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心结心解？
第一百五十章，心结·心解？ “王远征？！”惊诧失言，断惊觉却是直呼其名。 三年的冷遇，让他渐渐丢失了对这位父亲故人的尊敬，有的，只是相同的冷漠…… 少年人永远无法忘记这个背影，这个曾经让自己崇拜，却最终让自己深陷绝望的男人。 拒绝给予自己复仇的力量，却给予了自己容身之地。紫山不容外人，却独独对自己开了特例。 然而，王远征擅自斩断了这份仇恨，是了，这本该是大仇得报的快事。但，依稀之间，断惊觉忽然发现，自己仅剩的意义——复仇，似乎就这般消失殆尽。 没有了仇恨的对象，仇恨本身，便毫无意义。但，早已无依无靠的断惊觉，失去了仇恨，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的空虚，以及另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原来，除了仇恨，我便一无所有了…… 三年前，听闻东方无胜败亡的那一天，断氏男孩便如是想道。 年少的他，并不理解自己的纠结，亦无法理解王远征的行为。只觉得，这个曾经令自己无比憧憬的剑中之圣，用冷眼漠视着那个名为断惊觉的男孩，漠视着他的绝望……与无助。 是该感激，还是怨恨？不清楚，或许这两种情感同在心海之中罢。 然而，傲然的剑客恍若无人般，自顾低声道：“……血腥味。” 血腥味？ 闻言，断惊觉一愣，脑海中闪过一抹艳丽的猩红…红的妖娆，亦红的骇人。 “赤……呃……”几乎将记忆中那柄赤色的妖剑脱口道出，可是，莫名的心中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为何告诉他？他不是紫山之主，天下无敌的剑圣吗？那就让他猜去吧。 然则，这般古怪嘲弄的情绪在心海深处埋下深根之际，少年人本人却是浑然未觉。 想到这番，断惊觉不由欲言又止，刻意的侧过了目光。 说来，王远征又为何来此？方才刚与罗神将对峙，然则，此刻却突然出现于败剑孤崖，原因只有一个：紫山的护山剑阵，不单只有罗神将一人闯过…… 不错，纵然只是刹那的分别，甚至几乎是同时。但，这位紫山的主人，依旧感觉到了来自剑阵不同方位的波动。 该说来者时机把握的巧妙吗——几乎在罗神将闯阵的瞬间同时闯入，更在未触动剑阵的情况下，一路疾奔至败剑孤崖，连王远征本人亦险些未曾觉察。 只可惜，无论如何隐匿气息，最终亦无法躲过紫山之主对这座天下绝山的掌控。然而，暴露，依旧只在瞬间，下一刹那，又是烟消云散般，再无波澜。 而这一次，便是自诩屹立修行界顶峰的王远征亦无法感应其存在。故而才会亲身前来一寻究竟。 这等手段，这等身手……并非玄门正宗之法，不是昆吾山。 漠然的眼神，扫过周遭，独见得满地败者之剑齐齐微颤，似呜咽般发出悲凉的剑鸣声。 还有这浓厚的血腥味…… 一时间，便是这位昔日传奇，亦想不出是何人能有这般能力。或许，是江湖后生罢。 但，又是出于何等目的？而此时此刻，又是否仍藏匿于紫山之中？ “……”缓缓转身，却见得那一晚身形瘦弱的男孩。只是，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甚至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无言。 败剑崖的孤风，凄凄凉凉的掠过两人的衣袖。一方，是矛盾的少年人；一方，是无情的剑中圣灵。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便不会有共同的话题。 “……” 没有言语，亦无眼神的交流，无情之人就这般理所当然的离开了这片“影子”的叹息之地。至于这些早已成为紫山之影的败剑，他从未有多余的一丝留意。 这同样是理所当然。 但，这般理所当然的淡漠，这般理所当然的离开，却无一不深深刺痛着某人自卑的心灵。 我……厌恶这种“理所当然”的模样… 异样的情绪，扭曲着，亦同样压抑着。 “……”冰冷的剑心，早已感应到陡然生出的恶念。但，王远征的却仍是冷漠处之。然则，下一瞬，白衣的剑客却已然消失无踪。 “……哼……”一声冷哼，同样，亦是无能的逃避。 忽的，记起了不久前的自己在叶可凡面前许下的誓言——超越紫山。 我…办得到吗？ 冷静之后，难免生出不自信。不，准确的说，冷静后，他才想起，自己的誓言不过是弱者自我麻醉的愚梦罢了。 恰在此刻，恍然忆起，那柄突然闯入记忆的赤血魔剑，那在记忆中被抹去的人……还有，那紫山败亡的虚幻记忆…… 一时间，又是怔在原处，不知所措…… 今夜，或许注定他难眠…… ………………………… 与此同时，紫山以西十多里外，一道模糊的身影，在云烟雾绕中缓缓出现。 “呵…不愧是昔日‘五传奇’，当世雷劫。我还自诩全无破绽，呵呵，终究是棋差一招。”自顾言语般说道，那魅惑的嗓音一顿，又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着实是可惜了这卷《瞒天过海图》，当年‘天都仙’留下的仙道墨宝，又是少了一件。” 却在此时，雾气渐渐消散。 月华寒光下，虽说面容犹为水雾所掩，但唯见得那一身白绸丝锦所制华贵锦衣，衣上以彩丝绣有奇兽花纹，此兽似龙非龙，似鱼非鱼，怪异非常，然则威风凛凛，似轰雷异兽，教人不寒而栗。 …还有，腰间所佩的那柄猩红美剑…… “……小弟，你，会让我失望吗？呵呵…” 言未毕，声未尽，雾中之人，却已然不见踪影。 …………………………… 残崖石壁前，剑心少年以那一贯的淡然表情，倾听着小狐狸呜咽抽泣的倾诉。 不久之前发生在败剑崖的那桩青涩的情感，已被莫名委屈的叶可凡一一道出。 女孩儿亦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委屈伤，自然不是因为那个喜怒无常的臭小子的告白，或许是对自己愈发女性化的恐惧罢？ 这一哭，却是将这些年来的压抑一并爆发。 或许是久别的温柔，让她忘了本来的疏远，忘了主仆间的顾忌，只当面前的少年剑客，依旧是三年前那一位无话不谈的友人。 “……”沉默，是剑客的冷漠，亦同样是独属于无情人的温柔。 “…哼，都是断惊觉那个臭小子…”临了，抽了抽琼鼻，咬牙抹尽泪痕，叶可凡总算是憋住了哭泣的欲望。 只是，这话里话外，却满是迁怒。可怜的断家小子，成了她撒气的对象：“老子才，才不是女人，我是爷们，真是恶心！” “……”依旧是稍许的沉默，但片刻之后，秦昆却突然打断道：“不。” “欸？”一怔神，诧异的望向自己的友人。 “…你已是女子之身。” 对于叶可凡而言，这是残酷的现实，却同样无可否认。 又听得秦剑心如是说道：“一味的拒绝真相，无法改变事实。” 闻言，女孩儿只是呆呆的注视着这位漠然的剑客，懵懵懂懂。 “云，本无相；风，本无形。风动，云则有相；云动，则风现形。无论风，抑或云，都在自我变化中寻找着自我的存在。但，无论是无相风云，抑或有相风云，却从来没有改变它们本便是风云的事实。” 语重心长的对着小狐狸如此言语，秦昆只是探手抚摸着她的头儿，纵然表情依旧冷漠无情，但这不经意的动作，却似乎流露出一丝温暖…… “现实便是现实，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改变自我，尽力适应……”话音一顿，少年剑客凝视着天外天的月色，似乎回忆起了初至这片天地之时，一同许下约定的那个瞬间。 又道：“你也好，我也罢，我们都变了。但，至始至终，你依旧是叶可凡，而我，依旧是秦昆。唯有这一点，从来不会改变。” 言罢，不再言语。 “……！？”愣了许久，叶可凡似乎颇为讶异。 拒绝真相，无法改变事实。一味的否认自己如今的女儿身，不过是让自己愈发纠结畏惧，倘若如此，或许，坦诚的接受，方是正确的选择。至少，这也是一项选择。 小狐狸或许并不算聪慧，但她却已听出了友人的话中之意。 叶可凡依旧是叶可凡，秦昆依旧是秦昆。无论叶可凡是男是女，依旧是友人们眼中的叶可凡，同样，今日的秦剑心，同样是叶可凡眼中的秦昆。 这不单是开解小狐狸对自身性别的纠结困扰，更是开解这尽三年来的隔阂——他们的友情，至始至终，都没有断。或许，其中有隐瞒，有欺骗，但都不足以斩断这份羁绊。 果然，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孤立自己，真是榆木脑袋！ “……！” 足够了，来自羁绊的情感，小狐狸已然感受到了。不知怎得，泪腺又一次想要尽情的工作。 “……昆哥儿…”叶可凡一抹泪花，竭力抚平心中的波澜，神色沉重的承诺着：“…我、我，昆哥儿，我不是有意骗大家的……我只是、只是……” “罢了。”一摆手，示意莫要再提，“我信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绝对的信任——对这份友情的信任，单纯，甚至天真，但却又是如此的美好。 “……”依旧是诧异的愣神，在小狐妖那双媚眼中，流露出了不适应，亦流露出了感动与欣喜。 秦剑心知晓，友人的心结，不可能全然因为自己这番言语而解开。或许，等到她下定决心，将真相亲口道出之时，才会放下一切的包袱。而身为友人，自己所能做的，只是理解与等待。 “回六剑楼罢。”起身，剑客欲行。 “……嗯！！” 生生忍住鼻中酸意，正欲起身跟上友人的脚步，但目光又一次不经意的掠过那一面石壁，蓦然，神情一滞。 “嗯？”剑心一颤，秦昆驻足，回首一看，却见得小狐狸正呆滞的凝视着武道玄门石壁上的某一处印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唯见得一道宛如用尽气力般的滑稽刀痕…… 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