们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消失了，听上去很玄幻，但我认为不是幻觉。”

    Z117绞在一起的眉毛忽的分开了，变成了喜感的上下眉：“嗯……”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可刚抬起右膝就疼的一咧嘴，重新倒在地上。

    “怎么了？”A201问，“哪儿受伤了？”

    “我才从几百米的高空驾驶炮艇摔在地上，估计……估计全身上下都是伤。”

    “真……真的吗？那岂不是很厉害！”

    “201，你jiejie说话的确很任性，不过也总好过像你这样意味不明的危险发言。”Z117一边检查自己的伤势一边说，“没关系，最主要的脏器应该没有受损，断掉的肋骨可能刺穿了胸膜，脾脏和肝藏估计也有内出血现象，髋关节膜好像也被顶穿了，该死……”如此重伤对普通人来说肯定是致命的，不过境界守卫就算是脊椎断了也能继续活动。

    “那个女孩……”A201还想说那个紫发少女的事，却被Z117打断。“那些虫子。”他说，“把我撞下来的虫子是怎么回事？”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还没等两个境界守卫回答，就已经明白了一大半。

    “它们已经占领了城市。”A019尽可能简短的报告，“还未弄清楚其详细情报，只知道它们是有组织而非遵从本能行动的群体。”

    “军方已经了解到城内事态，估计五分钟后就会有发动空中打击。”A201又补充道。

    Z117发出嘶的一声，好像是碰到了痛的地方，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了解了，和其他人联系上了吗？”

    “没有，夜鹰炮艇上搭载的通讯单元损毁后联络就中断了。”A019回答。

    “我的硬币呢？”Z117忽然问道，“我把它放在裤子口袋里的。”

    硬币，A019知道那个硬币，每个境界守卫都知道仲裁人的古老硬币，一面光滑美丽一面漆黑粗糙，他总是拿着那枚硬币，并用它来决定一些事情。本来这是一个很蠢的举动，不过在仲裁人手里，它却变得别有深意，散发着一种被压抑的恐怖气息。

    “也许掉在驾驶舱里了。”A019想说的其实是“没有那破玩意儿最好”。

    “找找，你去。”Z117命令道，“你知道那个硬币。”

    A019只能重新来到夜鹰炮艇的残骸旁，那些火焰伤不了她。虽说是找，但也不用她真的动手翻垃圾，装甲搭载的雷达有自动匹配功能，只要选定图形，它就可以帮A019找出所有像硬币的东西。

    她扫描了一遍舱室，没有。她又扫了一次，还是没有。她将扫描范围扩大到整艘炮艇，重复了两次，终究一无所获。她又搜索了一次炮艇周围的地面，并加入反光、银器等条件，还是徒劳无果。没办法，她只能回头对Z117说：“没有。”

    话音刚落，她从Z117脸上同时捕捉到了愤怒与恐惧，不到一秒两者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还是那个让别人看不出脑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的仲裁人。

    “哦，这样啊。”他点点头，十分的勉强，“那我们不应该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带我去霍普金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