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斗法
这日正午过了三刻，宜园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中，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将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皆镀上一片炙热的光焰，不过，“秋老虎”余威虽在，天气还是没有正暑那么炎热，偶尔凉风习习。 许蔓午膳比平日多吃了半碗米饭，还特地在院子里沿着回廊逼着阳光走了三四圈，待到有了困意，才又回房午睡，睡得很沉，甚至没有听到清歌来来回回进出的声响。 申时一刻，清歌第四次自许蔓内室走了出来，满脸愁容地对着站在正房中间的珍娘行了一礼：“姑姑，您何时回来的？大太太那边如何了？” 午时三刻，陈嬷嬷来寻许蔓，当时许蔓正睡得香，珍娘不忍叫醒他去，便主动陪着陈嬷嬷去荫园。 因着平日里大太太和宜园走得近些，比起来宜园众人，大太太也是很关照许蔓的。清歌在见着陈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珍娘走后，还特地遣了映红跟在珍娘身后去看看，有什么事就回来禀报，等到许蔓醒来后问起来也好回答。 珍娘却避而不答，反而问道：“还在睡着？没有其他的反应吧？” 清歌有些担忧地道：“嗯，我每个半个时辰都会按照姑姑吩咐地，进到内室去看看小姐，还特地伸了手背试了试小姐的额头，一切正常，只是，只是小姐睡得沉，竟然没有醒转的迹象。” 珍娘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小姐倒是个心宽的！不过，这样能吃能睡也不错的，若不吃不喝就轮到咱们哭了。” 清歌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珍娘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皇太后赐婚后，小姐就十分反感，甚至有几天吃得极少，几乎每顿就沾沾筷子，晚上睡得也不安稳……这样下来，人整整瘦了一圈，原本就极瘦的人儿更加瘦了。 她们都知道这是小姐不想嫁过去的原因，可是皇命难为啊。不过，面对相伴了多年的小姐，自然心疼得不行。因此，当许蔓明知笑千有意做通房丫鬟，还对笑千有了许多不同，甚至还会拿了许多东西和笑千分享，她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你去小厨房看看绿茶好了没有？还有银耳羹，百合脆皮稣如何了？小姐喜欢喝淡淡的绿茶，那银耳羹不放糖，百合脆皮酥要原味的。大太太那边有些棘手，大太太还特地让我回来请了许蔓去呢。我估摸着小姐也该醒来，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是去了那边，还不知又要将晚膳耽搁到什么时候……”珍娘唠唠叨叨地说着，清歌这才收敛了思绪，默默记下，匆匆出去往小厨房了。 许蔓其实在她们开口说话时就已经醒了，将她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若是依着她之前的想法，自然不会如此平静，还能睡得着。不过，自从她下定决心要好好理清自己的生活后，她便从容了许多。 听到被迫要早日嫁人的那一刻，许蔓也是有些焦急地，不过，她深知在这“天下莫非王土”的世界，反抗不是不能，却需要放弃很多，同时要承担许多风险，因此，她在认清楚情势之后，便默默地在心里谋划开去了。 许蔓饱饱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坐了起来，将那金镶玉的分心握在手里摩挲起来，眼前不自觉地出现李挚临走时那有些惊愕的眼神，当时问自己有何打算的坚定……也不知若自己去了燕地，能不能得到你的庇护？ 说起来也怪，许蔓已经有十几天不曾梦见什么了，甚至于她想要知道往后发生的事情，故意很多天不睡觉……结果，梦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梦也不再有了，似乎之前能够梦见一些即将发生的片段只是一种幻觉。 “究竟什么原因呢？”许蔓在心里琢磨不透，竟然喃喃出声。 珍娘听见内室动静走了进来，刚刚绕过内室门口的屏风，正好听见许蔓这一声低语。 她赶紧走了过来，扶起已经下了床正在套鞋的许蔓，佯装有些抱怨地道：“小姐醒了。怎么也不叫一声珍娘呢？珍娘就在外间侯着的。” 待到许蔓坐到了妆台前，珍娘边寻来鹅黄色绣百蝶的真丝半臂替下了许蔓上午穿着的鹅黄色绣百蝶戏花的儒衣和乳白色真丝半臂。这是珍娘特地为许蔓准备的专门应对这一早一晚较凉、正午下午又热的天气的衣裳，两套衣裳颜色款式花样相差甚微，区别在于厚薄和透气程度，上午的儒衣套在半臂外面，就算是不耐寒的许蔓也不会着凉，下午的半臂透气清凉，也不会让许蔓热着，又十分相似，甚至很难发现异样，错眼看去，根本不会发现许蔓换了衣裳。 许蔓其实没有如此多的将就，前世里，阿婆一人将她拉扯长大，能顾着的就算吃得好些，穿衣打扮自然顾不到了。不过，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自然随便珍娘和清歌折腾。再说，女人皆爱美，许蔓自然也不例外，她也喜欢这些颜色鲜艳靓丽的衣裳，也就配合得很到位了。 她在镜子面前左右晃了晃，十分满意地微笑着感谢珍娘：“谢谢，谢谢珍娘将阿蔓打扮地如此朝气呢。” 许蔓原本真心地说了一句实话，这身体本就容貌出众，自然不需要夸漂亮了，不过，这原主本来就过分安静，加上穿越过来的自己实际年龄已经二十五六，自然装不出活泼开朗了，反而老成有余，活泼不足。 这也是珍娘一直以为的心病。 珍娘听到许蔓如此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竟然将平日里那大家闺秀的闺训都抛到了一片。 许蔓望着这样的珍娘，当真觉得稀罕，立刻上前拉住珍娘衣袖，将脸贴在珍娘的手臂上如同动物般蹭了蹭，佯装生气：“珍娘，珍娘，您怎么能如此笑话阿蔓？” 珍娘却笑得更加厉害，过了好半晌后，她才勉强收住笑容，学着清歌的样子给许蔓梳了一个双丫髻，戴了那金镶玉的分心，满意地道：“小姐，您看看配上珍娘梳的发髻就更加朝气了。” 清歌正好带着映红将那小厨房准备好的吃食摆在了正房，闻言有些不服气：“小姐每日都朝气的！小姐还是梳上午那样的双丫髻好看，珍姑姑梳的只是单丫发髻呢。” 珍娘故意认错：“是，是，是，还是清歌梳的发髻好看，那你就随着小姐嫁到白家好了，以后再配个管事，一辈子陪着小姐，为小姐梳头。”说着，珍娘特地打量了许蔓脸上神色，见其毫无变化，这才确认小姐应该接受了，心里便开始拍算起来如何筹备许蔓的婚事。 清歌闻言，脸红得能滴出水来，她不依地要将站在许蔓身后的珍娘拉出来，珍娘却十分灵活地让开去，甚至在许蔓身后躲避着，还直嚷道：“怎么？小姐都十分大方，你倒小气起来了？” 三人又笑闹成一团。 许蔓将吃食一一尝了，满意地端起有着淡淡绿意的茶盏，轻轻地扣着桌子：“今日午时陈嬷嬷可是有事？” 珍娘略微顿了顿，示意清歌到了门外守着，才低声道：“大太太瞒着大老爷去了沈府，将大小姐的庚贴交给了沈太夫人，还收了沈三郎的庚贴和沈家的聘礼。” 按照大新嫁娶的习俗，也就是说候府已经将沈清华许配给了沈三郎，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许蔓又想起那日林清华将那沈嬷嬷带到宜园的态度，看来也不算盲婚哑嫁了，她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她想起平日里大太太对林清华这个比大太太只小了六七岁的继女的态度，当真循规蹈矩，无论如何也不会多问上一句半句的，又摇了摇头问珍娘：“那为何林清华要到大老爷面前去哭诉？其中想必另有隐情吧。” 珍娘仔细回想了一番：“应该有隐情。不过，大小姐那边如今被大老爷看得铁桶一般，消息也出不来，更加送不进去。” 听到这里，许蔓才抓住重点：“珍娘，难道大老爷不同意大小姐嫁进沈府？” 珍娘这才一五一十地将她随着陈嬷嬷到了荫园之后的情景说来。 原来，今日大老爷一早便遣了那徐姨娘去大小姐的院子，据说要通过那宋国公府的关系将大小姐送进宫里，大小姐自然不愿意，否则当初就不会拂了太夫人的意，临到皇太后召见的那一刻，故意和林清颖换了位置。 不过，大小姐也不是那蠢的，她顺着徐姨娘的话也不表示同意也不拒绝，只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还是要听母亲做主，又暗示堂堂候府，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姨娘出面的。徐姨娘当然不会觉得大小姐从中挑拨，只会认为大太太和她打擂台。于是，就发生了大老爷去让大太太出面，被大太太告知已经和沈家交换了庚贴一事。大老爷一怒之下一脚踢在大太太的心窝，就要将大太太休了。陈嬷嬷这才觉得事态严重，病急乱投医，竟然跑到了宜园向许蔓求救。 许蔓听得目瞪口呆。 凭她和大太太相处的这段时日，她并认为大太太是那种顾头不顾尾的人，这样的事怎么也不会去做才是，就算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要做，也会做得干干净净地才对。 许蔓隐隐觉得期间不简单，她没等珍娘开口，便吩咐珍娘在宜园好好休息，又奴奴嘴示意住在东厢房那两位宫里来到韩嬷嬷和孙嬷嬷，让珍娘帮着掩饰，带着清歌便去了荫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