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命途（六）
第八十二章，命途（六） 雷，轰鸣作响；天，昏暗无光。本是黄昏将夜，却赫然变为惊雷骤雨，好似天地亦为之震怒。 但，这片残林断竹之地，却已被“剑四”之死剑削得遍地狼藉，教人胆寒的无双剑意弥漫不散。其始作俑者却仍是冷然注目着渐渐散去的尘埃落叶，冰寒彻骨的剑心，清楚的感应到，前方的阻碍未曾消失。 尘埃散尽，落剑之处，竟现出两道身影。 “是你……”蓦然，王远征横眉冷语。 谁？究竟是谁，能挡下无双剑客的绝命一剑？！ …………………… 蛰州小城，春秋小店。 在这间看似平凡的江湖客栈，其后院之内，两位曾叱咤风云的两位传奇，却是在此聚首。 黄昏残辉，照亮楼阁内一间并不起眼的厢房，对坐这两个身影。一者年约不惑，黑衣素装，却颇有宗师气度不急不躁，更是气若渊海，深不可测；一者栗发狂袍，异域人士，看似不过而立青年，然则气镇四方，凌厉如狂狮般桀骜不驯。 两人自重逢起，便只是这般遥相对视，既无意外，更无叙旧，总是沉默无言。 “没想到，连你也被这场‘决战’引出江湖。”沉默许久，剑无名方是叹道。看来，这眼前的异域人士，亦是昔日故人。 “哼呵呵。”西域狂人玩味而笑，对于无名却是无所顾忌，说道：“不过是毫无悬念之战，我为何多做留心？” 闻言，无名略有诧异，不由一声惊疑：“噢？” “巧合之事，巧合之时，巧合之人。如此罢了。”西域男子摆手，随性说道。 听罢，无名亦不经洒然而笑，“哈哈，五弟，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洒脱随性。” 五弟？ 传闻，名震天下的“五大传奇”，皆有结义之情，此人被无名称作“五弟”，莫非乃是，“武道玄门”之创者，独号“我醉超狂癫不乱”的雷劫大修行人，唯不笑！ “嘿，洒脱？说来，东方无胜那小子亦是我‘玄门七修’传人之一，老四一出手就要绝我的传承，哼，亦是够狠。”对于故人之语，西域狂人的回答却是颇显玩味，但似乎并未有太多不快。 “确实，亦亏他偶然习得你所创之极道神通，方可威震当今江湖道。”无名亦是额首，然则，话到此处却又是话锋一转，“但无论如何，终究难敌四弟‘六剑’之威。正如你所言，这场决战并无悬念。” “哼呵，故事，永远没有尽头。”临了，西域男子却是这般说道。仍旧是那好似随性无忌的口吻，但不知为何，似乎透着几许莫名的遗憾与自嘲。 遗憾？为何遗憾？是为故人们难离江湖腥浪而悲伤，还是为这段难以终结的江湖故事而叹息？ 似乎，难有答案。 闻言，剑无名一怔，旋即又是释然，幽幽叹道：“是啊，难有结果。”说罢，似若有所思，独自饮下一杯酒水，便是默然无声，不再言语。 就这般，两位昔日传奇默默不语，保持着这份可以营造的寂静。是为了给予双方相互思考的余地。 然则，这份沉默却并未持续太久。但听西域男子突然一语疑问：“依你之行事，老四这般一意孤行，你不去阻拦？” “他的剑路，我阻拦不了。”回答，却亦是万般无奈。 “……的确。”临了，如此说道。 …………………… 无双剑影惊天下，绝杀万灵震山河。 好一剑绝情绝义，杀无赦的“剑四”之“绝情断意”！果真神威惊天，纵无神锋相助，王远征单凭己身绝世无双之剑气，亦可削金断石，斩天裂地。 然则，这一记快绝天下，更是绝杀无情的圣灵之剑，竟被尘埃中的某道身影尽数挡下？！ 谁？是谁，竟有这般惊世神通？ 无双剑气直逼天穹，引动四方雷云汇聚，轰鸣作响，雷光纵影。好似来自神界的警告，威吓下界随时可能爆发的惊天之战。 而此刻，残竹哀林间，皆因圣灵之剑绝杀万灵之能，致使满地断竹落叶，一片生机尽凋零。 但尘埃落定，置身落剑之处的两道身影，却并未被剑气所杀。 一者，自是昆吾八大雷劫之一的紫菱仙子，但此刻却不复方才之神女之姿，病宇紧锁，面色略显苍白。显而易见，突来者虽能挡下绝命之威，然则难阻这无情剑意透体伤人。 但，另一人，却是教人愕然。 但见身处前方之人，是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黑绸锦绣衣，其上绣有金丝虬龙；头戴龙冠，足履紫金靴，赫然是中原王侯。其人眼若丹凤，不怒自威，此时本应内敛之气海犹若波涛狂潮，倾泻而出，竟与锋芒无匹的无双剑气分庭抗礼，互不相让。 此人抬手一挡，竟生生挡下无双剑客的绝命一剑！？ “你的剑气，比当年更是锐利……”蓦然，来者皱眉而语。此人格挡无双剑气的手掌，却登时迸裂一道不浅不深的剑伤，猩红的鲜血自伤口流出，周身护体罡气亦霎时一分为二，被凌厉剑气尽数驱散。 果然，纵是此人神通惊人，徒手格挡圣灵之剑的锋芒，只可惜终究血rou之躯，难敌无双剑客剑气之锋锐。但，能至如此地步，又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大修行人？！ 既为中原王侯，更有如此惊天修为，世间唯有一人，亦唯有此人才有胆量阻拦东无双的去路！ 不错，正是中原王朝之霖江王，名列五大传奇之首，独号“天下第一”的中天王，夏世宣！ “……？”不远处，急忙奔出一位身着男装的少年人，然则，其人眉清目秀，身材娇柔，清丽可人，俨然是女扮男装的少女。眼见竹林一片狼藉，少女难掩惊骇，似乎始料未及，不由一声惊呼：“义父？！” 不由望向冷然伫立着的王远征，心神俱惊。 她亦万万不曾想到，竟有人能伤及自己心目中宛如天神一般不可战胜的义父。 “天王……是你？”安然得救的紫灵仙子亦是错愕。显然，她亦不曾知晓出手相助之人，竟会是此人。 “仙子……”中天王额首示意。 目视突来阻拦之人，王远征虽有诧异，却亦是愈发冷漠，冷声质问：“你，也是来阻挡我的去路？”话音未尽，剑气再起，卷动风云惊变。 但是，对于这一位昔日的结义兄弟，无双剑客却分外冷漠，这份莫名的隔阂尤胜紫灵仙子几分。而两者之间，又曾有何仇怨？ “……你我兄弟，又何必如此？”夏世宣仍是皱眉叹息，似乎对于故人的冷漠感到无奈。 不料，剑客却是这般回答：“老二与你亦是兄弟，你又如何？” “……”随着王远征话音散尽，沉默的寂静，不期而至。 五大传奇，五大传奇，是五位曾令天下惊艳的盖世大修行人。然而，其中号称“北侠”的季燕北却在漠北古洞中莫名陨落，对此，无论王远征抑或无名，皆是只字不提，却显然又是知晓其中内幕。 难道……“北侠”之死，与夏世宣有所关联？如此说来，亦有几分逻辑可行，毕竟，若真与中天王有所关联，王远征与无名不愿提及的态度，以及今时王远征之冷漠，亦能理解。 此刻的氛围，却是莫名尴尬。 “天王，怎会是你？”本是来此劝阻无双剑客的紫灵仙子，反倒显得些许多余。然则，本就是带病之身，又受王远征剑意所慑，已然是略显虚弱，但这位病西子真的无力反抗？ 同为当世雷劫，纵然独自一人难敌王远征，亦不可能连一剑亦无法阻挡。但为何紫灵仙子却并未抵挡？若非霖江王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真是叫人费解，难道又是甚么往昔之事？ “！？”蓦然，惊变再起。 未及中天王有所言语，天际却又忽然闪过一道金光，伴随彻天龙吟，竹林之内一道剑光飞掠而过，其势犹如出海蛟龙，景将漫天雷云劈开一道金光道路！ 好的一剑斩天之势，但这道剑光所携之剑气霸道狂放，并非无双剑气之圣灵无情，显然，并非王远征出手。 剑虽斩天，却无伤人之意，一瞬即逝，再无声息。然则，本是在此的紫灵仙子，竟在金光过后，消失无踪！？ “啊？！不，不见了……”一袭男装的清丽少女甚是惊然，这般通天彻地的神通，她虽亦曾多次见识，但不论如何，始终难以平静。 “苍龙客……”对于不翼而飞的紫灵仙子，此刻正遥相对峙的两位昔日传奇，却并未有丝毫诧异。倒是夏世宣一声轻语，道明了缘由。 “苍龙客……又，又是‘八大雷劫’？“一旁的清丽少女闻言，更为惊异。不曾想到，今番与义父同行，竟能一连见得数位屹立于修行界之顶峰的绝顶高人。 不错，乃是名列“昆吾八大雷劫”的大修行人。当世在剑道之途中，尚可直追无双剑客之人屈指可数，而“苍龙客”正是其中之一。若所料不差，这位雷劫尊者是在瞬息之间，带走了自己的同修。 “……”王远征，一如既往的沉默，自霖江王现身之后，双目直视其人，眼神间闪烁着些许杀意——纯粹的杀念，但终究有所克制。 “……”此刻，中天王夏世宣亦是再行皱眉，默默无言，似乎无法组织自己接下来的言语。 然而，这段已然破局的交谈，还能继续吗？ …………………… 春秋小阁，对坐的两人，对饮的酒杯。 两位昔日至交，只是这般无言的相互饮酒，既无相谈之心，亦无离别之意。或许，对于他们而言，这般沉静的相处，便已足够。 然而，不甘此刻寂寥的，却是素来沉稳的剑无名。 “我与大哥近来有所接触。” “喔——？”回答，却是可以拉长声调的应声，“不需多想，你定然与他说了老四的近况囖。”懒散随性的口吻，却隐藏着些许的不快。 “……”对此，无名只能沉默以对。 “哼呵呵……故事，总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