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召远军报
灵姬搂着端木凝蕊坐在床边,幽幽说道:“你也知他是借尸还魂的,他曾与我说过,若是两世相叠,他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这样的年纪,我在他眼里都显年轻,面对你一个十四不到的女童,让他如何开得了口?毕竟这天底下,像段靖卓那样的人,少之又少。他心里若是没你,也就不必如此心焦了。” 端木凝蕊嘟着嘴,想了想问道:“逡族又要怎样?” 灵姬笑道:“还能怎样?还不是想从你身上讨好处。只不过这一回,倒是两厢合意的事。” “什么事?”端木凝蕊倒被她说得来了兴致。 灵姬却收了笑意,缓缓说道:“你与他相识于患难之中,这些年风雨同路,甘苦与共,这份情义非常人能及。他之所以不敢自己来对你说,便是怕你会错了意,进而伤了你们之间的这份情义。” 端木凝蕊翘起嘴角:“你可真心疼他,还没说什么事,先把他择干净。” 灵姬抬手点她额头,嗔道:“我是心疼你。你还小,心思又重,我怕你想偏了。” 端木凝蕊眯眼一笑,灵姬说道:“逡族认了你,也答应不再与咱们争斗,但有一样,若要为他所用,则要他应承,一旦来日大业得成,便要以国礼迎娶你为西宫皇后。” 端木凝蕊一愣,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如数。 灵姬却神色庄重,待她缓上一缓,说道:“你先莫想着你自己的小心思,兹事体大,你要想得远一些。迎娶你为西宫皇后,咱们自家人当然高兴,但你若当真做了皇后,你可把持得住逡族吗?若他们来日仗势生骄,你处置得了吗?” 一句话把端木凝蕊的心境彻底掀翻,蹙眉道:“我说不准,要不……此事还是做罢吧。” 灵姬笑道:“那你真当一辈子长公主?再过两年,招个驸马?我只是提醒你,不要以为逡族是为你着想,他们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好处。战事一起,必会死伤无数,你不要只看到你的族人浴血,要明白,他们和其他的兵士一样,是为国征战,为民舍命。” 端木凝蕊撅了撅嘴,说道:“这还用你提醒呀?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灵姬托起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可人心都是rou长的,一旦你看到妇人悲恸,幼儿哀号,老者垂泪。若再见到残肢断体,怕你便不会如现下这般安稳了。乐自知诡诈阴险,莫说逡族死伤惨重,便是只死上百八十人,他也能在你面前,说得如同绝了后相仿。你看似刚强,实则心软得像水一样。真到了那一天,你能理得清吗?你会不会开口为你的族人请功?你一旦开了口,以你文哥哥对你的好,即便明知不妥,也不会拂了你的意。那你可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后了!” 端木凝蕊眨着大眼睛,愕然盯着灵姬,心里升起一股寒意。灵姬笑道:“怕了?不用怕,jiejie陪着你。” 两日后,蝉玉带着驾帖,与端木凝蕊一同起程。文王下诏,贬长公主端木凝蕊为吴州城主。因为这事,端木凝蕊还险些跟文帅吵起来,后来听说是周若的主意,这才随着方就着圆地应下来。转头命羽琴去问周若,带回的答复是:“蕊城是王都。” 端木凝蕊不明白,便去问灵姬,灵姬失笑道:“国师的意思是,你已然是准王后了,王后与嫔妃不同,那可是文王明媒正娶的妻室。若你做蕊城城主,将来是要文王入赘吗?” 端木凝蕊扯着灵姬:“你跟我走,你说过要陪我的。” 灵姬笑道:“等把你娶回来,我再陪你。我老了,没几年光鲜了,我得陪在他身边,一刻也离不得。” 本是一句玩笑,端木凝蕊却心生了伤感。年华易老,烟花易冷,人力难违。道一声珍重,端木凝蕊便辞别一后三妃,率军离去了。 端木凝蕊骑在马上,半里一回头,三里一驻足,惊觉最让她难舍的,竟然是灵姬。那一句‘没几年光鲜了’,深深地刺痛了端木凝蕊的心。于她来讲,灵姬更像是母亲。 慕容成奉命与卢越一同驻守吴州,原吴州守将薛木辰,交防后调回齐阳任职。慕容成随在端木凝蕊身侧,神色黯然,羽琴悄声逗他:“慕容将军,今日怎么话这样少呀?” 慕容成尴尬一笑,答道:“长……嗯,城主心绪不佳,末将不敢造次。” 羽琴掩嘴俏笑,拨马到了他另一侧,斜身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家门主,只是我家门主注定是王后,你心伤意殒了吧?” 慕容成皱眉瞪了她一眼,羽琴咯咯娇笑,端木凝蕊回头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只当羽琴是在戏耍慕容成而已。 午后,齐阳接到召远军报!自得召远,向来是递文书,这是头一次呈来军报。文帅急到厅房,见军报上只有一句话:“东境五府募兵。” 文帅心知不好,急忙命暗营卫往林关查问。另回执召远,四门严守,慎防偷城!一切办妥,文帅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要疑神疑鬼,或许只是寻常的征兵行为,不见得会出什么大事。即便东境五府得了仲孙祈平的密旨,有林关在,也无须多虑。 三日后,差往林关的暗营卫飞马回报,说魏昆将军染病,未得相见,东境五府募兵一事,是魏将军的意思,要抵充林关军力。 文帅心头一跳。若当真是魏昆的意思,为何不向他禀报?或者,魏昆暗地里与朝廷通了气,已然反了他了?林关有失,文帅必将腹背受敌。眼看着国丧之期转眼便到,文帅眼前仿佛已然看到烟尘滚滚,刀剑辉映。 常言道,先发制人!以当下时局,最应该即刻拿下东境五府,调换林关驻军,以防祸起萧墙!落给仲孙祈平的口实足够了,不差这一条,至于名声,留待后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文帅虽然心里想得好,但自己手底下人口太少!兵也不足,若是与东境五府先打一场,损兵折将,朝廷立时便会顺势发兵。那他可就危险了!可要是现在不打,等到朝廷发兵来时,东境五府也募足了兵员,前后夹击,他又能抗住多久? 文帅想到了岳王,然而这个念头一闪,便生生压了下去。岳王同样是居心叵测。让他去自己身后,还不如想办法跟仲孙祈平再商量商量呢。
文帅在厅房里转圈儿…………暗杀守备?没用。杀一个守备管什么用?偷城?然后呢?将领不足,兵力有限,即便拿下,如何驻守? 文帅突然止步,因为一忽间想到了逡族。逡族打退朝廷五千兵,说是三千人,直正参战的恐怕远没有这么多。如果逡族能出一千人,分成两拨,文帅再各派一员将领,领兵一千,占据明州和南道两府,与召远成犄角之势,那样即使林关有失,也不足为虑。 逡族毕竟是与凝蕊血脉相承,与朝廷又有深仇大恨。如果此时要文帅选择,必须将后背托付给一方人马,那逡族是不二人选! 此事不必再与人商议,存亡之机,稍纵即逝。文帅伏案手书一笺,交与暗营卫:“骑快马,赶上蝉玉,命他依此cao办。” 夜色沉沉,蝉玉坐在火堆边,陪着端木凝蕊一起烤rou。端木凝蕊走得很慢,他也不急着赶路,反正只是去逡族回复。他想将端木凝蕊送到吴州,再赶去蕊城。毕竟现在知道,端木凝蕊是远房表妹。 而端木凝蕊之所以叫着蝉玉一同烤rou,实则是想打听一下逡族的事。另外,端木凝蕊对蝉玉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总觉得比一般陌生人要亲切。端木凝蕊递给蝉玉一串rou,蝉玉接过,也不道谢,直接举到火上烤。 羽琴说他:“你这人,就算是文王近臣,怎么连句话也不会说。” 蝉玉不理她,端木凝蕊笑道:“蝉玉,你这样陪着我走,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蝉玉眼睛盯着rou串,淡淡答道:“没有。” 端木凝蕊抿了下嘴,问道:“逡族那些人,都是怎样的?” 蝉玉看了她一眼,答道:“像平常人一样,有眼睛有鼻子。” 端木凝蕊微微蹙眉,这人怎么比卢越还要木讷。便也没了问他的兴致,与羽琴有说有笑地烤起rou来。 半晌不见蝉玉有动静,羽琴一扭头,惊道:“蝉玉!rou都糊了,你烤炭呢?糟蹋东西。” 蝉玉一惊回神,叹了口气,直接一松手,将rou串丢进了火里。羽琴急道:“哎呀!签子怎么也丢了,你……你这个呆子!” 蝉玉看着她从火里将签子取出,心里还在想着自己的身世。蝉玉不知道应不应该与端木凝蕊相认。实则逡族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文王与端木凝蕊迟早也会知道。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实则是因为他不知道会在文王身边待多久。或许某天一觉醒来,他想通了,放下了,便会远走高飞。 “你想什么呢?”羽琴伸指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蝉玉微一皱眉,眼前一花,仿若回到了与灵姬初识的那个夜晚……