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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选择

    转眼又过了四五日,京都里好像一夜之间多了许多喜事,先是一直悬而未决的皇太子这顶桂冠终于落在了二皇子齐林头上,京都很快就要举行一系列的庆典活动,然后是三皇子与的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谢照惜完婚,皇室的聘礼摆满了朱雀大街,前面的礼盒进了梁国公的府第,后面的礼合才刚从紫禁城的午门出来。

    当然,偌大的京都永远不会少了八卦,先是谢照惜远房堂叔卫国公谢炳远赶来恭贺侄女大婚,却在喜宴当晚和皇太后身边女官蕙兰滚了床单,不得不往家里抬房贵妾。当盛京的人还在谈论这桩婚事的时候,与吏部尚书刘贾解除了婚姻的庆元侯方钟毓的孙子方灏景却低调地成了亲,据说女方是山西北陵县县丞的女儿。在这期间,刘家也没有闲着,办了一桩喜事,刘贾新纳了一房妾室,貌美如花,才情过人……

    竹筠苑也跟着沾光,先是被那卫国公请去在望月楼唱了曲,后有接到去刘府的邀请……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一时间像过年一样。

    只有许蔓总是带着一丝愁闷,即使笑都隐含苦涩。不过她依然每日卯时准时起床,为大家做饭,甚至体贴地为萧衍榕熬百合绿豆粥,因为萧衍榕晚上越来越睡不好,脸上都开始冒红疙瘩了。

    辰时三刻,许蔓端着装了早饭的食盒在萧衍榕的正房门口徘徊了至少五遍,仍然未见任何动静,心里纳罕不已,往日不到辰时,萧衍榕便会打开正房的窗户,斜靠在窗棂上发呆……

    同样的清晨,方户部侍郎兼宝鉴司少卿方承贤方大人内宅一个绿意幽深的僻静小院里却人声静谧,方灏君正坐在丹凤朝阳红漆三面镜台前拿着一柄罕有的乳白色象牙梳子细细地梳着自己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清晨的阳光透过晶莹的玻璃窗子折射在屋子里,有一种洞察秋毫的明亮。

    屋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更显得清晰,方灏君侧耳听着,不一会儿,脚步声就在她门前停了下来。

    “阿君,是娘,你可睡了!”一个柔和的声音软软地问道

    方灏君起身开门将母亲迎了进来:“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睡?”

    一个相貌端秀,气质高雅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正是方灏君的母亲秦玥雅。秦玥雅从身后的丫环手中接过盛着燕窝百合羹的托盘放在方灏君的桌上:“这是皇太后赏的补品,我不放心,亲自督促她们熬的,你趁热快喝了吧!”

    方灏君笑着坐在桌前将托盘里小盅内莹白色的汤羹一饮而尽。

    秦玥雅一直爱怜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见她喝完了汤羹,拿出手帕给方灏君擦了擦嘴角,然后吩嘱身边的丫头:“把东西收了先去太夫人那里请安,老爷要是问起,就说我陪着小姐说说话儿。”

    丫头伶俐地收拾好东西小心冀冀地掩上了门。

    方灏君笑道:“娘是舍不得女儿了吧?”

    秦玥雅笑道:“那是当然。”

    方灏君笑着偎在了母亲的怀里,脸上再也没有清冷之气,和所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嘴角挂着一丝稚气。

    母女俩静静静地依偎了一会,秦玥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她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沉声说:“阿君,你自小聪明过人,遇事向来有主见,可有些事,娘还是想提醒你两句。”

    方灏君闭着眼睛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好象知道秦玥雅要说什么似的,娇笑道:“娘,你还是管管哥哥吧!他中了武状元不入仕,又娶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嫂嫂,你有空多关心关心哥哥吧,我的事有皇太后呢,您就别cao心了!”

    “有太后!”秦玥雅声音缓缓冷下去,都忘记了说皇太后,高门世家人人都知道宫中有两位太后,每每提及都会用皇太后和太后加以区分。

    忽而,她又冷了脸拔高音量说:“那为何你还要插手三皇子的婚宴?为何要将明兰送到刘大人身边?手心手背都是rou,儿子要管,女儿的事也要管。”说着,将方灏君从自己的怀里拉了起来,面色严肃地望着方灏君。

    看这架势,今天母亲是铁了心要和自己谈一谈了。

    方灏君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脸上却露出如幼儿般天真烂漫的笑容:“娘,你说,我听着!”

    秦玥雅看到女儿挂在脸上的欢快和那未达眼底的笑容,心里一阵微凉。本来是应该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女儿,被强行送到了宫里,几年下来就练就了一付喜笑皆宜的面孔,那里还有一个十六岁少女应有的活泼、任性……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泛酸。

    女儿是她心头的一块rou,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她的!

    “阿君!”秦玥雅面色凝重地望着方灏君:“你只要记住一点,你是太子妃,是齐林的妻子,不管是方家也好,太后也好,什么都不要做,只要记得你的本份……”

    方灏君娇笑道:“娘,你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会当好太子妃,当好皇后的,不会让方家的人丢脸的。”

    “皇后?”秦玥雅望着女儿娇艳若花的笑容,知道她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到心时去。她沉重地摇了摇头:“阿君,你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如今却如明月蒙云,被那些利益熏瞎了双眼……你难道不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吗?”

    方灏君看着母亲凝重的脸,笑着安慰她:“娘,你别担心,自从我进宫去陪皇太后我就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方家毁在我的手里的,不会让姑奶奶的心血白白浪费的……”

    “叭”地一声,秦玥雅的手掌狠狠拍在了结实的紫檩木小几上:“愚蠢!”

    “娘!”方少莹奇讶地喊道。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母亲发这样的火,在她的心目中,母亲一直都是温柔和顺的……

    秦玥雅失望地摇了摇头:“阿君,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九叔昨天刚刚把他那个小妾养的女儿灏蕊送到元峥书院去了……”

    方灏君眉角挑挑,清冷之气渐渐萦上了她的眉梢。她看到母亲担心的神色,道:“娘,你别担心,虽然她有倾国倾城之貌,又被皇太后收在族谱里赐了名字,但她毕竟是庶出的,年纪又小……

    “你还没有看清楚形势吗?”秦玥雅冷冷地打断女儿的话,“阿君,齐林好象比你大一岁,今年刚刚满十七岁吧!如果一切顺利,你明年给他生下长子,到齐林继位登基,你的儿子有多大了呢?十岁、二十岁,还是三十岁……春秋鼎盛的皇帝、年富力强的皇子,你说,会发生什么事呢?……你站在万丈深渊前竟然不知自救,反而到处去看那些有资格入宫的姑娘们,扑风捻酸,寻思着怎么讨齐林的欢心。哼,如果你只有这点道行,这点期盼,我看你还是别进宫了,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免得丢了性命!”

    “砰”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方灏君双膝跪在了母亲的面前,满脸冷汗:“娘,是女儿蠢钝,请您救救我!”

    同样的时刻,在林府双兴苑正房内,沈夫人也面临这样的苦楚,她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手指发颤,厉声吼道:“颖儿,你为何如此自甘下贱!这与人为妾真那么痛快?”

    林清颖抬起头,却不敢看自己的母亲,眼泪噼噼啪啪地往下滴,落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她死死地咬住唇,深怕自己说出任何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出来。

    没有人知道,自她八岁时跟着母亲进宫为太后娘娘贺寿时,就对二皇子齐林一见倾心……整整五年,她的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哪怕为了能见齐林一眼,她宁愿在大雪天的进宫必经之地候上三四个时辰……

    当得知齐林竟然主动递上奏折,愿一生感谢忠勇侯府二小姐救命之恩……她的心里就有一颗埋葬了很多年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你,你,你——”

    沈夫人还未能说完这个“你”字,竟然只听他地往后倒了下去。

    “娘——”

    “夫人,夫人……”

    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离京都三十几里的千阳镇一个破旧的茅草棚子里,如豆的油灯照在慕芯俏丽英气的脸:“……为什么会提出火葬,六地之乱,民不聊生,十室九空,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大家才接受了基督教的火葬……平等、博爱、自由,那些不识字的贫民谁懂,识字的贵族谁愿意和自己的仆从平等,谁愿意让自己的家生子自由……想在发展,就要和皇上站在一起,就要顺应帝国的需要,如果你们愿意让我入教,我愿意用毕生的精力发展白莲教,让它成为帝国第一大教……”

    一旁同样玄衣胡服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最后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子走出一步,恭敬地对着中间的玄衣胡服老者说:“大巫,您看?”

    他的话音一落,屋里静寂无声。

    过了十几息功夫,那老者将手放在心口,沧桑眸子中露出笑意:“你叫什么?”

    慕芯侧头想了想:“我姓,姓许,叫许由。”

    说完,站在她旁边的几人好象想到了什么似的都微微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期盼,如初生的牛孺,又如展翅的雏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