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猫鼠

    “诶？喂！等……停！”被光逝拽着走的汐好不容易才刹住车，揉着被另一个自己捏红的手腕抱怨道，“那可是琉璃耶！”

    “我当然知道那是琉璃。”光逝语速极快，而且不像往常那样流畅自然，“所以我才把你拽到这里来，不，我是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我只是……”

    汐小小的叹了口气，她也能明白光逝心中的顾虑，不全是怕把琉璃卷入这场量级过于庞大的危险游戏，更多的是处于对与琉璃重逢本身这一事件的恐惧。十年前，光逝做出了理论上最优的选择，但他不知道自己所给予的是不是琉璃想要的，也根本没法亲自确认。久而久之，这就成为了他心里难以跨越的障碍，那是他在世的唯一亲人，是他自身实际利益的最后归属地。“琉璃是你的meimei，也是我的meimei，”正因为了解，汐才不能不说，“我们爱她。”

    光逝眯起眼睛，他看上去是绝对不会用“爱”之类的词汇，也不会喜欢别人把这类词用在他身上。可这一次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唇相讥，虽是统一体，汐也不敢说他是接受了这个词，很可能只是在琢磨她所说的话中的其他意思。

    半晌，他给出了回应，几乎也是在汐意料之内。“正面，我去找她。”他摸出硬币，习惯性地让它在手指间翻动，“背面，这件事再放一放。”他语气并不坚决，毫无平时玩概率游戏的咄咄逼人和超常自信。这个时候意味着光逝很难遵守自己订下的硬币法则，既然如此，汐就不会陪他玩这个游戏。她本来也没这个打算。

    “这不是概率能解决的事情。”汐伸出两根手指按在硬币上，冰冷粗糙的感觉通过指尖传来，满是不祥的感觉。“你并不希望用硬币来决定琉璃的事情，对吧？因为她对你来说是特殊的，与其他人彻底不同的。”她劝导说，有的时候她真的很难明白在这件事上为什么光逝会和自己有这么大的差异乃至分歧，明明他们共享着一切，就算是后来才浮出水面的滢也一样。

    光逝顶着硬币的大拇指xiele劲，他点点头：“对……不一样……”

    “也许你可以找她谈谈，她很可能认不出咱俩来了。”汐说，“你要是觉得不稳妥，也可以让滢jiejie和她接触呀。”

    “嗯……”光逝低下头，说明他在考虑汐的方法。来自自己的建议从来是不容忽略的。他刚低下头没两秒，忽然又重新抬起来，这一次，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与刚才情绪完全不同的兴奋火苗。光逝还没开口，汐也随即知道了他即将要说的话并抢先脱口而出：

    “强烈的原能波动和维度震荡。”

    “没错，”光逝瞬间就恢复了常态，简单来说就是被他所期待的事件所激活，并顺着这激动的势头把琉璃的事情往后拖延了，“客人已经来了。”他抛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医院外跑，循着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迅速接近主人接待客人的场所。汐来不及重新与他融为一体，所以紧随其后往战斗发生的地反赶去。

    一场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原能波动的战斗，说明境界守卫已经算是惨败，竟然将战斗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光逝对此倒毫不在乎，他只觉得闹得越厉害越有趣，只有汐才会关心交战中的同伴有没有受伤等具体状况，表情也因此变得更加严肃。“在哪儿？”先驱装甲在感应方面远不如生灵原能来得有效方便，所以汐只能依赖光逝带路。

    “信号源在西北方向，比刚才近了六百多米，也就是说正在以每秒一百米左右的速度前进，能在市区内达到这一速度的只有……”光逝没把话说完，而是抬起头看向离地两百多米处的一栋大型建筑，汐也看向那边，通过刚才的话与光逝的视线她已经完全清楚了战斗发生的地点，那就是城市悬浮光磁列车。

    仅是弹指之间，一辆拥有六节呈扁平六边形的车厢就从大厦内部呼啸而出，以汐的视力能勉强看到上面的情况。只见悬浮列车末尾车厢只剩下半截，各种各样的杂件从里面脱落，其他车体部位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万幸的是引擎工作正常。第二节车厢顶部站着一个外形古怪的艾隆纳耶人，与普通精英体身高一般无二，不过特征完全不同，只能以怪物相称。怪物的前方与后方皆有一名精英体化并穿着装备的境界守卫，拖着重剑的A103与反手把持双刀的A201。

    悬浮列车冲出建筑的时候三人并非静止不动的，A103手中大剑挥舞得虎虎生风，借着剑势一波又一波的发动沉重无比的斩击；A201两把短刀左刺右砍，速度迅捷干净，招招都奔着怪物关节等通用要害攻去。面对两名超级战士的前后夹击，那怪物却没有被立刻打得落花流水而只是被压制，这还是打了不知道好几分钟的结果。

    “那家伙长得虽丑，但还是个硬汉。”光逝令汐火大地评点道。

    “我们得去帮忙！”她推了光逝一把，“别在这儿冷嘲热讽的！”

    “不用，他们会自己过来。”光逝笑道，“这么好玩的事情必须得近距离观摩啊，如果不行的话我比你还急嘞。”

    汐急得正要踹他，却见两架夜鹰Ⅲ炮艇紧跟着从大厦中追了出来。那肯定是属于行星防卫军的装备，主要搭载了流体金属机炮与反重装甲导弹，拥有相当不错的对地支援能力。列车车体上的无数小孔肯定是这两架炮艇的杰作，说不定那后半截车厢也是让兼具扩散高爆与穿甲能力的反坦克导弹给炸掉的。

    这辆架夜鹰炮艇多半不是共济会叫来的后援，因为它们在开火扫射时根本就没有在乎会不会杀死列车上的那两个超级战士。如雨般密集的橙红色高温流体金属从炮管中喷涌而出，铺天盖地的向那三个打得难解难分的人罩去。即使隔着数百米之遥，汐仍然能清楚的感觉到机炮发射时特有的嗡嗡鸣响，能震得人五脏六腑颤个不停。

    A201在机炮开火的同时突然向前跃起，两把驱动武装猛地刺向怪物的双肩。后者下意识选择了先挡住A201的攻击，他的确做到了，并且利用A201的惯性将她扔到A103身上。但这样的话怪物就失去了躲避机炮扫射的时间，刚扔出A201就被一千多度的流体弹药完全覆盖，能击穿普通复合装甲的炮弹同样也能烧穿他那由细胞构成的血rou之躯。

    威力强大无比的机炮瞬间就将他的上半身撕裂，被灼得半焦的rou块在空中被撕成rou条，尔后是rou渣，末了是rou屑，血腥的场景让任何亲眼所见之人都难以忘怀。夜鹰炮艇在连续扫射三秒后因机体系统过热而中断了攻击，这三秒它们已经造成了足够的破坏，一个能与境界守卫持平的不速之客被打得只剩下半截和一根残缺不全挂着rou条的脊椎。

    “噢，我觉得他生气了。”光逝说。汐也感觉到了，那个异样的原能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危险狂躁。更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列车sao乱，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确看到了本不应该出现在城市里的东西。

    怪物散落一地的血rou忽然蠕动起来，不是在像还剩下半截的身体靠拢，而是在迅速增生！它们很快就两两相接，然后再与其他rou块连在一起，数息间已覆盖了大半车体；原本站在列车顶部的下半身此刻竟然像巧克力一样融化，迅速变为那黑色物体中的一部分。A201与A103看不懂对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们并不打算傻站在这里等待对方率先发难，而是一左一右从列车头向车尾大步迈进。

    当她们的脚踏在黑色rou毯上时，无数黑色的细小触须从上面分离出来，向两人的下半身电射而去。境界守卫岂能容这些玩意儿近身？A201手起刀落霎时就削断一大片，A103不善速攻，也能凭体内的植入装甲的分解驱动功能将所有靠近能量装甲力场的触须都变成灰白色的发光粉末。

    黑色异物越来越多，再继续颤抖下去毫无益处，所幸两名境界守卫已经跑到了预定位置，毫不犹豫地纵身向两边跃起，直扑还没反应过来的夜鹰炮艇。被数吨重的物体抱住机头的夜鹰炮艇也有点吃不住力，以一个夸张角度前倾还不停地左右摇晃。两名境界守卫稍微挣扎了几下就稳住身形，然后以同样的动作轻松破坏了驾驶舱的防护装甲，把两名惊慌失措的亚精英体化的驾驶员从里面扯了出来，像玩腻手中人偶的小孩一样将他们抛到身后，任由他们被重力捕获。

    列车上的黑rou毯也完成了对整个列车的侵占，刚才细小的rou须变成了霸王乌贼般的巨大触手，只是上面生满尖刺而非吸盘，要被扫中一下非同小可。控制了炮艇的境界守卫已经顾不上离开触手的攻击范围再另做打算了，现在列车离医院只剩下很短的距离，程序已经开始执行进站减速的步骤。炮门全开的夜鹰Ⅲ将所有的弹药都倾泻到列车上，大口径火箭弹、蜂巢式飞弹、四联装反坦克导弹、二十毫米机炮，各种各样的轰鸣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翻滚的热浪撩得百米开外的人面皮发烫。

    饶是那怪物能扛得住攻击，他所依附的车厢却是抵挡不住，在一浪接一浪的冲击波中发出刺耳的金属尖啸随后分崩离析，带着不祥的黑色依附物从天而降，笔直的撞在一栋工业用仓库房屋的顶部，带起无数碎屑，然后与它们一起掉落在地，一直冲出好几十米才完全停住，途中的一切都被其碾成碎片。

    烟尘滚滚，爆炸声还在延续。位于地面上的人们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sao乱被一声女人的尖叫点燃。光逝与汐混在人群中逐步后退，但也有人在往前走，比如琉璃，比如雪忧。

    “他不在那儿了。”光逝在经过雪忧身边时轻声说，“要记得，人若想抓老鼠，那就别跟在老鼠后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