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实话实说
棱鸾又叹一声,转回身看着程作,说道:“将军非要我自己说出来吗?我是官妓,不洁之身,不配做将军的妻室。” 程作一愣,随即笑道:“文王的德妃连官妓都不是,一样也是红倌儿,怎么了?还不是给文王生儿子,做王妃。” 棱鸾抿着嘴看着程作,觉得他不像是在戏耍她,问道:“将军当真?” “当真。”程作点头,接着笑道:“不是有句老话嘛,叫……麻雀跟着大鸟儿飞得远,我也跟着文王学,人好就行,不计较以前的事。” 棱鸾眨了眨眼睛,噗嗤一笑道:“那句话好像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吧?” 程作喜道:“那你是答应了?” 棱鸾笑意散去,摇头道:“多谢将军错爱,但我不同于那位德妃,我喝了药,恐怕这辈子都……将军还是早些歇息吧。” “我不介意!”身后,程作大声说着:“文王说过,若想花好月圆,必要你情我愿。我就看着你好!” 棱鸾眼中一热,紧两步出来,将水盆放在中堂的桌上,回到自己屋里,伏在床上泪如雨下…… 冷成孝在店中宿了一夜,起早留了话,说傍晚再来,便急匆匆赶回城里了。方到兵部,还未坐定,便看到李桐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冷成孝起身拱手,未等开口招呼,李桐便一摆手道:“成孝,出大事了。文王驾下程作大将军失踪了。京畿营昨夜来报,说程作扎营处遇袭,但不知是何人所为。皇上昨夜便召你我入宫,只是你不在家中,快随我去面圣。” 冷成孝惊得面无血色,忙跟着李桐向外走去…… 实则黄吉把这件事压了半个月了,本以为能找到程作,可派人分两路往贺州和垄右两府查探,都没有找到程作。事情已经拖得不能再拖了,皇上都已经差人来问火龙神炮的事。黄吉只能谎称是程作迟迟不交火炮,非要先取借款,以至延误,结果却遭人偷了营。 冷成孝跟着李桐来到养心殿,仲孙祈平面沉如水,不等两人行礼便厉声说道:“京畿重地!程作一千人的大营竟被人夤夜洗劫,朝廷的颜面何在?朕要如何向文玄德交代?京畿营是干什么吃的!一千人的大营都能被轻易洗劫,那得有多少人偷营?朕这座皇宫,还能安稳吗!” 两人低着头,仲孙祈平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道:“李桐,可查到什么吗?” “回皇上……”李桐拱手躬身道:“还未找到程作。” 仲孙祈平沉着脸,缓上一缓又说道:“黄吉回报,说五门火龙神炮俱皆被毁,你们说……会不会是文玄德自己做的苦rou计?” “不会!”冷成孝脱口而出,随即惊觉失态,忙跪倒说道:“臣僭越,请皇上责罚。” 仲孙祈平看着他,淡淡说道:“无妨。平身吧,说说你的道理。” “谢皇上。”冷成孝站了起来,垂着头说道:“臣以为,文王正在兴建蕊城,且向民间借款而又无力偿还。火龙神炮既然已在林关露相,便不再是什么机密之事。对于文王来说,皇上许诺的两千万两白银,才是应急之资。所以臣以为,文王不会如此做。况且中原此番诏请,用意昭彰,文王绝不会在此时与皇上心生向背。” 仲孙祈平看着他,半晌才缓缓说道:“你倒看得通透。既然如此,朕便命你往齐阳走一遭,向文玄德解释此次事件。” 冷成孝突然明白了,其实他的事,皇上全都知道…… 仲孙祈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冷成孝,问道:“冷成孝,你可有什么难处吗?” 冷成孝紧张的心,忽然又平静了,撩袍跪倒,伏首道:“回皇上,臣因齐阳长公主端木凝蕊拒婚,曾化名慕容成投效文王驾下,考得武科第二名,任职千夫长。后长公主被贬为吴州城主,臣随城主赴吴州驻防。吴州一战,臣还立了战功。皇上命臣去齐阳,臣没有难处,只是当初为情所使,如今羞见故人耳。” 仲孙祈平收回审视的目光,微笑道:“朕不怪你。难得你以诚待朕,朕不要你去齐阳了。你安心做兵部侍郎,朕绝不会亏待你。” “谢皇上。”冷成孝叩首,而后站了起来。 仲孙祈平沉思了片刻,说道:“国丈,黄吉此人,你再查一查,当初朕领军时,便觉得此人稍显乖张,程作这件事,怕不能全信他一面之词。” 李桐应道:“是,臣去办。” 仲孙祈平挥了下手:“你们去吧,朕召冷杰仁来商议善后的事。” 出了养心殿,冷成孝低声对李桐说道:“老大人,下官还有一件私事要办,可否容下官告假半日?” 李桐一笑,问道:“莫不是文王还有人在京里,你去通个气儿吗?” 冷成孝尴尬一笑,答道:“老大人取笑了。即便有人在京里,恐怕也会比下官更早知道消息,不必下官cao心这种事。下官要办的,确实是件私事。下官回京时,曾在京郊小店里见过一位棱姑娘,听她唱了一支曲子。但因那曲子,这位棱姑娘却险些被兆尹府的捕快带走。是下官保了她,并承诺妥善安置,据那两个捕快讲,老大人也曾维护过棱姑娘。” 李桐停住了脚步,侧转身面对着冷成孝说道:“你说的是棱鸾?不错,老夫确曾维护过她,可怜她年幼之时被逼入娼门,如今虽因恩旨而脱出泥沼,却落得无处容身。你说的那两个捕快,是否便是死在小店中那两个?” 冷成孝愕然,反问道:“死了捕快?这个下官倒是不知。下官回京后诸事缠心,将棱姑娘的事忘记了。昨日猛然想起,才出城去寻,也是昨日才见到那间小店被烧成了白地。” 李桐下意识地点头,说道:“据那家店主说,是来了强人,两名捕快本欲捉拿,却被强人所杀,而小店也被一把火烧了。成孝,这话错在哪里?” 冷成孝一笑,拱手道:“回老大人,若当真是强人来了,以棱姑娘容貌身姿,下官昨日出城,便寻不到她了。况且,捕快都被杀了,店也烧了,店主和小二岂能幸免,这强人也未免太讲道义了。” 李桐微笑点头,说道:“那两个皂班,不是什么善类,********想锁拿棱鸾,定是存着歪心,死了也好。所幸京兆尹岳大人没有为难那家店主……哦,你去办你的事吧,将棱鸾安顿好,她是个可怜人。”
这边冷成孝出城,那边冷杰仁进宫面圣。仲孙祈平径直说道:“程作生死不明,五门火龙神炮被毁。兹事体大,朕要你领军三千,护送两千万两白银,送往齐阳,并向文玄德解释程作一事。” “遵旨。”冷杰仁跪下接旨,而后说道:“皇上,臣有一想,此事是否是文玄德使得苦rou计?” 仲孙祈平淡淡说道:“你儿子冷成孝比你见事明白。事君以诚,用情以专,忠孝两全。这样的人,朕会重用他,你明白吗?” 这几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冷杰仁立刻明白,冷成孝必然已经向皇上实话实说了。当下忙叩首道:“臣愚钝,臣当自省。” “你是该自省。”仲孙祈平冷冷地说道:“若非你家有个三郎,你冷家前程难料!去办差吧,把差事办好。” “遵旨。”冷杰仁退出养心殿,冷风一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棱鸾在小店里等着,她起得早,出门早,怕程作醒来,看见他热切的双眸,不知是该躲避他,还是要回绝他。朝夕相处了十几日,她了解他的性子,粗人,直人,没有分寸的人。可那一身的英武之气,加上直白坦率的话语,却深深地感染着她。 她太苦,苦到已经不觉得苦。她太绝望,绝望到习惯了麻木。她曾盼望过,有一位伟丈夫,会替她赎身,会给她呵护,而当这个人来到她面前,亲口说要娶她时,她又怕了…… 初时还弹着弦,渐渐的清音凌乱。有人不高兴,起哄道:“小娘子,今儿个弹得是什么呀,怎么这般乱,不会是想男人了吧?” 哄笑四起,棱鸾顿住了手。就是这个,被无聊的男人奚落,调笑,一如往昔的应当应份。棱鸾站了起来,举起琵琶,摔在地上。“嘭”的一声,将哄笑声压了下去。 看着断了的弦,碎了的琴板,棱鸾怔怔地站着。这把琵琶跟了她许多年,最初学它时,被打得遍体鳞伤,指尖破得无时无刻不在滴血。那时,没有人心疼她,没有人在意她,她不怕,她不求,她拼尽全力活下去。而如今,有人心疼她,有人在意她,她为什么要怕? “臭娘们儿,耍什么威风,以为大爷不知道你是谁吗?”有人在骂,棱鸾恍若不闻,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要回绝他吗?真的要错过这次机缘吗?他都不在意,那她又何必继续苦着自己? 想着,猛然听到一声断喝:“你个****的,敢骂老子的女人,你他娘的活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