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夏主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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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清晨来了。这注定是一个不安静的清晨。 一大早,回黛丽便与阿里相伴进宫。今天的回喀木起得格外早,议事也格外早,把阿里和女儿及一些回部诸将叫到一起,商讨妖兽出没之事,似有意,似无意地,便漫不经心提到凤楼被困的消息。 回黛丽和阿里大吃一惊,赶紧告退出来,忧心如焚,匆匆来见项昊。 项昊心知肚明,但仍然一脸不动声色。那两人见过礼这后,便单刀直入,问起凤楼的事来。 回黛丽道:“陛下,听说您把凤楼那少年关起来了。臣儿斗胆,请陛下垂悯,放了这少年吧?” “放了他?”项昊神色平静,徐徐道,“他夜入禁宫,私盗国宝不成,又刺王杀驾,孤若没有事先防范,早成他刀下之鬼。这三大罪状,足可正法,你却要孤放了他,理由呢?” 回黛丽和阿里互视一眼,点了点头,对项昊所持态度,顿时了然,绝不肯轻易放人。 回黛丽道:“这少年顽皮成性,好奇心重,私入禁宫,理当严罚,但请陛下看在他年幼无知,能够从轻处置。若说盗宝,容若有之,也是他玩心太过,不知轻重,臣儿敢以性命担保,他绝非有什么对我大夏不利的图谋,至于说他刺杀陛下,——陛下,这少年虽然顽劣,但也不至如此,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有人冷笑道:“照黛丽公主这么一说,这少年还真就无罪了。公主好利的一张嘴!”人影一转,脚步声乱,氐昌兄弟带领一队南军径直进入殿来,刀枪闪耀,武备森严。 阿里脸色微变,警惕道:“氐元帅,你带兵闯殿,却是为何?” “为何?”氐荣冷冷一笑,“我等奉旨上殿,领兵护驾,捉拿叛党,你瞧不出来吗?”氐昌正眼也不瞧阿里,只打量回黛丽一眼,傲然道:“没有想到,公主会为姓凤的这小子,颠倒黑白,舌灿金莲,至于连陛下的安危也置之不顾了。黛丽公主对你的这位小驸马,还是用情甚深呢!” 回黛丽眼中寒光一闪,忽又镇定下来,笑道:“氐大帅消息灵通,竟然知道他是我的小驸马!那便好了,想来大帅对他的身份,也应当比我更了解。氐大帅,当年,漠北山妖的那一战,你是怎样活下来的,还没忘罢?我曾说,我可以为那人付出我最宝贵的东西。而你,信誓旦旦,好像也说过什么,不是吗?” 氐昌语气一噎,哑口无言,侧过了头。当初他被关锦明所救,曾经当面指天赌誓,说可以将生命付之于关锦明。此刻,明知凤楼与关锦明和解不开的干系,却置之不顾,不免理上有亏。氏荣却微微一笑,道:“公主此言差矣。当初关大侠力杀漠北山妖,和我们今日之所为,看似相悖,其用则一,都是为了大夏的千万生灵,及为陛下分忧。凤楼那小子胆敢打我大夏镇国之宝开天剑的主意,其图谋者大,不得不防。公主和阿里将军,既然与他有诸多干系,那说不得,也只好在宫里委屈些日子了。”手一挥,那些南军抢起刀枪,便要上前。 回黛丽镇定如常,只冷然道:“怎么,氐荣将军这是要动手吗?陛下还在这里,便容你如此放肆了?”她睛光闪闪地望向夏主,言下之意机锋直指,项昊不得不开口插话,道:“氐元帅,此事容朕考虑,不要妄动武力。” 氐荣突然转身跪拜下去,道:“陛下,将受令,君命有所不受。陛下既已将虎符交给我大哥,若此时再加指示,军中号令不一,我大哥还如何坐得下去这个统帅之职?臣将令不行,尸居高位,实在惶恐,也只好先将军职还给陛下了。”他从怀中取出印信,举过头顶。 项昊为难道:“氐爱卿,你这又是何必?” 氐盛、氐繁二人也跪了下去,各举绶印在手,齐道:“陛下,请收回臣的军印!”氐昌叹口气,捧出帅印,迈上两步,也跪倒在地,举印过头,道:“陛下,臣之进退,实在狼狈,请陛下裁度。” 项昊皱起眉头,沉吟良久,缓缓道:“好罢。氐元帅,宫中之权事,孤不多言便是,把印收起来吧。可是,你们不要对黛丽公主动粗。” 氐荣大喜道:“那是自然,我大哥理会得分寸,请陛下放心。”氐昌沉毅稳重,缓缓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回黛丽默默地瞧着一切,知道项昊早已默许氐氏兄弟的所做所为,眼前一幕,只不过是演演戏,掩人耳目而已。看来,这个局早已做定,只是等着她来钻了。但项昊做这个局,意欲何为呢?见那四人起身,她淡淡道:“氐大帅,你自信能抓得住我二人吗?” 氐荣笑道:“公主,你若动武,我的这些下属当然不是二位的对手。可是,抗旨不遵的罪责,形同谋反,请二位三思。” 阿里冷然道:“三思什么?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倒要瞧瞧,你们敢动公主一根寒毛?”又大声道:“陛下,你难道忘了当年,关锦明大哥是如何救了咱们一国上下了吗?如今他的儿子顽皮胡闹,便如此相待,陛下心里便安吗?”寒光一闪,拔弯刀在手,怒目四顾。 氐荣道:“这小鬼姓凤,关大侠姓关,如何会成父子?即使他姓关,长得与关大侠有几分相像,就一定是关大侠的儿子吗?阿里将军,所有事情,只是你的一种猜测罢了,又如何能够算数,如何能够叫人相信?” 阿里还要说什么,回黛丽举手阻拦,不动声色道:“阿里将军,既然氐大帅乐意留咱们在宫中小住,盛情难却,我们便留在宫中一段时日,又有何不可?”见阿里欲开口,又道:“把刀收起来吧!还烦请氐荣将军前面带路。”如此磊落爽利,三言两语,便识大局,虽是女子,氐荣也不禁挑起大指,赞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公主果然通达过人!”当下领队带了二人下去。 项昊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又凝思起来,半晌,他缓缓道:“大帅,你瞧黛丽公主毫不反抗,那是什么原因?”氐昌平日话虽不多,但腹有锦绣,稳重练达,言必有中,沉思道:“这个臣也猜不透,不过,这娇滴滴的柔弱外表下,透出的气度胸襟,不比寻常。恕臣斗胆,臣之所见,我大夏国境之内,似乎除陛下之外,再无一人有如此大气。”项昊微一愣,喃喃道:“连你也这么说,看来那一卦,是指她无疑……”氐昌奇道:“什么卦?”项昊摇了摇头,淡淡道:“回喀木那里,密切注意。我去瞧瞧那小子。”轮椅转动,徐徐地入了后宫。 里面,传来一阵机轮轧轧之声。 氐昌嘴角噙起一弯冷笑,低声道:“陛下,是什么卦象,叫你如此忌讳呢?” 地下宫殿。 凤楼眉头紧皱,细细思索这一切事情背后的阴谋。项昊似乎有意要叫他知道听政殿发生之事,地宫机关的闻音枢纽尽被打开,本来隔音功效奇佳的地下密宫,听政殿里的对话竟然清晰入耳,如在身侧。如此堂而皇之地不避其嫌,项昊目的何在? 正百思不解,轮椅已缓缓出现,项昊淡淡道:“你都听见了吧?” 凤楼爱理不理,白了一眼道:“听见了。好手段,好本事!堂堂一国之君,信口雌黄,竟然给区区扣一顶好大的帽子!你也配叫我杀么?哼,你的如意算盘,注定要打空!” 项昊不以为然:“是吗?”
凤楼道:“那是自然!本来,你想逼黛丽公主动手,然后将之一举擒获,便可降罪回喀木,说他派女儿刺王杀驾,意欲谋反。可是,黛丽公主没上你的当,你想杀回喀木,便有些难喽。” “谁说我要杀回王兄?”项昊反问一句,反而笑意吟吟的望过来。 凤楼一怔,险被气乐了,振振道:“项皇爷,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你不想杀回喀木么?你不怕他夺你的君位么?昨夜回喀木走后,你说得那话是什么意思?” 项昊哈哈大笑,道:“难不成,我说的那些话,你都信了?” 凤楼道:“‘欲知心腹事,需听背后言’。你背着老回头自言自语的话,我为什么不信?” 项昊沉吟道:“倒也在理。可是,孤为什么要杀回王兄呢?‘回门大风沙’孤还没得到,漠北老妖又虎视眈眈,更何况,这些日子,诸多明暗势力盘节交错,潜入大夏的人物更不在少数。在此多事之秋,你说孤要杀回王兄吗?看来孤真的老了,连自己的肱股之臣也要加害。”说罢,连连摇头叹息,言外之意,却不喻自明,是在嘲弄凤楼的自以为是。 这一席话,句句入木三分,叫凤楼目瞪口呆,良久,他才道:“哪你这些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只觉这位夏国的君主话中带话,似是而非,直假莫辨,甚难捉摸,想了一想,踌躇道:“你是说,氐氏,甚至于吉卜拉,宫中都有他们的眼线?你的那句话,是说给他们的眼线听的?” 项昊暧昧地一笑,道:“回王兄知道若从孤的手中强行夺你,有些异想天开。所以,故意透露消息给自己的爱女,知道黛丽公主一旦知道孤囚禁了你,会不顾一切的前来相救。” 凤楼道:“那又如何?他不会是叫你们鹬蚌相争,他自己渔翁得利吧?他对旁人倒也罢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会这样做么?” 项昊道:“那倒未必就要让我们相争。他只想离间孤与黛丽之间的情义。黛丽做事素来秉持公道,对回王兄也一般对待,不偏不倚。回王兄目的在于,叫黛丽和孤产生介蒂,他便可从中游刃,向黛丽套取异形字的解读之法。回王兄要演这场戏,孤自然要配合,演得更逼真一些!” 凤楼将信将疑,道:“是吗?看来老回头可……”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叫道:“不对!你既然猜测到老回头的诡计,如何能受其摆布?叫氐家人和吉卜拉知道,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是了,你是要利用氐氏兄弟和吉卜拉,和回喀木互相抵牾,而且,你已经猜到黛丽公主绝不会动手,最重要的是,你已料定黛丽公主定会猜到回喀木的用意,所以要在她父女之间制造介蒂,你却坐山观虎斗!好呀,项皇爷真是谋略过人,连人家父女之情,你都要离间,简直卑鄙无耻之极!” 项昊哈哈大笑,道:“孤给他父女下一点工夫,叫他们互相猜忌,岂不是很有趣的事么?” 凤楼叹了口气,只觉项昊这人心机高出常人,并非一点半点,而且——他突然看了项昊一眼,见他笑容慈和,却不乏深邃之意,又惊道:“不对不对,你想得绝非这些,你抓黛丽公主,只怕……”他说到此,却见项昊的脸色变了数变,逐渐阴沉,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正想再说下去,不料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从听政殿传来: “启颤陛下,玄黄使者驾到!” 项昊闻之,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转过轮椅,出殿相迎。但看到那玄黄使者时,不由微微一愣,有些缓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