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纱
萧狄负手站在通勤水榭的走廊下，极目眺望元武国的方向； 已经十年啦！ 不知道儿女现在怎么样啦！ 早在她与他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质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妻子水氏，绝不定目光短浅的女人。面对他时那种温柔体贴是真性情；但是离去时的决然犀利同样是真性情； 这样的人，想来无论在哪里生活都会过的很好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决然，走的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下一丝的后患；想当初她身边服侍的人也有几个被他收复，尤其是青纱，更是她身边得力的陪嫁丫鬟之一；可是被他收复的人都被她舍弃了，想来他的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啦！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返回万金城寻求岳父的庇护，而是一个人做主带着人去了元武； 犹记得刚刚接到杨原送过来的消息时他难掩的诧异。他是真的意外，没想到她居然选择独立生活而不是衣服娘家。而且去的地方是那里：整个大陆唯一一个他无法亲自过去的地方； 难道她不知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是多么的艰难吗？ 难道她不明白：一个容貌美丽、气质优雅的女子无论武功多么的高强都免不了被人暗中觊觎下黑手吗？ 如果明知道这些还要独自离去，她是要与他彻底决裂，不愿意再见到他了吧！ 宁愿面对未知危险，也不愿意再见他一面；给他们两人一个机会； 他忧心如焚的等待着关于她进一步的消息，唯恐得到远在青螺的她另嫁旁人或者被人欺负的消息，无论是哪一种都会令他发疯的； 可是等啊等啊，他没有等到任何让他疯狂的消息，只连续得到令他放心并且诧异、到最后是震撼的消息； 她已经在青螺山脉那个元武土匪窝里站稳了脚跟啊！ 她没有露任何面，却稳稳的压制周围的寨子！ 她开始清理周围的邻居，还后院一个平静； 她已经是当值无愧的青螺山脉一方霸主，没有任何人敢轻忽与她； 她开始彻底掌握青螺山脉，与绝谷遥遥对峙； 她彻底的在元武国站稳了脚跟，并建立了根据地；他拒绝承认青螺是她的家，只接受暂住的说法，自欺欺人也好，他希望侯府是她唯一的家，其它地方都只是她暂时落脚的地方而已；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露面参与过什么事情，几乎没有外人认识她，可是她的名头在元武国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觑； 即使是他，处在她的位置上，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吧！ 甚至有可能还不如她做得好！ 她真的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拥有无与伦比的头脑和果决坚韧的性格，面对问题的时候知道该怎么使用最快捷的方式解决； 也许当初他对瑄哥儿下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如此出色的她，他哪里能够隐瞒的住； 如此骄傲的她，知道他另有倾慕之人如何能够接受； 如此决然的她，在他对瑄哥儿起了邪念的时候已经死心； 他们之间的缘分难道仅此而已吗！ 想当初耶律氏的时候他也曾如此自问：为什么在正确的时间遇到她，却又无法长相厮守； 现在他却要忍不住再自问一次：为什么已经与她两厢厮守，却又再次失去？ 如果无缘，为什么让他遇到她？ 可是如果有缘，为什么又失去了她呢？ 他是得陇望蜀吧！ 他对耶律氏尽心尽力的时候，已经是背叛与她啦！ 终究是他对不住她的。 关于瑄哥儿的面相问题，当初邵凌已经用九族的性命和邵姓的传承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天机大师这样逼迫邵凌，目的只是为了让他有一个能够喘息思考的空间；免得过后追悔莫及！世上毕竟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是不是上报朝廷，最后由他仔细思考之后再做决定； 他是打算等等再上报的，可是这样一拖就是十年过去，上报的心思已经歇啦！她远在元武，他即使上报，皇上也只会把怒火发泄到水家的身上，可是这样有用吗？再说水家并不是好惹的家族，而是传承了无数代的庞然大物，这样的家族一旦下手，整个国家都要倒退几十年的。而且一旦失手就后患无穷！ 林春元武各国都虎视眈眈的当下，吴越内部绝对不能够发生任何的纰漏啦！ 到了现在，上报的心思已经淡啦！ 面相之说，太过玄奇啦！准不准尚且不说，面相的改变就是个大问题； 想当初邵凌曾经说过他的面相是位极人臣，享受人间富贵； 瑄哥儿出生之后邵凌又说他借助瑄哥儿的气运能够更上一层； 后来又换了说辞，说他恐怕是会中年夭折的； 面相既然能够改变，那么就是说瑄哥儿的命运也有可能改变的，现在的瑄哥儿已经不在是朝廷手握军权的重臣之子，而是江湖山野之人，想来这样的他已经没有资格问鼎那个位置了吧！ 这个时候上报，万一传到元武，她和一对儿女岂不是危险； 元武不比吴越，吴越是水家的大本营，元武国水家充其量算是一个中等家族而已，根本没法给她提供什么帮助；朝中没有人帮着说话，又没有得力之人照应，她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怎么忍心！ 那是他的枕边人啊！是他的儿女啊！ 想来天机大师就是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会给他一段时间让他思考的吧！ 悠悠的叹了口气！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萧狄没有在意。 能够不经过通报就进入通勤水榭的就那么几个人，都算是忠心的。 一个相当柔美的嗓音在身边响起：“侯爷，时候不早啦！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萧狄心中的小人皱起眉头，微微侧脸，就见青纱一袭飘逸的纱衣展露着优美的身姿，娇艳的脸庞上挂着恭顺而又优雅的笑意，满腔的柔情在那乌黑的眸子里隐约可见一丝端倪，却又不会让人觉的轻浮，只会觉的娴雅女子理应如此； 微微点头，萧狄转过身去，心中打算好好问问杨原，通勤水榭是一个姨娘能够进来的嘛？他这个外院管事是怎么当的。 杨原是萧狄派人救出来的，水晨宏走的时候已经把关押他的地点说了出来，她无意为难一个听令行事、忠心耿耿的下人；更何况这个下人一直对她敬重有加； 青纱已经被萧狄抬成了姨娘，和素娘一样； 当初和离的事情闹的很大，在闽京造成了很大的轰动，皇太后和皇后都勃然大怒，认为水氏无德，如此行事是无视朝廷重臣的脸面，简直是天下女子耻辱之典范，几乎要牵连怪罪到水家，幸亏之后水云帆成为安宁公主驸马，晋封永留侯，这才保住了万金城水家旁系一脉的安慰； 萧狄还知道妻舅水云帆不仅仅是当了驸马，还献给朝廷了海量的金银钱粮，大大充实了国库，这绝对是皇上放过水家的重要原因； 但是他另娶继室确实必须的啦！ 皇太后有意陈氏嫡女，皇后挑选了耶律氏嫡女； 他都没有接受，而是把原先的侧室陈氏女扶为正室，这样算是向皇太后示好；他无法接受一个耶律氏的嫡女成为妻子；或者说他无法接受她以外的妻子； 青纱就是在那个时候扶为姨娘的，是他专门用来辖制陈氏女的，他主要是想要陈氏女明白：镇北侯府的内院绝对不是她能够作威作福的！青纱也没有让他失望，把内院牢牢的把持在手中，陈氏女成为正室九年时间，管理内院的时间不足一年； 不过如今看来，青纱有点儿逾越啦！ 连通勤水榭都能够不经通报的进来，她的手伸的有点儿长啦！ …… 青纱看着萧狄径直走向抱琴楼萧姨娘的屋子，恭顺的施礼离去，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萧狄对于她进入通勤水榭有点儿不悦啦！ 夫人走了之后，镇北侯府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但是也可以说根本没有改变过； 首先是陈氏侧室的上位，之后是她被抬为姨娘，然后是侯爷的庶子萧瑾的诞生，然后陆陆续续的几位姨娘进门；她虽然被侯爷默许夺了陈氏女正室的权柄，但是她毕竟身份低微，没有儿子傍身，晚年该如何是好？所以她才会有点儿急切！ 同样是不受喜爱的姨娘，素娘因为是皇后的赠与，所以才能够生下庶子，晚年有靠；她因为是夫人的贴身侍女，所以能够被默许掌权内院，可是掌权怎么能与儿子相比呢？ 有儿子就有了未来，掌权却什么都不是，必须依靠侯爷才行，这怎么可靠呢？ 当初夫人刚刚离去之时，青纱不是没有妄想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明白啦！侯爷不是她能够依靠的，她能依靠的只能是儿子； 也许她不该闯通勤水榭，而是直截了当的恳求侯爷：让她养个孩子； 她可以放手手中掌握的权力，只求能够有个孩子；可是内院该推荐谁呢？没有了权力，又不受侯爷喜爱，如果有孩子的话想要安稳的长大并不容易，那么下一任的内院主管必须与她交好才行，如果是夫人留下的人应该会更容易得到侯爷的认同； 选谁呢？ 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一个稳妥的人选，青纱不禁暗暗苦笑； 也许当初她的选择是错的。 如果能够忠心于夫人，夫人自会妥善安置她的下半辈子，帮她找个可靠的夫婿，就像银罗那样；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困居内院，连个可用的人手都没有。整天面对着肃穆清冷的镇北侯府，她已经快要忘记了当年随着夫人在外游玩时候的潇洒肆意啦！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的睡去； 睡梦中，青纱回到了当年； 年少的含笑坐在桃花林的亭子里微笑着抿了一口酒道：“我讨厌深沉，只喜欢简单；讨厌牺牲奉献之类的，只喜欢交换！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那就先拿同样的东西交换；”那时候花瓣飞舞，花香扑鼻，春光正好！ 主子，我已经后悔啦！ 我不该背叛您的信任；更不该爱上主子的男人； 这么些儿年，我奉献了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去帮助他，努力达到他对我的一切要求，可是到现在，十年过去啦！我却一无所有； 真如主子所说，奉献什么的，太讨厌啦！ 深沉什么的，更讨厌！ 我也喜欢更加轻松肆意的生活；喜欢鲜活亮丽的风景；喜欢嬉笑嫣然的欢快；可是我有后悔的资格吗？ 我该怎么做才能够得到一条生路，难道真的是奉献了所有的一切，然后才能够得到侯爷的一个眼神，一些儿银两以及晚年寂寞吗！ 不！我不要这样！我该怎么办？ 那虽然餐风露宿却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风尘仆仆却能够见识万千风景的生活，我还有希望得到吗？ 上神啊！怎么做才能够回到过去？ 月光透着纱窗照了进来，青纱眼角隐隐有泪珠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