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迢迢（3）

    夏侯寅朝玉翘睇去，连里赶路，大老爷们都觉辛苦，更不用说这着大肚子的小美娘。.m

    弱苍白的窝在椅里，俏足蜷进胭脂红裙里，裙摆沾着大片尘灰，荼白衣襟盘扣松解，露半截晶莹的颈子，髻微乱，眼眸里尽是说不出的凄惶迷茫。莫名就想起梦里小丫头悲伤模样，软软的直把人心给化了。

    抿抿唇瓣，伸手拭拭木盆里水温，有点儿烫，可子泡在里却最是消疲解乏。

    他转拿一叠衣裳摆至空椅处，沉声道：“现世道混乱，你包袱里所带锦衣不可穿。这是郑婶死去闺女留下的，同你现体型一般。洗后你再去榻上好生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天黑还得继续赶路。”

    “好！”女人难得听话的答应，夏侯寅不多言大步离去，顺手把门带上。

    拎过一条长凳，搁五六步不远处，这才倚靠灰墙坐下，懒懒伸长腿替她守门。

    艳阳温煦，洒落四方大院，半畦时疏碧绿，有菜蝶翩飞停落，一阵秋风，吹得枣花飘零，梢叶混着熟枣吱喽喽作响。

    他便起，拿起一根长竹竿去戳枝条儿，三两下，枣子便哗啦啦如雨般掉了半筐。

    洗了半碗复又坐回原处，拈一颗尝尝，酸甜爽脆，那女人定吃。

    突又怔怎会去掂量这事，竖耳再听听，门内有水在肌肤上淌流声，轻轻低低刻意压抑，不似大老爷们粗鲁不羁。

    摇摇头，把枣子一口一口啃，几只找食的母鸡咕咕的围拢过来，啄啄枣核又觉无趣，各处散开。

    其实这么多年，他所愿很简单，一个合心意的娘子，一处依山傍水田园，就这样出而作，入而息，云淡风轻的过一辈子。

    什么繁华富贵，功名荣耀在他眼底皆是过眼雾烟，眼前此景，屋里那人，似乎就是他夏侯寅的一生。

    “吱嘎”红门开半扇，郑婶臂弯挎满篮菜进来。

    夏侯寅神一滞，黯然淡笑，他在想什么呢，娘子院落皆是旁人的，只有手中的枣儿，咬在嘴里咯崩响脆。

    郑婶从玉翘房里出来，拎了菜和盘坐夏侯寅边，一颗颗剥豆。

    “她睡了？”等了半晌郑婶也不吭声，夏侯寅神有些不自然。

    “嗯，睡得可香，我给她掖被角都不曾察觉，忒招人疼。”郑婶叹口气，偏头“这小娘子是谁？都要生了怎还在赶路？她夫君去了何处？”

    “是周将军的夫人，他要领兵打仗，命我护送夫人回晏京。”夏侯寅不想多谈，只简单二句。

    郑婶知他脾，也不多问，默了默说：“如若不是战事绵延，倒可在我这里住到生养好再走不迟，可方才去巷里买，瞧邻人已走得七七八八，蛮夷狗正朝这边而来，明我也得收掇包袱，离开这里。”

    夏侯寅颌，突得站起笑道：“晚饭我来掌勺，让郑婶瞧瞧我的手艺可有精进。”

    语毕便拎起那吊红白朝厨房走，郑婶觑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俯下头继续剥豆，想想又有些怅然，那小子，怎能对有夫的小妇人，动了凡心呢！

    ........

    黄昏时，玉翘才悠悠醒转。屋里光线昏黄，因着不曾点烛掌灯，窗台上搁得玉簪花只瞧到朦胧的影。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实，褥被暖和的裹着懒的子，汲一口皆是阳光暴晒过的味道。

    便想起被周郎拥进宽厚guntang膛的好来，她是个怕冷的，手脚总是冰霜雪地的，这般初秋微凉天气，还需他一点点把她焐。

    用帕子擦擦眼睛，正想再恋一会就起，却听门边传来夏侯寅的声音：“还要睡到何时？跟个猪似的，是猪也得起来吃饭不是？”

    午时对他满心的感激瞬间殆尽，咬着红唇，玉翘缓缓坐起，摸着黑穿衣：“你等着，我要跟周郎说，你骂我是猪，让他惩治你。”

    “那你也得有命碰到他才成。”嗤笑一声，话里皆是揶揄。

    “好啦！何时学会欺负人的？”是郑婶在嗔怪，门帘一掀，她掷着蜡烛进来，满屋子便亮堂堂的。

    玉翘这时已下榻来，穿着樱草色斜襟盘花衫子，下衬水红裙，皆是普通棉布织料，却被她穿得一富贵气。

    郑婶上前替她将衣袖整整平，忍不住红了眼眶，是自个闺女的衣裳，压箱底许久，如今被她穿戴，犹如重见故人。

    心里便把玉翘当自个闺女疼，替她用篦子细梳乌油油的，再松松挽起，拿出根莲花点翠银簪子插上。

    “怎生的这般好郑婶疼惜地摸摸她的颊，笑道：“你的夫君.......可有夏侯爷这般气宇轩昂么？”

    “嗯！”玉翘颌，语气肯定又有些羞：“周郎无人可媲。”

    郑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门外又进来些人，端着碗碟盘子菜，摆桌案上。

    玉翘这才觉得腹中辘辘，好奇朝桌上望去，一碗油盐炒碧韭银芽，一碗莼菜豆腐，一盘酱香狮子头，一碗清蒸酒酿鱼，还有一大碗笋子鲜鸡汤，香喷喷散着人的味儿。赵广辉季平铁柱也回来了，她便帮衬着郑婶分了碗著，各人面前皆拨了满满一碗饭。

    玉翘尝了尝鱼，清香鲜甜，带着一丝酒香，不过瘾，又夹了一筷子。朝郑婶笑“郑婶好手艺，这鱼我还不曾吃过有如此美味的。”

    郑婶忙摆手道：“莫要夸我，这一桌都是夏侯爷置的。”

    玉翘怔了怔，这才想起问夏侯寅去了哪里，怎不来吃饭？

    帘一掀才见他端了盘点心进来，随手搁到玉翘眼面前：“尝尝这个酸枣蜂蜜糕，今新打的枣子做的。”话完便坐下，顺手端起碗扒饭。

    玉翘拈起块咬一小口，酸甜软糯，烫呼呼的，唇舌鼻间皆是新鲜枣子浓郁的香。

    怪不得连太后也只吃他做的糕点呢！

    玉翘想想自个往做的糕点，周郎总夸她比夏侯寅做的好，原来全是哄她高兴的。

    却是连给他拎鞋都不如！脸有些红，吃完一块，忍不住又拿起一块。

    夏侯寅不露声色的朝她可能洗浴后又睡饱的缘故，脸颊已不似先前的苍白，嫣粉粉的。

    小红唇把那糕一口一口，吃得欢喜又满足。

    他嘴角便噙起笑，却又藏起，不愿让旁人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