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0035 败
“嗯……”昏迷中的纤城痛得不自觉地哼哼出声,小手紧紧地拽着李三郎的衣角,“爷爷…爷爷,好痛,好痛,爷爷…” 李三郎回过神,听着她模糊不清的呓语,一抹心疼悄然划过那一泓深幽的寒潭,一切还是先回青竹居再说吧。一个公主抱柔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急步走向纤城的那匹枣红马。 原本桀骜不驯的马爷追风似乎见纤城伤重,所以这会儿也不再介意其他人拿它当坐骑。任李三郎单脚踩上脚踏,借力使力,不用手便稳稳地坐上马背,将纤城轻轻地放在身前,搂入怀中,单手握住马缰,双脚一夹马腹:“走。” 两人一马迎着阳光急速前行,浅黄的草地上有许多觅食的小鸟驻足观望,总是和那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时在天空盘旋的秃鹰仍在用它那双利眼搜索着猎物,刚才死去的那些人若不及时清理,便可能成为他们的腹中之物。 起伏的山峦一波一波,好似连绵的大海,他们便是那沧海一栗,一步一步走向海岸的绝世佳人。 远远望去像一幅定格了的美好画面,让人不忍破坏,但时间的巨轮从未停止转动,他们又怎么可能被定格在某一处。 “纤城认识那位公子?”玉无痕淡漠的眼眸望向旁边的暗卫,眼里平静无波,任人如何努力似乎也搅不起风浪。 “是。”此暗卫正是李三郎的贴身护卫冷鹰,当日茶楼的那人便是他。 “你乃他的侍卫?” “是。” “纤城乃某的朋友,某不认识你们,某不放心,故,某必须和你一起跟着他去,以确保她之安危,可否带路?” 玉无痕一看那抱着纤城的男人,就不好说话了,于是用很官方的话跟那男人的护卫问答。 冷鹰脑子迅速转了一圈,便沉声回道:“可,公子请。” “请。” 于是,双双扬鞭向着已经消失身影的那个方向追去。 他们一走,身后不过处的丛林里走出两个蒙面黑衣人,眼神皆是冷厉阴狠。 “任务失败,回去领罚吧。”其中一人说完,转身就走。 另一人似乎很不甘心,握紧了拳头对着空中猛力的挥了好几个来回,“哼…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等着瞧。” 说完,恨恨地转身跟着已然走出老远的黑衣人,消失在起伏的山峦中。 那些死伤倒地的黑衣人,也有几个黑衣人迅速清理干净,只留了一地残破的肢体,沁入土地里无法清洗的暗红血液,还有李三郎的几个贴身侍卫,在阳光下显得惨淡惨淡的。 那些残肢被空中的秃鹰叼走了几个,李三郎的那几个侍卫很快由牧场的管事安排人来清理,送往冷鹰指定的地方。 后方的撕杀丝毫不影响前方的赛事,人们一堆一堆的站在一起谈笑风声评古论今,间或赛事开场,又纷纷为自己熟识的或崇拜的马上英雄助威呐喊,热闹非凡。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悲,永远不可能步调一致,同喜同悲共苦同甘。 ……………………………………………………………………………………………………………… 纤城长长的睫毛像一把扇子,颤抖了两下又安静了,过了一会儿又颤抖起来,来回几次,躺在床上的人儿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恍忽中,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回家了吗? 回到现代了吗? 爷爷呢? 可当她在朦胧的光线中看到顶上的蚊帐时,一抹失望划过美眸。 “爷爷,你在哪儿呀?我好想你啊。” 久未进水,声音嘶哑暗沉,更让纤城觉得委屈,以前只要她有一点点小病,爷爷就会紧张的守在床边一直一直望着她,刮刮她的鼻尖,说她淘气,总是不会照顾自个儿。 可是,现在,天大地大,没有爷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安远,只有她自己,她,一个人…… 才来这个世界不到四个月,就重伤两次,这算是个什么大唐盛世啊?回头一定得想办法进父亲的书房看看有没有史书,哪怕是野史也行啊...... 想着想着,软弱的泪水涌满眼眶,漱漱地沿着眼角往下滑落,落入发丝,浸入枕巾,喉咙像被人堵上了似的,难受得不行不行的。 “呜呜……爷爷,爷爷,呜呜……” 是谁在夜半时分嘤嘤哭泣,是谁在夜半时分门外驻足。 谢轩握着拳头在门外徘徊,听到里面传出声音,俊美的脸上闪过惊喜,可下一秒又失落得无以复加,这是三哥的青竹居,院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未免有损女子清誉,他不能进去。 而在对面安静的阁楼里,没有一丝光线的房内,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静静地俯视着对面,幽深的眼眸淹没在暗沉的黑夜里,让人无法窥视。 “哎呀,小姐,你终于醒啦!” 小秋再也无法保持平日的淡漠冷傲,激动地就要站起身,可长久的趴坐在脚踏上,腿都麻了,一个没站稳,差点踉跄仰倒,幸好有武功底子,几个挪转就稳住了身形。 走上前才发现纤城满脸的泪水,哭得哽咽哽咽的,惊慌失措地俯下身子,从怀中取出锦帕为她擦着眼泪。 “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背上疼?是不是腿上疼?快别哭了啊,好不好?越哭越疼的。” 纤城才不管这么多,自顾自地发泄着自己心底的悲伤,这是她来这世界第一次哭,她暗暗告诉自己,放纵一次,就这一次,以后再不哭了,再不哭了。 身上的痛算个什么,谁能了解茫茫天地只有她一人的孤独,她想她是被上帝遗弃的孩子,连死都不肯收了她,非要把她的灵魂跨时间跨空间的远远流放。 就在纤城忙着哭,小秋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的时候,门‘砰’的一声被外面的人踢开了,一个身影风似的卷了进来直奔床榻,不是谢轩又是谁,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纤儿,你、你哭什么啊?哪里疼啊,告诉我,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谢轩抢过小秋手上的锦帕,一把推开小秋,坐到床边,心疼地为她擦着眼泪。 旁边的小秋翻了个白眼儿,这人在外面站了一天了,死赖着不走,她可是认识这个男人的,就是那个休了她家小姐的负心汉。 “喂,深更半夜随便进女儿家的房间,成何体统,请你出去。” 可无论小秋怎么瞪着他的后脑勺,也没能将他吼走瞪走,气得小秋举着拳头就想打人。 可拳还没出,谢轩就转过头来,眼神冷厉,锋芒立现:“滚出去。” 声音冰冷如刀,一刀一刀地刮着小秋的心,小秋打了个寒颤,但仍倔强地仰着脖子,怒瞪着他。 “应该滚出去的人是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让我们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够了。” 一声厉喝从门飘了进来,紧接着便有一个月白身影走入房间,不是李三郎又是谁。 “轩弟,出去。” “三哥。”谢轩蹩眉看向来人,眼里满是不愿。 “半夜三更,你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有事且等明日再讲也不迟。” “可是……”她在哭,现在还在哭啊,他心疼,他竟没来由的觉得心刺刺的疼,像被无数细针不断地扎着,酸酸疼疼的,他有些慌乱有些想逃,可他的腿脚就是抬不动,心和身体都被拉扯得难受。 “没有可是,跟我出去。”李三郎再不给他说话的余地,打断他的话,眸中平静无波地看着坐在床沿的谢轩,眼角余光看着谢轩手上的已然湿透锦帕,眯了眯眼。 “走吧。” 转身,带头离开。 “安远,安远……”哭泣中的纤城转头就看见转身离开的那个背影,口中喃喃地叫着两个字。 她固执地认为那个人就是安远,一定是安远,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李三郎没听到,只见他离去的脚步微微停顿后,又决然离去。 谢轩看看床上纤城那执着的目光,又看看走向门口的背影,邹起了眉头。但显然现在也不能留下了,想来需等明早三哥上朝去,他方可再来。 眸光温软地看着床上的泪人儿,又给她擦了擦脸上新出的泪痕:“乖,别哭别哭,我明天再来看你,啊?” 收回锦帕紧握于掌中,也不等她回应便猛地站起身,施施然离去。 哭累了的纤城,没过多久又昏睡了过去,小秋守了一会也坐在脚踏上趴着床沿继续补眠,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那细细的呼吸声。 她的悲伤,化作一缕轻风,不曾消失,而是钻入了两个男人的心里,深深地扎根发芽,总有一日茁壮成参天大树,拔也拔不出,砍也砍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