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以身换药

    耶律罗独坐在厢房中，一手轻轻拔弄着垂落的秀发，面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痴痴地笑着。她想起前不久自己和陆寒川比试的场景，当陆寒川的枪尖对准她的咽喉时，她惊讶、羞怒、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倾慕之情。如她这般的巾帼，自是容易被英雄豪杰所吸引，在来晋国之前她就听说过许多关于朔风将军的传言，而今败在他手下，更是心生钦佩之情，少女之心也萌发愈盛。她本想再与他攀谈几句，可他却说自己还有事，急匆匆地跑开了。真是可惜，本可以与他多说上几句话的。

    耶律罗的侍女阿珠走了进来，见她对镜傻笑，不由得笑道：“小姐，还在想陆将军呢？这陆将军身手了得，长得也俊，可比起我们西齐的男儿，总少了那么些威猛。”

    耶律罗斜了阿珠一眼，说到：“你懂什么，晋国的男子多儒雅风流，他温文尔雅，却又不似那些个小白脸光有一张好看的面皮子，这才叫做‘文武双全’！”她眼中绽出异样的光彩，自语般地说到：“普天之下，除了大哥，也只有他了……”

    “不好了不好了！”这时，一名西齐侍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阿珠眉头一皱，转过身道：“放肆，怎么就这么径直闯进来了？懂不懂规矩？”

    侍女腿一弯，跪在了地上。

    耶律罗转头一看，开口到：“你是公主什么边的侍女？这么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侍女答到：“耶律将军，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回广和宫的路上，敏言心想，自己已经逃出来这么久了，估计早就被发现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再“失踪”久一点好了。如此决定之后，敏言转身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快到太医院时，敏言停住脚步，心里迟疑了一阵，随后从路旁的树上掰下来一根树枝，咬着牙拿尖利的树枝狠狠地朝自己的左臂划去。尖锐的痛让敏言眼泪都出来了，她将树枝丢进一旁的草丛间，抹了把眼泪，快步朝太医院跑去。

    “哎呀！疼死我了！救命哪！……”

    正在药房捡药的小医倌们听到叫喊声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宫女捂着自己的左臂跑了进来，右手指缝中渗出鲜红的血来。

    “这是怎么了？”一个医倌问到。

    “这位大人，我刚刚不小心跌到路边的树丛里去了，胳膊被树枝割破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止血的药？”

    医倌迎上前来查看了一下，开口到：“你是哪个宫的？”

    “广和宫。”敏言答到。

    医倌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一笔，然后对她道：“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谢谢大人！”

    敏言注视着医倌走去，默默记下了放伤药的抽屉。医倌拿着一瓶药走了回来，对敏言道：“拿去吧，药钱会在你的月钱里扣。”

    敏言双手接过药瓶，开口到：“谢谢大人！大人，我的胳膊还在流血，可不可以在这里上药？”

    “你到那道屏风后去上药吧。”医倌道。

    “谢谢大人！”

    敏言揣着药瓶走到屏风后，却没有急着上药，而是偷偷探出脑袋观察着那名医倌。待那医倌一离开这间药房，她便飞快地跑了出去，打开刚才那个屉子，随手抓了一大把伤药和绷带往衣服里一塞，而后快步向外走去。好在医倌们都在埋头捡药，没有人朝她这边看，于是她顺利地夹带着偷到的药离开了太医院。

    出了太医院后，敏言拔腿便往沉香井那边跑去。又迷了一会儿路，总算艰难地找到了先前的那个马厩，关在笼子里的那个怪人还在。听到脚步声，男子睁开了眼睛，见敏言出现在眼前，他显然愣了一下。

    敏言一路跑来，已经累得不行，直接跌坐在铁笼前，怀里的药瓶子一下子滚了出来。她喘着大气说到：“我现在给你上药，你不要乱动啊。”

    说着，她坐直了身子，捡起一瓶伤药正欲打开，忽然抬眼看向笼中的男子，一下子犯了难。沾满血污的残破衣物覆在身上，根本看不清伤口在哪里，她皱了皱眉，对他道：“你把衣服脱了。”

    男子眉稍向上扬了扬，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敏言。敏言道：“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啊？”

    男子冷哼了一声，没有动作。

    这是敏言第一次听到他发出声音，竟莫名地发了笑，“咦，我还以为你是哑吧呢？既然不是哑吧，那应该听得到我说话吧？那就快脱啊，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

    男子双目瞪大了几分，随即他犹豫了片刻，动手除去了身上的衣服。或许那堆破布已经不能被称为“衣服”。

    裸露的身躯展现在敏言面前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些伤口并非刀剑所致，而是野兽的爪痕，一些地方甚至已经深可见骨！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伤痕，心中对这人的身份更加怀疑了。一时间她瞠目结舌，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子见状发出一声冷笑，敏言回过神来，对上男子一双带着嘲讽的眼睛。她咽了口唾沫，低头打开药瓶，将伤药倒在手心里，然后将手伸进了铁笼。然而当她的手将要碰到男子身上的伤疤时，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敏言吓得身子一跳，见男子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她手里的药瓶，她愣了一下，而后开口到：“你怕这药有问题？嘁，真是小心眼。这样吧，我也受伤了，不如我当着你的面用这个药，你自己看看它有没有问题吧。”

    男子的目光一下子落到敏言受伤的左臂上，他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他记得先前看到她时，她那里并没有受伤。

    男子松了手，敏言抽出手来撕开了左臂伤口处的衣料，然后将药涂抹在上面。伤口处的血已经凝结了，但药碰到伤口时还是叫她疼得连抽了几口凉气。

    “怎么样？我没死吧？哼，我真是多管闲事，弄伤了自己换来的这一大堆药，别人还不领情。”

    男子的目光颤动了一下。

    敏言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眼中似乎已经没有了敌意，于是试探着将手伸向了他的伤口。这一次他没有抵触，敏言顺利地给他上完了药，此时天已经黑了。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叫到：“糟了，已经这么晚了，回去肯定要被姑姑骂死了！”她低头看向男子，“喂，我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偷跑出来给你上药了，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将剩下的药留给了男子，而后急匆匆地跑开了。笼中的男子目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后，将手伸出铁笼，拾起了从她身上掉落下来的一块雪白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