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阴灵薮丛

    那图案似乎在转动，那些乱蓬蓬的雕花却慢慢的有了形状，围绕着那中心一点散漫开来，像一枝枝的波形羽毛，而那中心一点，渐渐的有了光亮，它上下的那两道弯弧，对接成缍型，忽地眨了一眨。

    赫然是一只诡秘的眼睛。那眼角处，似乎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漠然而贪婪的笑意。

    凤楼心里打了个寒噤，赶紧收回目光，瞟一眼青小蝠和白一灯，见二人的眼睛也盯上了那里，暗叫不好，手一拂挥，把二人的眼光挡住，急切道：“快走，要不然就来不及啦。”

    那二人神智似乎被迷惑住了，满是茫然不解之情，凤楼哪管这些，拉了二人便四下搜寻阵门。忽然耳边似有似无的，传来一阵轻柔入骨的笑声，在他心底徐徐回荡：“少年郎，你干什么呢？要急着走吗？何不转过身来看看我？”

    “妖孽！”凤楼低骂一声，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呵呵呵呵……”那声音四面回荡起来，余音绕梁，悠悠不绝，似乎有一种慑魂勾魄之能，叫人一时便痴迷起来。

    凤楼心中也有点发颤，这般的下去，只怕还没有找到出路，已被这邪气十足的声音给迷或了心智了，更何况，这“阴灵薮丛”的诡异恶毒之处，并不止于此，不消片刻，那里面隐藏的万千凶恶阴魂便会破壁而出，上前来吸噬他们的灵力道行，和精血神韵。若寻常之人遇到此阵，不及半住香的功夫，便会只剩一具干皮的枯尸。

    而此刻，白一灯内受难愈，青小蝠经验不足，他凤楼虽然年少有智，修行也算有成，但应付起这“阴灵薮丛”来，还是力不从心。

    白一灯和青小蝠眼神迷离，已经有被那妖眼控制的迹象。

    不知何时，此阵的景观已然大变，头顶是群星闪烁的天穹，四周是怪石林立的巨阵，那一堵堵墙，旋转着，移动着，绕着三个人，不停不休，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墙上的火把，被如此一旋，摇晃掠风，拉出老长的火焰，似一只只变形的恶鬼脸庞，狰狞可怖。

    天，渐渐的变了颜色，四面起了墨黑的乌云，渐渐的聚积起来，似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了人的头顶。

    白一灯和青小蝠的眼睛开始失神，渐渐的，就要闭上眼睑。

    睡吧，就这样安静的睡吧。你累了，快快睡吧。

    似乎是有一个极漫柔的声音，慢慢地，轻轻地，悠悠不散地，在耳畔说着，说着，叫人眼皮发重，沉沉欲睡。

    白一灯毕竟老辣历练，虽然受伤极重，被这阴妖鬼物乘虚而入，但内心底灵识终究不昧，那一点点智慧的灵苗叫他觉出有些不对劲，而且油然生出一丝危险的预感，不由得，非常吃力地，重重地抬了一下眼皮。

    这一微小动作，被凤楼刹那间感觉到。他的神识也有些迷茫，这一眼，让他瞬时清醒。

    凤楼猛然抬头，仰望苍穹，一阵长啸如金笛长鸣，从胸腔中纵声放出，尖锐地刺了出去，利剑一般的，刺破了这阴沉的气氛。那头顶的黑云，便是一颤。

    白一灯被此锐啸一冲，机伶伶打个冷战，脑中一冷，立时清醒过来，见青小蝠表情呆滞，伸手在她的后颈窝处轻轻一拍，咬着牙勉力往里输入一股灵力，将之震醒。

    “啊！”青小蝠睁开了眼，眸光如水，一时也反应过来，不觉冷汗涔涔。

    “呜呜呜……”

    四周的景物突然飞转起来，无数幽青的阴魂怪形怪像，在那壁图之中蠢蠢欲动，探出了脑袋，咿呀不清的尖叫起，你挤我涌的破壁而出，你追我赶，前赴后继，在空中飘浮游动，围绕向了三人。

    那眼睛，如一盏盏碧幽幽的阴灯，狡黠而阴森地眨着，诡笑着，闪烁着，上上下下，繁星也似，不知其有多少。

    凤楼脸色大变，低低地念起咒来，烘托出一片火焰光罩，将三人笼在其中。

    那些阴魂一见火焰，顿时尖声乱叫起来，扰扰攘攘，刺耳不休，张牙舞爪地张开了大口，那嘴里利刀似的两排尖齿，锋芒碜人，更何部，还有一条长长的鬼舌闪动，似要舐人而噬。

    青小蝠花容失色，牙齿上下打架，咯咯声不断，勉强道：“这……这……”那如水的眸子，倒映着火光，却总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恐惧之情。

    白一灯怔怔地望着阴灵飞舞，悠悠地长叹一声，淡淡道：“想不到这风沙掩天阵里，还包含这样邪恶的鬼阵，真是叫人想不到。”转头看了凤楼一眼，若无其事的问：“小子，你有什么破阵之法么？”

    他对凤楼的称呼从“小yin贼”“臭小子”到“小子”，虽然只是一字之差，而且依然那么傲慢，但也看得出，如今被这无数阴灵困住，同仇敌忾，倒也对凤楼算客气许多了。

    凤楼自然听懂他言外之意的心情，不禁乐道：“白蝠王，你这是在求我吗？”

    白一灯脸色大变，眉头便是竦了两竦，无明怒火更是焰腾腾地从心底冲到顶门，若不是如今困在这里，自己又受伤颇重，非出手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一通不可。

    他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语气沉沉道：“别打马虎眼了，还是想一想，如何出阵吧！你的这火焰罩，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便叫那些怪物给破了。”

    凤楼唉声叹气，也只有苦苦一笑：“那只能是，我和青兄，哦不，青姑娘，出去大杀一阵，边杀边寻那生门之处。只是，恐怕生门未找到，我们已经被这些妖物吸干精血，呜呼哀哉了。更何况，还有你这个动不得手的累赘。”

    青小蝠定了定神，幽幽地叹一口气，道：“这倒也好，我和你死在一起，倒也……”她悄然惊觉二伯还在左侧，突然脸微微一红，住了口。

    白一灯被凤楼如此直讥，却也无心计较，只是皱紧了眉头，喃喃道：“怪哉，这阵法为何我们刚进入的时候，不会发动呢？我是什么妖阵？”

    凤楼白了他一眼，半没好气地道：“还不是因为你，盯着那副图案不放，才惹下的祸？这阵法叫‘阴灵薮丛’，那石壁上雕刻的图案，别看潦草，可每一笔，每一画，都是镇灵之符咒。那最中心的一点，上下两道弧，组成一只眼睛模样，那便是发动此阵的阵眼了，只要有人的眼睛盯到那阵眼之上，那图案便立即起了感应，随之阵法也就大开，这无数阴灵便飞出来了！”

    白一灯沉吟半晌，侧了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自语道：“如果把那个阵眼毁了的话……”

    凤楼唬了一大跳，心头怦怦乱撞，急切道：“白蝠王，你可别乱来，那阵眼正好可以控制这些阴灵，如果毁了阵眼，哼，这阵虽然破了，但那阵眼里，你知道还有多少阴秽之物困在里面吗？一下子都涌出来，嘿嘿，只怕你我，死无全尸，这掩天阵里所有的人，都得殃及！”

    白一灯一怔，想不到这怪阵竟然有如此邪异。

    但是，风沙掩天阵是大夏的堂堂大国之阵，天下闻名，谁会知道，这阵中之阵，会是如此的诡秘害人？

    他不禁有了一丝犹豫不决，和一丝疑惑不解。

    他心中所想的那一件事，想来，哼，可以肯定，十有八九与这项昊脱不了干系了。

    既然有些邪阵，那么他的主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么，项昊的所做所为，就值得叫人深思了。

    大夏国自从六百年前大战漠北老妖之后，回部便再无高人出现，甚至于，连那“回门大风沙”也销声匿迹。看来，并不是回部没有能人，或聪明才智之士去传承，而是，而是回部一族，已经世世被项氏所算计了。

    据说这风沙掩天阵里，另有“回门大风沙”的抄本。他和回喀木也私下里多次谈话，虽然回喀木刻意回避有关“回门大风沙”之谜，但他多方打听，也终于有了了然。

    可是，每当回喀木提及进入此阵，项昊都有推托之词，那么，也就是说，项氏怕回喀木获得那绝世奇诀，而声势压过皇族，甚至于，会怕回氏一族将他项氏取而代之，坐拥大夏。

    而更可以肯定的是，项氏也在千方百计的要得到“回门大风沙”的另外抄本，从项昊领众人进入风沙掩天阵的情形来看，熟稔无比，那么他私下肯定已经进阵搜寻过，而且不止一次。

    只是，他至今也未找到而已。

    想到此，白一灯不觉浑身热血沸腾，精神大振。

    “喂！二城主，你想什么呐？我们都快成这阴魂鬼众的口中食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风光呢？竟然死到临头，还如此神采飞扬，不会是回光返照吧？不过，你这回光返照有怪了点……”

    不等凤楼说完，白一灯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凤兄弟，咱们一定要出去！快想法子，千万不能灰心丧气！”

    凤楼肩头一重，险险被拍得栽歪在地，心想这白蝠王这是喝了鸡血还是怎么着？竟然一下子就如此豪迈起来，瞧着精神焕发的样子，倒真有些回光返照的味道……一念及此，却见那火焰罩已经有了黯淡之像，赶紧又念念有辞，起咒增强灵力，只觉自己身体里的内息不断的涌到火焰罩上，一点一滴地离他而去。但能撑得到几时，他也不得而知，只是一运法诀时，已经觉出内气已耗损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呵。”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