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抵京
“原来如此!”紫玉从旁边的帐中走了出来。她在帐中打坐,听着外面文王与和尚说话,本是想听听文王有何烦恼,不意竟知晓了阿于国的本意。她在京城问人时,倒是有人提到过佛国,原来那就是阿于国。 文帅微笑道:“道长也知道佛国?” 紫玉面色微有些异样,淡淡一笑道:“何止是知道……听师父说,贫道本是阿于国公主。十七年前,师父救了难产的皇妃,却将贫道带回了雾空山。” 文帅愕然一惊,险些脱口问她,‘你师父是什么人呢?怎么能干这么缺德的事儿呐!’ 和尚上下打量紫玉,合什道:“道长样貌,却是极像皇妃,眉眼也同先皇神似。” “先皇!”紫玉心头一颤,定定地看着和尚。 “阿弥陀佛……”和尚垂了目光,说道:“公主被掳走之后,皇妃疼思爱女,本就体力不支,加上心伤情恸,就此往生极乐。先皇深责自身失德,才至妻亡子散,遂禅位皈依,以赎恶业。” “你师父怎么这么缺德呀!”文帅到底还是没忍住。紫玉已然闭目垂泪,黯然转身,回向了帐中。 “你也是!”目送紫玉进了帐,文帅转头瞪了和尚一眼:“你说话就不能委婉些吗?” 和尚答道:“贫僧据实以答,并无不妥之处。况且紫玉真人也是出家人,当能看破红尘,了断情缘。” “扯淡!”文帅微恼道:“那你刚才说的时候怎么垂着眼帘?为什么你的语气透着哀伤?我敬你佛门不假,可你也别在我面前过于装神弄鬼的!说什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实则七情六欲只是深埋心底,坚忍而不去触及罢了。佛祖成佛之前,不也一样历遍人间苦乐,享尽世俗欢情,如此才看破红尘,往升西天吗?” 和尚愕然看着文帅,半晌无语。文帅转身冷着脸说道:“传孤号令,驻留三日,任何人不得在营中喧哗,违令者军法处置!” 传了令,文帅还不放心,用眼神示意和尚跟着,到紫玉帐外唤道:“道长,可允孤王与和尚大师入内否?” 片刻紫玉挑起了门帘,眼圈红红,微垂着目光说道:“文王请进。” 进到帐中,不等落座,和尚先合什道:“贫僧口无遮挡,祈道长恕罪。” 紫玉起手还礼道:“大师言重,十七年无有音讯,今一朝得知,全赖大师成全,谢犹不及,安敢言罪。文王、大师请坐。” 坐下后,紫玉倒一盏茶放在和尚面前,又捧起另一盏递到文帅面前:“文王如此行令,是怕贫道心思窄,欲寻短见否?” 文帅接过茶答道:“不是。道长乃方外之人,心藏乾坤,意会寰宇。孤王如此做,无非是以常情揣度,道长虽非凡人,终是有情,缓上一缓也无坏处。况且时日还早,无须急着行路。” 紫玉低眉浅笑,转身捧了自己的剑,幽幽说道:“下山之前,师父将随身宝剑赐于贫道,此剑名为玄月青冥。乃西域玄铁烧铸,南海幽泉淬炼,自其出世至今,斩七十二人,破三十三阵,其锋之利,天下间鲜有匹敌。此剑是贫道师尊心爱之物,今奉与文王。” 说着便递向文帅,文帅连忙放下茶碗,双手推挡,说道:“道长听孤王一言。你师父能将此剑赠你,足证其慈情善意,也是他心中有愧,想以此赎偿。况且他虽不义,但一十七年养育之恩,终是无法磨灭。道长,你何苦……” ‘咣啷’一声,玄月青冥掉在地上,紫玉背转身,掩面而泣。 文帅微觉尴尬,起身说道:“孤王稍有不适,回帐歇息了。” 和尚俯身去捡玄月青冥,文帅一把扯住他僧袍,瞪着他悄声道:“你干么?” “我看看。”和尚眼光中少有地现出异样神采。 “看你妹!”文帅扯着他离帐而去…… 冷杰仁护送着程作残部与两千万两白银,抵达齐阳府。程作陪同冷杰仁往王府求见,却得知文王已然动身,赴中原诏请之行,此时由王贤妃理政。 俅燕回接报朝廷使节与程作在外求见,想了想,便让人先传朝廷使节进见。 冷杰仁进到厅房,撩袍跪道:“臣冷杰仁,叩见长公主、文王贤妃。” 俅燕回微微一惊,她没见过冷杰仁,却知道这个人,这位是国舅爷。俅燕回站了起来,说道:“竟是舅父亲临,快起来坐吧。来人奉茶。” “谢长公主。”冷杰仁起身走到一旁坐下,丫头端上茶来。 俅燕回问道:“皇上差舅父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冷杰仁答道:“回长公主的话。程作大将军押送火龙神炮进京,扎于京畿营东南三十里处,不想竟被歹人偷营。五门火龙神炮俱皆被毁,皇上恐文王见疑,特命臣押送两千万两白银运抵齐阳,另向文王与长公主解释。” 俅燕回心中惊疑不定,但保持着平静说道:“能破程将军千人大营,必是蓄意谋划,皇上如何说?” 冷杰仁答道:“皇上以为,此事系中原人所为,意在挑拨皇上与文王。” 俅燕回微微点头,冷杰仁又说道:“启奏长公主。原本文王与皇上议定,以火龙神炮换借款,如今五门火龙神炮被毁,皇上却命臣将借款运来。不知长公主可否另赐五门火龙神炮,臣回去也好向皇上交代。” 五门火炮不算什么,但此事透着怪异。俅燕回说道:“理当如此。舅父稍歇两日,本宫安排就是。” 冷杰仁起身拱手道:“多谢长公主,臣告退。” 冷杰仁走后,俅燕回一面命人传程作进来,一面命人去请灵姬来见。 程作进来后纳头跪道:“末将无能,请贤妃责罚。” 俅燕回应道:“将军请起,言重了。此事诡异,罪不在将军。” 程作起身,垂首而立。俅燕回见他身染血迹,知他带伤,刚要开口寻问,就听后门灵姬说道:“禀贤妃,灵姬请见。” 俅燕回抿嘴一笑,灵姬除了与相公之外,与谁都是这般客气,生疏得不像一家人。当下答道:“灵姑姑请进来。” 灵姬进来,向俅燕回福身施礼。俅燕回说道:“程大将军押送火炮入京,却被人偷营。我请灵姑姑来,是想商议一下。”
灵姬一怔,目光投向程作,上下打量一眼问道:“将军的伤无大碍否?” 程作抱拳道:“回灵尊主,末将无大碍。” “好。”灵姬走上一步,说道:“有劳将军以偷营之人的招数攻我。” “是。”程作答应一声,以掌代刀,劈向灵姬。 十数回合后,灵姬退了三步,说道:“好了。” 程作收势,站回原位,灵姬看了俅燕回一眼,却没有说话。俅燕回会意,说道:“程将军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 “是。末将告退。”程作明白,灵姬看出了端倪,但必然是牵扯甚大,所以不愿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姑姑?”程作退出去后,俅燕回以探寻的目光看着灵姬。 灵姬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是中原捕神百里霆的家学。而且虽然出招狠辣,却无意杀人。” “百里霆?”俅燕回愕然,垂着眼帘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灵姬说道:“我只是不明白,这样的挑拨之计有什么用,难道他们真的以为竺南人都是傻子不成?只怕这其中另有缘由。” 俅燕回微微蹙眉,问道:“那姑姑的意思……应如何处置?” 灵姬说道:“晦暗不明,不宜多说多做,静待文王归来吧。” 文帅抵达中原京城,所谓泱泱大国,万邦来朝。临近京都时,便看到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多有些庞大的行队,也如文帅一般,带着沉重的货物。文帅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左顾右盼。 紫玉不同于和尚,本就因鳞江岸边,文帅为她驻留三日,且拒收宝剑,劝慰疏导之事而心生依赖,再加上年纪小,好奇心重,便问文帅:“文王,你在想什么?” 文帅微笑摇头,却不回答。他想的是,若前世也有这样的身份地位,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紫玉见他不答,好不扫兴,但碍着两人并不熟络,所以也就闭口不问。和尚却诵一声佛号,合什道:“前世愿,今生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皆在一念之间。” 紫玉偏头瞪了和尚一眼,紫玉虽也是出家人,但却极为反感和尚这样时时处处拐着弯儿说话。而文帅却笑容一敛,似有深意地盯了和尚一眼。 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一忽近前。百里霆勒住马,于马上抱拳笑道:“下官百里霆,奉圣谕恭迎文王大驾。” 文帅也于马上拱手还礼道:“有劳,孤奉吾皇圣旨,朝贺中原天子登基大典。” 百里霆洒然一笑,说道:“南朝馆早已备好,请文王随下官前往下榻。” 说完拨马回头,当先引路。文帅又挑着嘴角一笑,紫玉忍不住又问道:“文王你到底在笑什么呀?” 这一次,文帅轻声答道:“孤王在笑,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趟,咱们都要提着小心,好生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