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各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六月十四，许蔓如往常那样在半月湖散步，眼角却不停地瞄向那六角亭的角门，已经有三日不曾见过慕芯了，不知今日会不会有消息？ 林候爷升了官，林府上下原本一派扬眉吐气，谁知刚刚办完流水席，又传来不好的消息，在当朝有着“毒舌”之称的杨御史竟然在朝会上弹劾林侯爷竟然与浙江道上皇商萧家贪墨案有牵连，皇帝将奏折留中不发，却抵不住内阁压力，最后，只能将脾气发到林侯爷身上，让其暂时回家修整十日。 于是，整个林府连日来气氛十分紧张，犹如那绷得极紧的弓，就差那最后一丝压力，便会一触即发。 因为慕芯的关系，对于这个消息许蔓是最早知道的。原本林侯爷提前得到杨御史要弹劾自己的消息，不仅不想办法解决，却推波助澜。这也是许蔓迟迟不敢进行她这些日子以来精心设计的计划的原因，毕竟不成功便成仁，她实在拿不定主意。 恍恍惚惚中，又过了一日，仍然是没有慕芯的消息，后日就要是夏曦节，因为她同时接到太后娘娘和皇太后娘娘送来的夏曦节晚宴的帖子，直到宋嬷嬷到宜园来接她去太夫人处挑选晚宴的衣服饰物，才惊觉已经有六七日未去顾大姑和穆夫人处了。 从福寿苑出来，顾大姑身边惠兰就等在门口，却不是让她去顾大姑处，而是直接去了穆戈堂。 穆夫人今日的课很简单，似乎专程找自己聊天似的，有些情绪地说：“以色待人，色衰则爱驰。一个女人的根本是智慧，是才学。只有拥有了智慧和才学，才能让一个女人跨越时间的长河熠熠生辉…” 从内心上讲，许蔓更愿意在香喷喷的氛围里学习怎样用米做脂粉，怎样用烧碱做香胰子，怎样收拾花瓣做口红…就象过家家，一切都是有趣而新鲜的。 就在许蔓听着她的讲话出神的中途，穆夫人突然问她：“小姐认为这世界是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 许蔓想也不想，就提笔写道：“当然是家人了！” 她一回答完，自己怔了怔。 家人，自己的家人在哪里呢？ 林家这么复杂，林老爷那么龌龊，这样的家，自己有信心与他们相处下去吗？ 珍娘等人虽然也很好，却总让许蔓感觉疑惑，很所很多疑点和想不通地方，自然不能轻易托付那么沉重的感情。 想到这里，许蔓补充写得道：“智慧！” 是啊，现在自己最需要的不是家人，是智慧，是谋略。 还有一件大事等着自己去拿主意呢！ 穆夫人点点头，没有评价，继续讲课。 许蔓恍惚了一会，很快就收敛了心事，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海，认真地听穆夫人评讲。 凭心而论，穆夫人的史记讲的诲涩难懂，没有她大学时的教授讲的好。一到下课的时间，她就迫不及待地向穆夫人行礼告辞了，她准备下午继续到半月湖六角亭试试运气，看慕芯会不会出现。 许蔓前脚一步，后脚就有一个戴着浅紫色帷帽穿着粉蓝色衣裙的女子从小轩的书架后面走了出来，穆夫人恭敬地向那女子行礼：“刚才上课的这位就是林府的许小姐了。” 那女子轻声说了一声“有劳穆夫人了”，然后脚步轻盈地走出了柳禾小轩。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朴素有青围帷帐，雄伟健壮的马匹，沉稳内敛的马夫。见紫衣女子出来，青帷马车里跳出一个温婉女子，发如鸦青，面如春花，目如秋水，竟然是接她来穆戈堂的惠兰。不过，粉衣女子却称呼她为明兰。惠兰和明兰本是双生，自小进宫，在皇太后娘娘宫中伺候，自方灏君进宫陪伴皇太后，被挑中伺候方灏君。 明兰拿了脚凳伺侯粉衣女子上了马车，马车夫挥鞭在空中打了一个响鞭，马车辘辘地开始驰出林候府家的巷子。 车厢内，粉衣女子已经脱了帷帽，雪肌冰肤，明眸皓齿，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眸，就是世间最明亮的宝石也要被它夺去了光华，坐在她身边的明兰马上变成了庸花俗粉。 明兰接过那紫衣女子的帷帽，眉头微蹙：“小姐，这样好吗？我看那许小姐还没有魏姑娘的相貌出佻……重要的是她不会说话啊。” 能让明兰喊一声“小姐”的，除了方灏君还有谁。 方灏君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地倚在迎枕上。 车马的辘辘声中，她的思绪飘得老远…御花园里莲花怒放，荷叶飘香，她和明兰去为皇太后采莲藕，淡香疏影间不时传来低低的嘻笑声…穿玫红色宫衣的高桃女子，有着一张平凡而普通的脸，却十分张扬明媚，和二皇子齐林在湖中间的九曲回廊款款而行晏晏笑语…看见自己不卑不亢的行礼，对着莲花吟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齐林宛若夏日的脸庞在吟颂声中炙热更盛，象夏日里的烈阳，却照得她心如被刀剜般的疼…这一切的一切，都如鬼斧神工般地琢在了她的心尖……一个尚衣司的贱婢，竟然敢…… 方灏君藏在衣袖里的手渐捏渐紧，指甲在掌心里发疼。 天下万物道理一样，堵，不如疏…堵不如疏… 方灏君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手渐渐松开，松开…许蔓，有着一样张扬明媚的气质，却比她漂亮上百倍，甚至救过二皇子齐林，也被齐林另眼相看，虽然只是出于利益考虑……齐林，你不是喜欢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喜欢… 明兰看见自己小姐若有所思，阴晴不定的模样，知道她正想事情，不敢打搅。 这些天来，她跟着方灏君跑东跑西的，把所有有资格参加选妃的女孩们都见了一面…小姐最看好的就是这位林家的许小姐和城东工部给事中万大人家的三小姐了。甚至都未曾考虑过最俱竞争实力的太后娘娘亲侄女谢照惜。 可是为什么呢？ 明兰不解地摇头，嘴里竟然喃喃地说了出来：“小姐，我还是不明白，魏小姐回答最重要的东西是‘利益’，不好吗？您不是常言，唯有利益才是合作最牢靠的原因吗？” 方灏君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少一个帮手啊！魏莲华不是回答的不好，而是回答的太好了…到穆戈堂学习，精心安排的偶遇，自信满满的回答……太过了，表现的太明显……过于正常会不会就是反常？那反常又会有什么妖等着自己？ 她张开眼睛，看到明兰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满满的全是信任，心头不由地一酸。自己马上就要进宫了，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更多，明兰惠兰虽然相貌出众，但明兰性子太过直率，惠兰又太过于精明，要不然，使得手段让她做个女官或者为良娣也不是不可以的……得给她们安排一个出路才行，这可是二人当初答应帮自己时说好的…… 方灏君沉吟：“明兰，我想把你嫁到刘家，你的意思…” “刘家？”明兰不迷惑，“哪个刘家？” 方灏君一字一顿地说：“吏部尚书刘贾刘大人！” “啊！”明兰讶然，“刘大人，写了的刘大人吗？那惠兰呢？” 方灏君点了点头，有些抱歉：“惠兰被皇太后芳到贵妃娘娘身边……”言下之意，那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了。 明兰脸上一片绯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方灏君道：“虽然是妾室，但你年纪貌美，精通诗词，又曾服侍过皇太后，也算略有见识，正可与刘大人惺惺相惜。老夫少妻，刘大人一定会对你疼爱有加的…如果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到时候我一定为你做主…” 明兰低着头，半晌才喃喃地道：“奴婢，奴婢全凭姑娘全主。” 方灏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哥哥做出那样的缺德事来，刘家现在是又惊又怒，事情一旦过去，以刘贾的老谋深算必然会追究其中的源由，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样的举动来。虽然方家不怕他，但何必逼得别人去跳墙…那天在家里的小花园里偶遇到刘贾，他看明兰的目光灼灼如日… 方灏君讽刺地笑了笑。 希望这一步棋走得是对的才好。到时候能弥补两家的系…还有哥哥要娶的那个红鸾，怎么看着那么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举止大方得体，甚至第一次见面就博取平阳长公主的喜爱，根本不象是一个小小九品县丞的女儿…… 知道方灏君进宫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自己九岁就进宫，伴君如伴虎，见多了身边的人一个不小心死于非命，早不愿呆在宫里，并不想如其他世家姑娘的贴身婢女被未来的姑爷收房的，不必老死宫中，也算幸事。可自从自己及笄以后，就被小姐领回方家，方家九少爷就常常借故纠缠她，前两天还不顾礼仪地躺到了她的床上…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可九少爷那个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九少奶奶出身士家又不是个能容人的人。她一直担心方灏君进宫后自己的出路…虽然刘贾比自己大快三十几岁，但好歹是有功名的人，为官也素有清廉，总比跟着九少爷好…明兰不停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