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从悲壮走向豪迈
吴凤城和李南华这两个一辈子注定是对手的男人,在一个普通的晚上,竟然戏剧性的因为一个女人的故事互相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哪怕这种好感仅仅存在一个晚上。吴凤城是带着一种遗憾,惋惜的矛盾心理离开的,对他们这些从小长在权力斗争漩涡的三代公子哥来说,对那种一见如故的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视,珍惜的。这个世界无论是高如王侯将相,还是低如贩夫走卒对友情,对如高山流水般的知己都是抱有浪漫主义情怀的。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论中人类在满足了生存需要后,对社会需要对自我实现的需要会提高到非常重要的地位。有时候一个生死相交的朋友比权力金钱更让男人看重。可惜的是,在现实面前那些对吴凤城和李南华来说,都只能是乌托邦般的寄托罢了。 走的时候刘烈风一如既往的脑残跋扈,他不怀好意的盯着李南华说,李南华成都不是南京不要以为控制了一个龙门就有了嚣张的资本。成都的水不是那么好趟的,地下势力在绝对的暴力机器面前都是纸老虎,最好不要让我抓了什么把柄,否则重庆那班家伙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 对此,李南华直接无视。他从来不喜欢和那些坐井观天的脑残说话,因为那完全是浪费感情。凭借李家在军队系统的地位随便以几个莫须有的借口清除一个省军区的一把手,还是招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扎根于体制内的郭满云,永远信奉那条官场上不是铁律的圭臬,多一个朋友永远比多一个敌人来的路好走。所以他走的时候礼貌的和李南华握手,并客套的说久仰李家男人的风采有机会李南华到上海他一定尽地主之谊。对他这样一个才三十多岁就马上升为副厅局级的政治新秀来说,未来仕途的一帆风顺绝对是可见的,如果运气足够好,自己把握能力又强,又有贵人相助的话,位列中央那个层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刘烈风的家族才放心的让刘烈风跟着他,他们也绝对是看好他的政治前途的。郭满云自己也争气,要知道在体制内能保持烟酒不沾,而且事必躬亲,亲自到珠三角深入基层调研和老百姓吃住一起的正处级官员不说凤毛麟角但还是很少见的,尤其他还是在上海那个富贵病盛行的官场。对他来说,吴凤城他得罪不起,李南华他同样也得罪不起。所以他只有走鸵鸟路线,两方都不得罪。 那个叫曹衣裳的妩媚女人,永远在圣洁和魅惑中让男人牵肠挂肚。她一直保持着对李南华适度的好奇感,对她这样立于高位浮华看尽的女人来说,男人的肤浅和富贵,野心和城府从来都是成正比的,那些越是家世显赫的富二代,官二代在她眼里越是肤浅。他们没有父辈们一步一个脚印开创一个时代的智慧与毅力,也没有与他们身份相符的城府和开拓意识,他们只会在那画虎不成反类犬般的展露他们幼稚的深沉。而李南华是少数几个能够让她感觉值得挖掘的男人。喜欢托夫勒《权力的转移》《力量的冲击》的她,对未来的探索永远抱着孜孜不倦的热情。同样的她对李南华将如何带领李家涅槃重生的未来也产生了探索,期待的欲望。 所以曹衣裳走的时候,一脸玩味的说了一句话:“李南华,希望有一天能看见你活着踏入北京。成都的天还是不够大,底蕴还是不够深。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风情万种的转身,袅袅而去。 李南华看着吴凤城他们慢慢消失的背影,喃喃道:“北京,我会去的。我们李家这些年失去的,我会原封不动的拿回。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李南华默默转身,慢慢的点上一根烟。突然,一句平淡之极的声音从李南华的嘴里说出:“出来吧!徘徊了这么久,你不累,我还嫌烦。” 片刻一个一脸沧桑,落魄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李南华身后,如果从大街上遇见这样一个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失意文人,怀才不遇的类型。不过,他那如笔杆一样直挺的腰杆和云淡风轻,看透浮生的出尘气质,告诉人们这是一个有故事,如卧龙般的人物。 男人略有点局促的走到李南华的后面,嘴唇一直在抖动,好像要说什么话。良久,一声饱含着nongnong的疲倦和风霜但难掩感激的声音响起:“谢谢你的饼干,面包;谢谢你对小儿说的话;谢谢你对一个孩子善意的悲悯。我不是一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我没有钱来报答你,只能说一声谢谢。”顿了顿,一阵黯然突然布满了男人原本就包含风霜的脸,只听他喃喃的痛苦说道:“我不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我生下他却没有给他一个安稳的环境,让他陪着我颠沛流离了十年,苦了十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我却幸运的拥有了一个令我骄傲的儿子。” 李南华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有敬重,有遗憾,更有一种疯狂在酝酿。 他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男人,他的一切至今仍然是西方常青藤名校商学院投资课上与格雷厄姆,彼德林奇,夏普等大师一起相提并论的唯一一位中国人。他曾经是华人世界捍卫华夏金融主权的旗帜,标杆人物。他是参与巴塞尔协议制定的除了中国官方外唯一获得国际金融界认可的民间人士。他曾经的投资理念,投资哲学,至今仍然是一代代金融新秀们奉为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十年磨一剑的大波段cao作,他与国际顶尖投资大鳄的疯狂对赌,他第一次带领中国的私募走向全球,他的零成本的LBO,他完美的策划了几十起管理层收购让那些国际投行大鳄们相形见绌。许多许多,一位在美国对冲基金浮浮沉沉几十年的教父级人物曾经感慨的说,他为这个时代完美的注释,他将是那个蛰伏了几百年的国度踏上复兴的金融守护神。” 他就是,晨逝风。 十年前,他管理的风云基金突然之间在一夜分崩离析。大批人才离开,自立门户。而他也被证监会,银监会,中纪委以非法集资,cao纵股市,内幕交易等罪,永远的市场禁入。不久传闻他家破人亡,而他也彻底的消失在公众面前。
李南华在沃顿商学院的时候,经常会从那些在学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那里听到他们对他的推崇和对他境遇的唏嘘。他们感慨,要是晨逝风生在美国,绝对是如格雷厄姆那般名留青史的一代人杰。可惜他生在了华夏。美国是一个矛盾的国家,一方面对法律,对契约,对产权抱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尊重,另一方面它又是极度的自由,开放的,法律外都是你可以自由施展的空间,离经叛道,天马行空都是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但在中国不一样,中国有太多的红线,太多的雷区,体制内的干预充斥在任何领域,一个不小心便触碰了禁忌。 中国不缺天才,不缺惊采绝艳的人物,不缺创新的思维,不缺冒险的品质。但是太多的限制,太复杂的利益关系,太根深蒂固的威权观念,太缺乏宽容的贫瘠土壤,让那些人,那些天才,那些品质全都扼杀了,泯然众人了,同质化了。 为什么这几年,那么多的公募经理纷纷转去搞私募;为什么苹果的市值是举全国之力才发展起来的中移动的三倍;为什么想打造中国金融混业的德隆系一夜塌陷;为什么中国出不了一个诺贝尔奖;为什么中国社会陷入了向上流动的停滞。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有太多的遗憾。一个晨逝风就是中国千千万万个疑问的缩影。 李南华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但是身为中国人基本的情感还是具备的。所以,现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晨逝风喃喃的说完后,突然他弯腰对李南华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他这样一个拥有辉煌过去,哪怕今天他穷困潦倒,但是那份骄傲依然活在他从不弯下的脊梁上。今天他面对李南华弯下腰,为的是那份发自骨子里的感激,也仅此而已。 李南华看着男人慢慢离开的背影,心里涌上了一股莫名的辛酸。枭雄穷途末路时的悲壮永远比他们风光无限时来的更惊心动魄,更可歌可泣。 突然李南华对着晨逝风的背影大声的说道:“晨逝风,你忘了你的过去了吗?你忘了你的妻子是怎样死的吗?你不想将你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了吗?你这个曾经的金融之神,难道就真想这样落魄的过完这一辈子吗,你甘心吗。你不想再次站在世界金融的神坛了吗,你过去的理想抱负,难道被十年前的打击消磨殆尽了吗?难道你真的想让你的残疾儿子乞讨一生,遭人白眼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让你从悲壮走向豪迈”李南华一字一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