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柳暗花明

    “胡守备……胡守备……”赵班头跑的气喘吁吁，鞋子都被积雪融的水湿透了，头上还挂了两片树叶，像是跑了很远的路，庆春门的轮廓才一点一点变得清晰，隔老远，赵班头就扯起嗓子喊胡守备。

    “头儿，有人叫你。”六儿推了推在城门口趴桌子上打盹儿的胡守备，胡守备醒来睡眼惺忪的骂娘，“青天白日的谁叫老子一守城门的？”还往嘴里吸了两下口水，桌子都被他口水印上了一个圈儿，六儿看着好笑，憋着肚子里，胡守备看他这表情，不由也是羞臊起来，“笑笑笑，笑你个蛋，你方才说，有人叫我，人却是何在？”胡守备抬手给了六儿一个栗暴，六儿捂着头，嘿嘿嘿一笑，“喏，头儿，就是那公人模样的汉子叫你。”

    赵班头近的前来，给胡守备行了一礼：“敢问是胡勇胡守备大人否，我是仁和县牢头。”胡守备有些懵了，“你自在你牢里不呆，跑了十几里路来我这庆春门找我作甚？”

    “守备大人明鉴，不是我要找你，是你那兄弟，托我来给你带封信。”说着，赵班头从袖子里抽出信笺一领，递给胡守备。“我兄弟也在守城，找我直接就过来了，还送什么信？”胡守备狐疑地接过信封，三下五除二撕开，看着密密麻麻吗的蝇头小楷，胡守备浑圆的眼睛一个瞪的两个大，“你给俺读读，看到这么多笔画的字就烦人。”胡守备又把信封推回到赵班头手里，赵班头清了清嗓子，顺了顺被胡守备皱的纸，朗声读起来：“胡守备兄弟，我是你浩仪弟弟，仁和陈家与我不睦，设计陷害，把我关在县衙，天地不应，望兄弟看往日情面……”赵班头信还没读完，胡守备就一肚子火猛拍了一下桌子，“哼，陈家那几个腌臜泼才，平日里就与我李叔不对付，出了两个小县令不思图报国，反而将我兄弟陷在牢里，六儿，取我的马来，我要踏平仁和县！”胡守备怒发冲冠，也不问缘由，正要上马时，被赵班头苦苦拦了下来。

    “赵班头，你拦我作甚，我这就去救我兄弟。”胡守备瞪着个眼睛，不理解地问赵班头。

    “守备大人，你还是听我把这封信读完吧。”赵班头好容易把倔强如牛的胡守备拦下来，拿着李浩仪的信接着读起来：“兄弟若屈驾来救我时，切不可莽撞造次，以文制武，乃我朝旧制，万万勿为我而伤大局，反而不美，凡是可与赵班头商议，小弟专候。李浩仪。”赵班头流利地读完了信，本来就是他写的，所以读的格外顺溜。李浩仪那毛笔字刚写了一个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福喜吐了吐舌头弱弱地说：“少爷，你的字写的好难看哦。”所以李浩仪就口述，让举人出身的赵班头代笔了。

    “还是我兄弟心思细。”胡守备听李浩仪这么讲也冷静了下来，所谓以文制武，是古代很多朝代特有的制度，就是武将官阶很高，但是却要受官阶低得多的文官辖制，比如胡守备是正五品，仁和县令才正七品，一样可以跟胡守备对着干，更别说中央兵部几个七品给事中就敢对着总兵吆五喝六的，这也是李浩仪听赵班头说胡守备是个性烈如火的人之后赶紧加上的一句话，点醒了胡守备，这又让他为难了。

    “不能硬闯，我兄弟又确实犯了事，这却是如之奈何？”胡守备问赵班头，赵班头也束手无策，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匹飞马溅起一路积水，湿滑的地面却如履平地一般赶到庆春门城下，一看便是马术精湛的老骑手，那骑手四十岁年纪，黄面短髯，身着锦绣官服，上绣鹌鹑一对，风尘仆仆到城门口，翻身下马，胡守备打眼一看，却是老相识，“哟，何叔，今儿亲自送公文来了，快来歇歇，六儿，赶紧沏壶茶去！”

    “何叔，怎么样，今天有调令吗？”胡守备一心想去辽东狠揍鞑子，苦于上级不批，每天送公文的驿卒进城送公文的时候他都要拦下问问，每次都是失望，今天是杭州路驿丞亲自送公文进来，胡守备感觉可能有重要的事发生了。

    “有，兵部发文了，圣上对辽东失利颇为不满，命令集结天下军队剿灭鞑奴，我们浙江抽调善战步兵四千人，抽调副总兵二员，参将六员，守备六员，不日开赴辽东。”何驿丞喝口茶顺了口气，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一脸期待的胡守备，“那，守备官有我的名字没有？”胡守备一把抓住何驿丞的手，何驿丞看他这急躁样子不由得好笑，“小胡啊，人家都是躲都躲不及，你偏偏还要往那苦寒之地跑，万一中箭着枪的，你家里妻儿谁养？”

    “我自袭我爹的官儿以来，成天守着这破城门，可憋屈死我了，何叔，你可别瞎白话了，赶紧告诉我。”胡守备一脸苦相哀求道。

    “朝廷兵部公文，谁敢先拆，我是看南京公文才知道的，有没有你嘛，那……自然是有的，谁不知道你胡大胆的大名啊，两兄弟二十个守城门的军士就敢去剿百来个土匪，不调你调谁啊？”何叔卖了个关子，才缓缓说出来，胡守备那个表情丰富得可以开剧场了，听到最后一句，才眉开眼笑，笑吟吟地给何叔添了碗茶，猛地想起李浩仪曾经给他说的话，“哎呀，我那三儿兄弟真个是料事如神，才和我说朝廷定有调令，没出两天就来了，哈哈哈，哎呀我得去救他的，老何呀不和你扯了，我得走了”胡守备飞身上马，准备走的时候，何驿丞一把拉住胡守备，“三儿？浩儿？”何驿丞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的，喊得都顺嘴的亲热。

    “对啊，他又犯事儿了，给抓到仁和县的牢里去了，我得去救他，您在这随便歇会。”胡守备脾气急，又要走，何驿丞一手拉住他，“他怎么进牢里了？朝廷有敕令给他，他这小兔崽子现在扬名立万了，我可第一回见到烫金封印的敕令，还来一个锦衣卫加急送过来的，吓我一跳，你赶紧带我去找他，要去他家里布读。”何驿丞喝了口水，碗一放，抹了抹嘴巴，拉着胡守备去找李浩仪，剩下赵班头一脸呆呆的念叨：“这小子命这么好？刚进号子朝廷就来敕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