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婚约
“我家小姐是被劫持的,不是同伙!”清歌一把将许蔓护在自己身后,大声嚷道。 “被劫持?知府千金百花宴上可是众目睽睽,可是自愿跟着走的,连呼救都不曾……”一个三旬妇人尖利地向周围人说道,就像自己亲眼看见的一样。 “胡说,我家小姐自小不会说话,当时怎么呼救?”清歌不甘示弱道。 “呸,不会叫的狗才咬人。” “就是,就是,私生女才是这副德行,水性杨花。” “难怪沈府将她丢出来,这副尊容,也学人家私通,也不知谁瞎了眼睛。” 人群开始沸腾,许多人朝着她们仍烂菜叶、鸡蛋、石头等杂物。 清歌回身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姐。 这就是很多人一齐能够堂而皇之做出的事,不需要明白前因后果,更不需要公平正义,不过是仗着大家都这样做的理由,欺凌比自己更加弱小的罢了。 想到这里,她耳边似乎又响起在破庙前醉杀阵里听见的那一声“欺小贱弱!有何用?”,是啊,何用?在绝对势力面前,一切都是无用。 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番,心里不平愤恨也渐渐平静下来。 “快看啊,有人撒铜钱为萧大小姐送行了。” 随着兴奋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围着许蔓二人的人群一下就转了个方向,飞奔去往囚车那边。 人群散去,街道对面,一个带着竹笠遮去大半面容的男子长身玉立,正默默看着许蔓主仆。正是之前因救孩童错过搭救许蔓的男子。 “少主,我办得漂亮吧。”之前的青衣小童从几步外一下跳到男子身边,一脸讨好地对着说道。 “十一莫淘!走吧。趁着乱出城。”男子率先朝城门方向行去。 被清歌护着的许蔓一下推开她,竖着耳朵倾听,刚刚似乎又听见那如同小时候阿婆给她吹过的百结扣瓷埙,那音质醇厚,耐人寻味,苍劲柔韧,漠然至极的嗓音就在周围。他好像在说十一怎样? “小姐,小姐。”清歌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双手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袖。 小姐不会想不开吧,那日在沈家门口,还没有像刚才那么多人一齐嘲笑小姐,甚至还扔小姐这些烂七八糟东西,小姐就一头撞在沈家门口的家训碑上…… 想到这里,清歌泪水牵线地往外蹦。 这次一定要紧紧拉住小姐。 许蔓抬脚想去追那声音,却发现卖不动步子。一回头,看见小丫头满身烂菜叶、鸡蛋液,两眼泪汪汪望着自己,双手牢牢地扯住自己的衣袖。 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 阿婆曾经也是这样拉着自己,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生怕自己想不开。自从阿婆去后,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紧张自己了?许蔓记不清了。 心里似乎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她抬了抬头,将眼角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缓缓扯开嘴角,微微笑着。 因为阿婆曾说过,哭泣是没有用的,只有微笑才能抹去苦涩,哪怕微笑只是做做样子。 “小姐,我们回去吧。”小丫头看见许蔓笑了,一下子开心起来,满足地拉着许蔓要往回走。 多好的孩子,许蔓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自己去沈家讨要尸体,一定不能以鸡蛋碰石头,免得牵连无辜。 当然,她并不打算回去,怎么也得去沈家一趟,至少看一眼自己的尸体,也心安一些。 可是往前看去,前面的路口完全被人群堵住了。 “请大家让让,我家三公子,特来求见钱枫钱大人。”左边转进沈府的的路口处传来清细的男声,人群自动分开。 一个小厮文质彬彬地对着人群施礼,他的后面紧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唇红齿白,五官俊俏,眼清目明,温文尔雅。 “小姐,你看沈三郎,那是沈三郎,他怎么来了?”清歌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兴奋地拉着自己的小姐挤进人群。 看来小姑娘许蔓确实很喜欢这沈三郎,光看清歌的表情,许蔓就明白了。一向胆小的清歌,可是时时以她家小姐马首是瞻的,足以见得,她家小姐眼里还真是只有这沈三郎啊。 “……钱大人,我与萧家嫡出小姐萧衍榕早有婚约,有婚书和聘礼为证,虽未完婚,也已是我沈家妇……在下的不情之请……特来接其归家……”温润如玉的声音自人群中间传开,再次轰然引燃了大家八卦之火。 “原来沈三郎和萧大小姐早有婚约,这个没有听说过啊,不过也算是郎才女貌。” “是啊,真是金童玉女,也只有萧大小姐的才情才配得上沈三郎。” “这沈家也真是有情有义,萧家都这田地了,竟还认下这门亲事。” “是啊,是啊,不愧为世代诗礼传家的百年大族。” “不过,这下萧家怕是有救了,要知道当朝沈阁老可是最公正廉洁,因这层姻亲关系,萧家又是蒙冤,想必也是助力。”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许蔓却隐隐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 若沈家真如大家口中所说这般,又怎么会平白污蔑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孤女? “……沈三郎之言确凿,萧钰,你是否愿意去沈家” “民女不愿!”一句轻轻的应答声平平淡淡,不带一丝感**彩。 “不可!小妹愿意的。”为首囚车内的男子激动地抢白。 沸腾的人群却一下子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一直打量着沈三郎的许蔓,却清楚地发现那温文尔雅的少年在听见回答后,紧张的面色却是一松,甚至有些嫌弃地撇了一眼囚车内的萧衍榕。 “当真?”问话的人似乎不敢相信,再次确认。 “是!民女不愿。”又是平淡却坚定的应答声。 这萧大小姐是不是傻了? 众人目光一齐落在倒数第三的囚车上,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披散着一头青丝,挺直脊梁地跪坐在囚车内,表情冷漠平静,却丝毫没有削弱她的妍丽半分。 冷漠的双眸淡淡地扫向众人,竟无一点身陷囹圄的狼狈神色。 “这是为何”还是刚刚问话的人,犹不死心地追问。 这也是大家心里的疑问。 “小妹不可!”为首的囚车内的男子激动地抢白,满眼焦急地望着女子。 “大哥——”平淡的女声里终于有了一丝哽咽。 她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是一脸平静,平淡地说:“家父蒙冤,家人前途未知,小女不愿独活。我们商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家父一直曾说,会让小女自己择婿,小女不知家父什么时候和沈家结了婚约。还望大人明察。”
许蔓暗暗在心里为这萧大小姐点赞,却不愿放过沈三郎脸上一丝表情的变化,紧紧地盯着,终于,她看见沈三郎极力地在维持着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 “萧衍榕,你我也算青梅竹马一场,萧老爷也是看在眼里的,你就成全他的一个拳拳爱女之心吧。”沈三郎走到离囚车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一脸关切地说。 “萧公子还请劝劝令妹,沈家必厚待令妹。”他又转身对着为首的囚车行了大礼,坚定地说道。 青梅竹马还称呼萧老爷 厚待不应是厚爱吗? 许蔓突然觉得很有趣,两眼发光地看着他们。 “沈公子,还请不要耽误在下执行公务。且不说萧小姐已拒绝,即便同意,你也是不能带走人的。”一旁红衣似火的钱枫微微扫了一眼许蔓的方向,缓缓开口。 “为何?按照《大新律令》,有聘礼,有婚书,萧小姐就是我沈家妇,合法合理。”沈三郎也是不急不慢地回答。 “《大新律令》也同样规定,凡是有嫌疑的人都得接受大理寺查询。锦衣卫奉黄命协助大理寺押解与此次贪墨案有嫌疑的人回京都,任何人不得干涉锦衣卫办差。”钱枫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上路。 “可是,可是忠义侯府许蔓当日与擅闯牢狱的人离开,也是有嫌疑之人,为何不被押解回京都”沈三郎寸步不让。 许蔓突然想大笑,这就是小姑娘心心念念的沈三郎!。 凭什么? 一向沉静的许蔓,此刻气得心口疼。 “小姐,小姐。”清歌赶紧用手扶助许蔓,脸色煞白地望着她。 “哦?何以如此说?沈家不是说许蔓与人私通吗?难道那人就是那擅闯牢狱之人?”钱枫突然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盯着沈三郎。 “私通?嗯,的确是私通。那她不才是嫌疑最大的钱大人不肯放了毫不知情的萧大小姐,为何不愿拿下许蔓?”沈三郎一脸志在必得地说道。 “哈哈哈……”许蔓,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小姑娘残留在这身体的一丝意识左右着这身体直接大笑出声。 这是什么情况?许蔓赶紧趁没有几人发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清歌奇怪地望着自己的小姐。伸手揪了几下耳朵,刚刚明明听到小姐的笑声,难道耳朵出了毛病?难道是气极反笑?原来,即便是被人自小抛弃、冷落惯了,当心心念念的人当面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会哀默。 她同情地紧盯着许蔓,深怕她会怎样了。 许蔓在按下心里的疑惑,缓缓闭上双眼。 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看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一副心死大于哀默的模样。 “胡说!”一向胆小的清歌突然冲进人群,一口唾沫吐向沈三郎。 可惜,她的唾沫被小斯挡了下来,人也被推倒在一旁,小斯犹不解气,正要一脚踢向清歌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