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传剑！
第六十二章，传剑！ 燃烧的殿宇，破旧的宫阙，散落在地的诸般古籍竹简，仰天叹息的陈国公子。 东陈哀亡兮流火天星，天下如棋兮谁主沉浮？ 经纶满腹兮空无一用，弹剑无歌兮人悲何处。 …… 梦，就此终结。 “嗬！？”噩梦初醒，惊出一身冷汗。 哗啦——！ “呜啊！？” 叶可凡在惊醒之际慌忙欲起身，却不想撞到了周遭古籍竹简所堆砌的书山书墙，这稍有触碰便如那一触即发的多米诺，成片的坍倒，发出阵阵嘈杂的乱响。 “……欸？”许是这杂乱的声响与周遭散落的书籍，将她的意识自梦中拉回现实。叶可凡一抹额间冷汗，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怔了许久，似乎仍在犹豫现实与梦境间的差别。 环顾周遭的一切，小狐狸方才惊觉，喃呢着：“……书？”是了，昨夜自己陪着秦昆翻阅这些写满古字的竹简，却不想抵不过长夜漫漫的困意，迷迷糊糊中便睡去了。只是不想，醒来后这书已成山，诧异不已。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非这番噩梦的源头，只是现实中自己对这些古籍无端的臆想？ 其中细节女孩儿却是想亦想不通，却亦渐渐回神，发觉身上不知何时批了一件毛毯，自知是友人所为。 恰在此时，这间示剑阁的房门，却被轻轻的推开，小狐狸一慌，忙看向来者，原来是秦昆。 “昆，昆哥儿……”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叶可凡干巴巴的看了一言散落在地的书籍，泄气似的垂下了小脑袋，拉耸着自己的狐耳狐尾。 好在早有预料，见此秦昆无奈摇首，却亦无多言怪罪，只是心下烦恼着该如何收拾眼下的残局。 故事的发展永远带着偶然性。这边剑心少年尚未动身整理，那番又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不消说，董老急忙忙赶来示剑阁。 “老朽见过少主。” “董老多礼了。” 这对话的话音自是入耳，叶可凡咂舌，愁眉苦脸，暗道自己今番要遭殃了。 当然，方才那阵杂乱的声响，董老自是不曾放过，只听得他问道：“少主，方才那阵乱响……”言未毕，老人已将目光投向了示剑阁内，只见得可怜兮兮的小狐狸与满地的书籍竹简，惊愕一时。 “嘿，嘿，嘿嘿……”笑似哭，叶可凡欲哭无泪，干巴巴的傻笑。 秦昆愈感无奈，本想先收拾残局，却不想董老先生还是来了。 许久过后，老人才从惊愕中回神，几番欲言又罢，只得叹道：“唉，好一个笨手笨脚的小狐妖。” ……………… 六剑楼阁，勾栏走道。 无名师徒二人缓步行走，闲逸的观赏着紫山之巅倾城的美景。 “紫山却有一番与凡尘截然不同的奇观。”眼见得此景，无痕洒然笑道。 只是相较于弟子任藏锋的惬意，无名却仍旧紧锁眉宇，对于这番美景并无流连。 毕竟是多年师徒，白衣少年觉察到师尊的异常后，不由问道：“师尊，虽仅有数面之缘，然藏锋仍是能看出剑心兄绝非凶戾之徒，师父所忧之事眼下应无可能哩。只是不知师父为何仍旧烦恼？” “所谓绝杀无情，并非今日剑心的心性可以预知的……” “欸？” “也许，只是为师多虑了……“黑衣的男人如是言语，目光却仍是远远的眺望着云海的边际。余音未尽，却又话锋一转：“无痕，你觉得那位跟随在剑心身旁的小狐妖如何？” “喔？”似乎未曾想到师尊会如此询问，任藏锋不由一愣，旋即细细回想那位小妖狐，那张口就骂的女孩儿便是立时浮现心头，似乎除天性刁蛮不识礼数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再者，任藏锋终究是阅历尚浅，对于妖的认识亦仅限于偶尔见到的妖奴，故而一时茫然。只得言道：“弟子愚钝，不曾看出有甚么不同之处。” 毫不做作，倒亦似秦剑心。 无名眺望着云海的边际，点首说道：“无痕你阅历尚浅，对于妖类习性的了解有所局限亦是自然。所谓‘妖’，与人不同，乃是天生地养的，无意间吸纳天地灵气的野兽，经年累月之后化形道体，然而野性未褪，懵懂无知，此为‘一代妖’。” 虽然叶可凡仍是留有狐耳狐尾，看似道体未完全修得，但纵是刁蛮，却亦不似兽性未褪，这又是何故？ “然而，剑心身旁的小妖，却不符‘一代妖’之相……”无名话音未尽，却又点到为止。 闻言，无痕一怔：“莫非，那只小狐妖乃是妖类所生的后代？” 是了，即便是野性未褪的‘一代妖’，常年修行之后，亦可修得人性，与伴侣结合诞下的小妖，心性上与人无异。若是这般说辞，难不成，叶可凡乃是某位大妖的后代？ 若是来自星河彼岸的一行伙伴听得此话，必然立时反驳，然，无名修为超凡入圣，眼界更非凡人所能企及，若非真有所疑惑，必然不会如此言语。 不过，即便小狐狸真乃妖族之后，似乎亦并无不妥，偌大一个紫山捉来一只妖类后代做仆，似乎亦非难事。任藏锋如是想道。 不料，无名却又是说道：“若只是这般，为师亦不奇怪，只是，这只小狐妖却是与众不同。” “噢？”任藏锋一愣，却是颇为诧异。 “这只小妖，隐隐透着一抹叫人心寒的金铁意味，犹若一个不见尽头的金铁地狱……”无名似是自说自话，愈是言语，便愈是轻声，同样，亦教白衣少年愈发困惑。 “她的身上，隐藏着不应存在于今时时代的‘不详’。” “……！？” 无名的话，究竟何意？而叶可凡在他的眼中，又是什么？一切的答案不得而知。 ……………… 紫山之巅，一位少年人沿着石阶，缓步登上峰顶，身后紧紧跟着一只年幼的小狐妖，毛茸茸的狐耳上，一对铃铛“铛铛”作响，颇为悦耳。 此一行，正是提剑登前的紫山少主秦昆，与颇显得闷闷不乐的小狐妖叶可凡。 就在先前，董叟不单是因听见那乱响而匆忙赶来，而是奉王远征之命，请秦昆再上紫山之巅剑池。至于小狐狸折腾下的乱局，自然是留给了董叟了。 一步一台阶，两人渐渐登上了紫山之巅。 恍然间，那一尊历经风霜的石碑赫然显于眼前，只是石碑上的“剑”字依在，然而石碑本身却已不堪岁月风化，曾经精致的雕刻早已消失殆尽，徒留龟裂的裂痕，为这紫山之巅，添上几分沧桑古老的意味。 见此碑，秦昆不由驻足流连。身躯内的剑心似乎让他比寻常人更知晓这石碑曾历经的岁月，亦更明白这一个“剑”字背后所隐藏的寂寞。 不过，流连亦不过一时之念。想罢，健步踏入山巅，遥遥见得山巅之上那一汪在晨光下波光粼粼的“剑池”，而在剑池旁，一位散发白衣的剑客负手背对着自己的弟子，远远眺望着消失于天际的云彩。 光，拉长了影子，他的背影却总是颇显孤高，仿若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或许，此刻这份孤高不过是他本人的坚持，而留给他人的，却是深深的孤独与寂寞。 圣灵无情，绝世无双，这些重担塑造了王远征的一生，一如历代紫山传人，这亦将塑造他的弟子——秦剑心走上这条剑道至极的人生道路。 这是紫山早已注定的命运，亦是秦昆自己抉择的道路。 “你来了……” 仍是初见时的那一句话。 “弟子来迟了。” 嗖—— 话音未尽，手中布鞘内的“虹方”却赫然脱壳而出，如收天引般以一道玄妙诡异的轨迹，惊雷般射向王远征。 “！？”又是这般纵剑之术，即便已非初见，剑心少年却仍旧是惊艳不已。 至于小狐狸只是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这一手神技，更不敢在王远征面前造次。 手呈握剑之姿，虹方剑稳稳拿捏于手。无双剑客缓缓转身，淡漠的神情上毫无多余的表情。 他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弟子。而剑心少年亦不由对上这番投来的视线，静待着自家师尊的言语。 “今日，我将正式传授你‘六剑’精要。” “弟子已听董叟详言此事了。” 倒握“虹方”，无双剑客淡声叙述着一段古事：“所谓‘六剑’，乃是第一代紫山剑主于紫山绝巅悟剑所创，以‘绝杀无情’之道，分为三式杀剑、两式意剑、一式极剑。” “杀剑者，剑一‘一剑隔世’；剑二，‘荡剑绝杀’；剑三‘剑霸四方’。三式剑式纵横捭阖，刚猛暴戾，却又霸中生柔，剑走偏锋，人剑合一且变化无常，三式剑招穿插变化间，变招无数，深含绝杀生灵之威势，弑仙斩魔，是为断杀尘世之圣剑。” 三式杀剑……？ 杀剑无情，这“六剑”前三剑，秦昆亦不过见识了起手剑式的剑一“一剑隔世”，仅是如此，已教少年人为之惊叹，犹可预见后二剑之威势是何等惊天地。 “杀剑？”叶可凡下意识的抖了抖狐耳，铃铛顿时一阵叮当脆响，只是一脸的茫然。 王远征披肩的发丝，在紫山之巅的风中稍稍飘动，继续道：“意剑者，乃剑四、剑五。” “剑四分‘生、死’二门——生剑‘情深缘浅’，纵剑无双，诡变莫测，乃以柔克刚之剑；死剑‘绝情断意’，断情绝欲，以剑为心，一剑既出势必绝情绝义，是为杀无赦之剑。” 情深缘浅？绝情断意？好特别的剑招，皆以“情”为名，前三剑已是断杀绝情，这第四剑共分二门，尤为奇特，又将是何等骇俗的剑术？ “剑五‘百步飞剑’，百步无敌，一剑诛仙，杀极盛而脱尘化仙，是为不世之仙剑，达人剑合一之极致。” 好一个“百步无敌，一剑诛仙”，端的是气魄非凡，定是举世无双之剑！ 话语，就此一落，剑客如是言罢。然而，所谓六剑，为何止于剑五？ “剑六……”欲言，又止。剑心少年不知师尊为何不再继续讲述。 然而，少年人话音未落，王远征深深望向自己的弟子，道：“……剑六‘纵横天下’，乃‘六剑’之极境……” 手中的剑，轻轻挥动—— 满是锈迹的古剑在风中划出一道华丽诡变的轨迹，蓦然间，剑式突变，以必可思议之势急刺而来，无双剑气携惊天断杀之势磅礴袭来！ “啊！？”叶可凡见状忙不迭一声惊叫。 然而，剑，消失了。 “……！？”些许发丝，自秦昆的鬓角缓缓飘落。 铮——姗姗来迟的剑鸣，犹若花落之后的赞叹般荒谬可笑，然，又为何这般真实？ “欸？”小狐狸一怔，似乎未曾感觉到剑之所在。 瞳孔，骤缩，少年人赫然惊觉，那个无双的剑客已然收剑，但遗留在此的剑气，却汹涌着教人胆寒的无双剑意，透着绝杀凡尘的无情与圣灵。 恐惧，自心而起，小腿儿不住的颤抖。纵然毫无觉察，叶可凡亦清楚的感受到了这股足教万灵为之颤栗的无双剑气。 这，这到底是……？ “……剑一？”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秦昆口中喃喃自语。 快！快！快！快！快！ 这一剑究竟有多快？超越了声音，超越了生与死，甚至，超越了光阴！ 这才是“六剑”，真正的绝世无双之剑术！早已锋芒尽失的大漠侠剑，此刻却如出鞘神锋，无所不断。 耸立于天外云海的紫山之巅，教天地色变的无双剑气砰然汹涌而出，卷动风，驱散云，将一切的一切定格于出剑的刹那。 “剑一，一剑隔世。”无情的剑客依然淡漠而语，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似乎比曾经更为冰寒，周身剑气亦似开闸之洪，奔腾倾泻而出“刹那之华，隔世之光。剑客的生死成败，往往系于瞬息之间。” 剑客的言语透着刺骨的寒意，然而他的眼神更冷，他手中斑斑锈迹的“虹方”，亦更是不可思议般泛起凛冽寒光。 “……”少年闻言一怔。 然而，尚未待其自惊骇中定神，王远征竟再起一剑。 叮—— 奇异的剑鸣，似如弹剑之音，犹藏韵律在其中。 “……？”刹那的剑鸣教少年人为之一愣。 然，心未定，而剑式已了。 本置身于两人身前的剑客，却不知何时已然身处其弟子的身后，无声无息，始终透着教人心感恐惧的寒意，无双剑气透体宣泄而出，教这紫山之巅上仅有的些许草木迅速凋零，亦教在场的两位来自星河彼岸的少年人骇然不已。 “欸，欸……？”彻骨的寒意教女孩儿不免一声冷颤，她是万万未曾想到，这个紫山剑主，竟会拿自己和昆哥儿做试剑木桩！？ 小狐狸干巴巴的低首一看，纵横两道剑痕深深的印刻在山巅地面，周遭草木尽数败亡，显然，真正的杀机不单是流于表面的纵横二斩。又是一记快绝天下的奇剑，看不清，想不透，这断杀无情的圣灵之剑究竟是何等剑术？！ 嗡嗡嗡——剑在颤鸣，勾勒出别具韵味的剑律。虹方剑已被岁月磨尽了锋芒，但此刻在这绝世无双的剑中之圣手中，却能迸发出这般动人的剑鸣。 然，相较于叶可凡的惊骇茫然，秦昆在惊异之余，更是目闪精光，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似是明悟了这快绝无情的剑二，勃动的剑心正细细的品味着其中神髓，感受那足可断杀生灵的无双剑气。 是了，他看清了，看清了这本应无人可看清的惊雷快剑。纵然自己对于这方尘世的见识浅薄，但少年人亦清楚明白，正因是身负剑心的自己才能看清这剑的轨迹——唯有“剑心”方可明悟的剑。 “剑二，荡剑绝杀。”其人，如是低语着剑式之名。 然而，未及回神，王远征冷面无情，背对着自己的弟子再舞手中剑，低声轻语：“剑三，剑霸四方。” 狂风，骤起！ 不，是“剑风”！？ 狂乱锋锐的无双剑气，在瞬息间携断杀绝情之威，卷动着紫山之巅气海，化作道道掠影剑光，以王远征为心，往四面八方斩击而去，绝无丝毫死角。 铮铮铮铮铮——！！ 一道，两道，三道，十道，百道…… 锋芒所触，无所不断，现场转瞬间一片狼藉。然而，这刹那间究竟斩出了几道这般惊世骇俗的剑光？！ 剑光飞掠过秦昆与小狐狸身旁，却分毫未曾伤及二人，但其中裹挟着那足可断杀天地万灵的绝世无双之威却分毫未减。 “……？！！” 少年人纵使背对着自己的师尊，亦可感觉到这剑三如狂风骤雨般的无情剑势，更清楚的感觉到这三式杀剑之最的“剑霸四方”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剑术。 “啊？！？”可怕的无情剑意裹挟着绝世无双的锋锐剑气，令这紫山之巅犹若隔世之境，教小狐狸于惊惧不安中深感窒息难受，惶恐之余不免抱起身旁友人的手臂，然则，却又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因为稍有妄动，哪怕仅是一刹那，亦能被剑浪淹没……这是生灵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与预感。 剑光纷飞，势如狂风，卷起了满地败亡的草木，亦隔开了生与死的界限，触此剑风着，势必斩为尘埃！ 任何敌人，任何招式，任何的一切，皆无可能在这划分生与死的无双剑浪下，有任何的威胁，更无任何人可在这杀灭四方的纷飞剑影中有生还之机。 一剑剑快如惊雷，一剑剑环环相扣，更是，一剑剑断绝一切生机……天，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剑术！？ 六剑剑三，三式杀剑之最，“剑霸四方”！端的是剑霸天下，傲视群雄！ 这才是真正的六剑，真正足可断杀万物、超凡入圣的圣灵之剑。 “！？！” 那颗初铸的剑心本应冰寒，可不知为何，今番却莫名的炙热。为何？究竟是出于对“剑”的执着，还是对自己即将掌握的惊天之力感到狂热？事到如今，剑心少年亦说不清缘由，只是在惊骇中单纯的憧憬着这号称“绝世无双”的“紫山六剑”，感受着这股惊天骇地的无双剑意！ 剑，在顷刻间，以一道玄妙的轨迹赫然归于秦昆手中的布鞘。 无双的剑客依旧背对着自己的弟子，负手傲立，用他素来孤高的口吻淡声言语：“此乃‘六剑’三式杀剑，我只施展这一次，昆儿，你记住了吗？” 惊骇，缓缓收敛。随之而来的，是一如既往的冷峻神情。剑心少年眼神一凝，庄严答道：“徒儿记住了。” 是的，他都记住了，没有丝毫的遗漏。 一招一式，都莫名的印刻于他深邃的心海，永生难忘。你问缘何如此？只因，这个异界而来的少年人，注定为“六剑”而生，而“六剑”亦注定由他继承。 这份莫名的因果，在未知的过往前尘中早有定数，谁也无可更改。 “呵……很好。” 很好？是的，当日收秦昆为紫山传人之时，亦是这般说。 “今日只传授前三剑，好好参悟吧。” 言罢，白衣孤影的男人缓步离开这紫山的巅峰，再无言语，亦再无流连。他明白自己的弟子绝不会让自己失望。 一步一行，当王远征踏下山壁石阶之际，却蓦然记起，很多年以前，似乎亦有一个少年人在紫山之巅，在另一位“绝世无双”之剑客的剑下，记下了“六剑”。 是了，如此的相似。 ……………… 紫山绝壁六剑楼，隔天神渡犹不知。 黑衣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消失于天际的云海，眼神间却难掩此刻淡淡的愁闷。 “四弟……这，便是你们紫山一脉的宿命吗？” 言罢，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